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美强惨残疾世子——炽凤
时间:2021-11-07 01:07:34

  她双耳上戴着的一对石榴花耳坠仿若是这建安城灰蒙蒙的天地间唯一明亮的颜色。
  那是江河第一次敢于同紫笑表明情意时亲手为她戴上的耳坠。
  那时候阿阮还笑着同紫笑夸赞她的新耳坠好看极了。
  而紫笑自从戴上这对红耳坠便再没有摘下过。
  这一对年轻的夫妇,分明正是江河与紫笑。
  一年前的惊蛰那日为救阿阮而冲进禁苑的火海之中却再也没有出来的江河与紫笑。
  那是由荣亲王府的无数双眼睛所见的事实,他们已连同阿阮一起葬身在禁苑的火海之中。
  于世人眼中,紫笑、江河与阿阮,荣亲王与其世子,楚帝楚后与其太子,全都是已然消失在这世上的死人。
  “你、你真的别急别慌啊。”见得紫笑竟是急得快哭了的模样,江河亦是急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告诉你他在哪儿就是,你别哭啊。”
  说罢,又见得紫笑既震惊又恼怒地死死盯着自己,江河这才发觉过来自己竟是情急之下说了实话,然而想改口已来不及,只能闭紧了嘴。
  “你说你知道他在哪儿?”紫笑气得需深吸一口气才不至于动怒。
  见江河这会儿竟是闭口不答,紫笑也不追问他,而是转身便走,“你不说便罢,我自己去找!”
  “如今这外边既乱又危险,你去哪儿找!”江河忙拉住她的手腕。
  “那你就快告诉我!”紫笑觉得自己当真要被自己这个憨实得一根筋的男人给气死,“如今这是什么世道,你竟敢让他自己出去!”
  江河欲言又止,最终沉沉叹了口气,“你……随我来吧。”
  *
  一年前的惊蛰前夜,荣亲王亲自找到紫笑与江河,甚至朝他们俯下身真诚地拜托他们于往后的日子里照料叶晞时,他们震惊得久久都无法平静更难以置信。
  可他们根本就没有思考乃至选择的余地,去年惊蛰禁苑里的那场大火,听闻阿阮就在禁苑里并未离开后,他们便奋不顾身地冲进禁苑,冲进了火海里。
  他们在已经被烧得几欲坍塌的阔屋里见到了两眼红肿的阿阮,她怀里抱着一只雕花盒子,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砸在盒面上,不知是被火烟熏的,还是悲恸所致。
  可他们根本来不及问上些什么或是说上些什么,房顶的横梁便轰然倒下,江河记得清楚,他当时已经拉着紫笑避开了那倾倒下来的房梁,却还是被一记落在后颈的重击震得昏厥了过去。
  待他们醒来之时,已非身处禁苑的大火之中,而是安然无恙地置身于他们如今所住的那处小宅里。
  他们根本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禁苑甚至如何离开荣亲王府的,他们只知他们醒来之时身旁并无他人,只有一只雕花盒子。
  正是他们在禁苑火海之中所见阿阮怀里抱着的那一只。
  盒子里放着一封信,一本册子,以及一块裹着油纸的饴糖。
  信与册子皆是阿阮所留,信上是她的所求,字字真诚,句句愧疚,满含着悲伤与痛苦的不得已。
  她于信中恳求他们代为照顾叶晞,道是她若能回来,后半生必将报答他们二人,她若是回不来,来生也必回报他们。
  紫笑看着信上歪扭却写得极为认真的一行又一行字,她能想象得到,若是阿阮在他们面前,必然已给他们跪下磕头。
  至于那本册子,则是密密麻麻写满叶晞的脾性、喜好乃至日常习惯,册子细微至他生气时的神情与模样都有写着,写了满满一册子,可见这书写之人将他的一切全都深深记在了心底。
  若非极为重要之人,谁人又会将谁人无巨细的一切都如烙印般记在心中?
  这册子里的每一个字都出自阿阮之手,册子崭新,其中因写得着急而愈发潦草歪扭的字迹仍留着墨香,可想而知这册子乃是新订的,这里边满满的字亦是她在匆忙之中写下的。
  就好像,她知晓她终将离开似的,才会迫切地要将她所知晓的他的一切写下来,既害怕他们无法靠近他,更害怕他们照顾不好他。
  那时候的紫笑看罢阿阮留下来的信与册子,与江河面面相觑,久久都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荣亲王与阿阮拜托他们的是怎样的一件事情。
  照顾世子?由他们?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世子?
  他们究竟是有何能耐?才让王爷与阿阮如此信任他们?
  而且,世子又在哪儿?
  他们的疑惑,是在惊蛰深夜的滂沱大雨里得解的。
  一名浑身上下冷得如同寒霜般的黑衣男子将昏迷的世子带到了他们面前,却是放下便离开,再也未有出现过。
  紫笑与江河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叶晞次日醒来的时候有多可怕,他明明一言不发,可单就面无表情的脸,都已能令他们胆寒。
  尤其是曾险些死在他手中的紫笑,当时若非有阿阮及时出现,她早已没命。
  想到阿阮,想到她与荣亲王的托付,紫笑才鼓足勇气,将那只雕花盒子与里边的那小块饴糖递给他。
  因为阿阮已于信中写道,待见到世子,将这只雕花盒子与饴糖给他,他便不会生气。
  但紫笑终究心有余悸,一番寻思后将阿阮留给他们的信一并放到了叶晞手边。
  也果如阿阮心中所言,叶晞见到雕花盒子与饴糖并未生气,而是将独自在地上坐了整整一个日夜,一如他曾经在“圣地”里、在禁苑里的每一个日夜,莫说紫笑放到他身旁来的干粮,便是一滴水,他都没有喝过。
  就在紫笑与江河担心得不得了时,才终是见得他缓缓走出屋来,将阿阮写的那本册子还给紫笑,尔后走到小院里,站在灰蒙蒙的天宇下,仰面淋着冰冷的春雨。
  自此,他们与叶晞便在这条无名的小巷里以夫妻及小叔的身份生活了下来。
  而这一年下来,叶晞与他们之间说过的话却是屈指可数,起先的那些日子,紫笑与江河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的,渐渐的,他们才归与寻常心。
  因为叶晞虽从不与他们多说一句话,但也从不会为难他们,更没有出现过阿阮于小册子上写下的那些无理取闹情况。
  如今日这般他忽然不见了的情况,于紫笑而言是头一回。
  却也仅仅是与她而言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如今日这般的事情,江河已不知背着她做过多少回,不过这是头一回被她发现而已。
  近来的日子建安城内混乱更甚,紫笑担忧极了叶晞会被发现,已是连续好几个夜里未能合眼,以致今儿晨起时她几欲晕倒,江河担心她熬出病来,便劝她回屋好好睡上一觉。
  紫笑始终想不明白,王爷既已选择让世子“消失”在这个世上,又为何不安排世子离开建安这个充满着混乱与危险的地方。
  回屋后的她翻来覆去仍是无法入睡,索性便起身来,谁知她不过才回屋小半时辰,江河竟将叶晞给看丢了,这如何能不令她心慌?
  江河也没想到,她竟只回屋小半个时辰便又出屋来了,以致他这背着紫笑捂了一年的秘密再没法捂住。
  倒非江河不担心叶晞的安危,而是他是习武之人,他虽憨实耿直,可他终究有着紫笑这般寻常女子所没有的直觉。
  他总觉得,一年前将叶晞带到他们面前来的、身手超凡的黑衣人从未离开过,他离开的