“你爹跟你大伯去衙门打听消息呢。”姚母也没瞒她,直接将姚家人的意图说了,他们到城里去打听消息,一来是想看看王家这次的事还有没有转机,二来是看看能不能取回她的嫁妆。
“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
姚春暖挑眉,姚家这是想屁吃。王家的家产是直接被封印充公了,女眷们的嫁妆就别想了,能和离归家不被一起流放就算不错了。
不过她也能理解,姚家人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的心态,心中有点不切实际的想法,也很正常不是吗?毕竟她那笔嫁妆还是挺厚的,当初王家下聘时是浩浩荡荡的,她虽然只带回去了七成,要是能拿回来,她后半辈子就不愁了。
“为娘这心纠结得很,既希望这事吧,有个转机。但是吧,又担心这事真的反转了。”姚母皱着眉道。
“别想太多了。”姚春暖能明白她的纠结,那天姚家人慌里慌乱地从牢里将她带回了家,心里其实是很不安的。一如姚母的心态,有转机,女儿也回不去了,可也没恶毒到就希望王家就此获罪翻不了身。
“总之,这事一天没个定论,为娘这心就一日放不下。”姚母更怕的是哪天衙门的官差上门又将女儿给抓了回去。
对此,姚春暖并不是很担心。她综合了多方信息,王家获罪实属被牵连,如今主要人员关键人物,一网打尽就行。俗话说,抓大放小,像他们这种小鱼小虾,对方不会紧抓着不放的。毕竟对方并不打算弄得民怨沸反盈天。
“放心吧,问题不大。”姚春暖安慰道。
得了她的安慰,姚母刚放下对丈夫他们的担忧,转眼又愁上了,“……我可怜的儿啊,你年纪轻轻的就和离,以后可咋办啊?”
瞧她说的,年纪轻了和离才好找下家呢,不然等成了老菜帮子再来和离吗?其实姚春暖此时心里也无语得很,好家伙,想她在现代二十八的高龄还没将自己嫁出去,原主这才十八,就已经结了又离,即将打一个来回了。
可看到姚母一脸忧愁的样子,姚春暖还是安慰道,“娘,您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两人在屋里喁喁的说话声,将厨房里的姚大嫂引了来,“阿暖,你总算醒了。”
“大嫂。”
姚大嫂关心了几句,又去厨房灶台忙碌去了。
姚母也连忙起身,让姚春暖好好休息,她自个儿准备去后院逮只老母鸡杀了炖汤来给她补身子。
姚春暖哪里还躺得住,她现在就想起来走走,活动活动。
姚母依了,让她在院子里坐坐。
姚母和姚大嫂都是干活的好手,鸡很快杀好并准备退毛。
姚春暖就坐在姚父的专属摇椅上,并没有上前帮忙,一只鸡两个人拔毛,她再挤进去,人比鸡毛都多了。
这会,姚家的大门被推开。
姚春暖顺势看过去,发现是她大侄女背着小侄子回来了。
姚母一见她就骂,“死妮子,跑哪去了,成天不知道着家!”想到方才家里没人,她更来气了,“你倒是心大,之前你小姑还昏着,你就跑出去!”
杏子背着弟弟,闻言,眼中不服气一闪而逝,但她很快就低下头,嘴巴动了动,低声道,“我去香草家看花样子去了。”
香草家里请了个老绣娘来教她刺绣,杏子想学,家里商量了后,找了香草家和老绣娘,使了点钱,让老绣娘顺便教教。
姚母继续骂道,“这个时候看什么花样子?脑子怎么长的,现在是学样子的时候吗?”
姚春暖没出声,闭着眼睛继续躺着,家长教育孩子就是在给他们树立规则,最怕的便是有两个声音,会让孩子无所适从。不就是被骂两句吗,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杏子的眼泪吧嗒吧嗒地下。
“娘,面应该和好了,饼子您去贴一下吧,贴饼子的手艺我不如您,阿暖也喜欢吃你贴的饼子。”姚大嫂手下不停,笑吟吟地劝道,“还有,这凳子太矮了,坐久了您腰该疼了。”
姚母哪里不知道大儿媳这是给她女儿解围,一边起身一边摇头,“惯,你就惯着她吧,这性子以后掰不回来,你就知道了。”
姚大嫂还是笑,“娘,杏子还小呢,咱们慢慢教啊。”心中却是不以为意,当年她宠小姑子不也宠得厉害吗?
杏子噔噔噔跑到她跟前,“小姑,你带虎子,我去给奶奶和娘帮忙。”
姚春暖睁开眼,挑眉看了眼鼓着双颊的小屁孩,这孩子是对她有敌意?再看向她后背那虎头虎脑的小可爱,也不是不能带一带的,“行叭,孩子给我。”
姚母站在厨房门口,板着脸道,“孩子给我,别支使你小姑,你小姑身体还没好呢。”
姚大嫂对杏子说道,“行了,你继续带虎子吧,这里用不着你!”
姚春暖又躺了回去,懒理这女人间的鸡毛蒜皮。
下午的时候,得知她醒来,她祖母踩着小脚,特意从她大伯家过来看她,不仅安慰她,让她看开些,还给她带了两个压箱底的芝麻饼。
她祖母离开后,姚春暖瞬间有些怅然和伤感,姚祖母的长相和她乡下奶奶长得一模一样,见了她之后,不免想到她奶。
她是九零头生人,出身乡下,父母常年在外务工,她可以说是她奶带大的。在她八岁的时候,父亲在工地上意外去世,老板赔了一笔钱了事。
她妈改嫁,她奶当时握着赔偿款问她是留下还是跟着她妈妈走?如果留下,她就跟着她一起生活,她会用这笔钱供她读书,直到她念不动为止。如果她要跟着她妈,钱她就让她妈带走大半,后面她的事她就不会再管。
她当时选择留下,她奶果然只分给了她妈一点钱,剩下的都攥在手里,供她生活借她上学,甚至拦住了两个叔叔家里对那笔赔偿款的觊觎。
两个婶婶对此颇有微词,后来对赡养老人并不上心。她奶要强,自己领着她住在老宅,至于钱粮,两个叔叔给就要,不要也不会去索要。
她和她奶的感情很深。她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之后,自然而然地就接过了赡养义务。
她奶啥都好,就是有个怪癖,喜欢囤粮。许是经历了那个特殊年代,她奶对粮食物资有着非同常人的执着。用她的话说,就是手里有粮心不慌。
对此,她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了。她毕业第一年,就用工资将老宅翻新了,让她奶住得更舒心,并囤上多多的粮食并定时补充。可以说,这么些年,老宅囤放粮食的大屋子就没空过。穿越前,她刚趁着十一长假回去看望老人之际为她补充了一小货车的粮食还有日常生活用品和药品。
如今她意外身故,她除了对奋斗而来却来不及享受的财产感到惋惜之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奶了。
幸运的是,她立了医嘱,她奶是她财产的唯一继承人。她奶人不糊涂,再者,便是为了她奶手里的钱,她那两叔叔都会孝顺她的,晚年无忧。
第3章
傍晚的时候,姚父和姚大哥踏着夕阳归来了。
他们得知姚春暖醒来了,都很高兴,但因为王家一事尚未解决,这点高兴也是转瞬即逝。
姚大哥像是饿坏了,看到姚春暖放在碗柜里的芝麻饼子,忍不住掰了半块来吃。另一半递给姚父时,姚父罢罢手没要,只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碗水。
姚母看着心疼,这一看就是在城里办事也舍不得花钱吃喝了,她连忙招呼姚大嫂烧晚饭。
姚父估计他爹和大哥要过来,连忙让多烧点。
姚春暖呆在院子里帮忙择青菜。
没多久,姚祖父和姚大伯果然来了。
姚祖父年过花甲,身材干瘦,容长脸,鼻子挺拔,一双眼睛并不混沌,不时有精光闪烁。姚大伯则有点富态,五官和姚祖父有五六分相像。许是村长当久了,有几分威严。
姚春暖发现,姚家人的容貌都挺好的,五官周正,其中又以姚春暖为最,她几乎是集了父母的优点来长,不然姚家挟恩求报时,王家也不会捏着鼻子就认了。
姚家原祖籍在哪已不可考,只知道姚家生活在金牛村已经有四五代人了。村民间村子与村子间,都沾亲带故的。加上这两三代姚家人都挺出息,在村子里威望也足。
繁衍至她祖父这一代,因为当了十几年的里正,人丁财运都旺盛起来了。
祖父往上不在的长辈就不提了,如今她祖父这一辈,一共生了三子一女。她大伯情商智商都不错,便继承了里正的位子。如今,她祖父祖母跟着大伯一家子过日子。她爹行二,家里安排去学了一门木匠的手艺。她姑姑嫁给了隔壁镇上布庄老板的大儿子。小叔很有读书的天分,十六岁就过了童生试,可惜后面在赶考的时候在路上不幸遇上贼子罹难了。因为没成亲,连点血脉都没留下。这件事发生时,姚家人都很悲痛。
她大伯生养了三子两女,她爹生养了两子两女。她亲哥堂哥们有成亲了的,下面还生了些小萝卜头。
姚大伯那边暂时不提,她家,大姐嫁到隔壁村,她二哥二嫂带着孩子去了镇上。
人丁兴旺,财运也不错。这些年来,她大伯家和她家分别置下了不少田地,她大伯家就有近五十亩,她家也就比大伯家少个十亩这样。
先前,她家比大伯家要差上一点,等原主嫁进王家后,情况就反超了。
因为原主成亲时,王家所下的聘礼,原主带走了七成,留下三成给家里。得益于此,家里才有富余的银钱到镇上盘了一个带后院的铺子做点小买卖。这会,夫妻两人留在镇上打听消息。
独生子女的姚春暖,暗暗为家中庞大的人口啧舌。
在等待吃晚饭的空档,几个男人没说王家的事,而是聊起了地里的活。王家的事,一时半会可说不清楚,等吃了饭再细说。
姚家的晚饭烧得很快,没多久,姚母就招呼姚大哥在院子里支桌子了。
姚大嫂擦了把手,说道,“娘,杏子还没回来,估计是在香草家,我过去喊一喊。”
姚母喝道,“回来!喊什么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着家?吃个饭还要大人去请,干脆别吃了!”这两天家里那么乱,那死妮子还尽想着她自己的事,一点也不为家里分担,气死人了。
他娘骂女儿,姚大哥没吭声,天都快黑了还不着家,确实不像话。
姚大嫂不作声,不再执意去喊人后,姚母骂两句也就算了。
今天杀了一只老母鸡,炖了一锅汤,除了中午的时候,姚母特意给姚春暖盛了一大碗之外,剩下的又加了一些水下去煮。这会,姚母让姚大嫂炒了一大盘青菜,一碟子韭菜炒鸡蛋,还有一大碗的咸菜疙瘩。主食是杂粮粥,熬得还挺稠的。一大家子人,每人都分到一碗鸡汤和两三块鸡肉。这伙食在金牛村已经是极好的了。
姚大嫂看着那锅空了的鸡汤,看了一眼板着脸的婆婆,没敢吭声。
晚饭吃得很快,然后姚母收拾碗筷,姚大嫂领着虎子去洗澡。
姚祖父几人进了堂屋,事关姚春暖,她有幸旁听。
他们将所有打听来的消息汇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情况并不乐观。
姚父压低了声音道,“今天打听到,衙门不日就要提审他们了。”
闻言,姚大伯吃了一惊,“这么快?”他身为里正,和衙门打交道的机会比普通村民要多,里面的弯弯道道也略懂一些。王家魏家的案子,从事发到即将官盖定论,才几天!
姚春暖暗忖,能不快吗?这事归根结底是上位者皇权之争,王家所牵涉的案子根本经不起推敲,上面那人当然要速战速决了。
场面一度沉默。这些征兆都昭示着王家几乎看不到反转的可能。
“罢了,这样也好,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将阿暖带回来,就已经没了回去的可能。”虽然富贵没了,但好歹没有再牵扯进去。姚父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姚春暖倒是挺能理解他们的纠结与不甘的。但说实话吧,王家所牵连的事,真不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参合得了的,能在风大雨大的时候避上一避已属万幸。
“对了阿暖,今天咱们是遇到了邓副统领,打听消息才格外顺利。临走前,他问起了你,还送了一份药材,让你保重身体。”说着,姚大哥拿来一只长方形的木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好几味药材,看着挺贵重的,单说两支小人参,年份约摸有二十来年。
姚父点了点头,“邓副统领确实是个好人,那天我们去牢里接阿暖,也是多亏了他通融。”
大家都看向姚春暖,都是成年人,邓副统领这番举动,是对她有意啊。
姚春暖一愣,那个叫邓副统领的,便是原主后头嫁的那位?
这时,姚祖父眼中精光一闪,然后撩了撩眼皮,看向她,“阿暖,你是怎么想的?”
突然被点名,姚春暖有些不明所以,她祖父是问她对那邓副统领的看法,但又不像。
“我把话说明白来吧,阿暖,王家这事了结之后,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姚春暖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姚祖父点了点头,“看来你是明白的。但是,选择还是有的。”
姚父坐不住了,“爹,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姚祖父说道,“或许现在提这个有点快,但形势如此。我们不得不早做打算。”
他们如今,已经得罪了王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与王家交好的关系盘根错节,指不定哪天就朝他们出手了,所以他们姚家必须再找一个靠山。目前来看,邓副统领是最优选择。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姚祖父继续说道,“我们继续来说你的选择。要么是王朗,要么就是邓副统领,阿暖,你选谁?”
王家的情况是很不妙,但罪不至死。俗话说,烂船尚有三斤铁,活着就有希望,谁也不确定王家以后会不会咸鱼大翻身。所以,这会的选择就很重要了。
姚父等人惊呆了,王家刚不是出局了吗,怎么还有王家的事儿?
姚春暖也是不解,她还能吃回头草?生啃吗?
姚祖父解释道,“那天我们将你带回家时,你是昏迷着的,我们听到别的女人和离了便能平安归家,脱离牢狱之灾,便做主对差爷说你也与王朗和离,还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呢。”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
他老人家这话的意思,如果她选择的是王朗,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反正她当时是昏迷着的,只要将令两人合离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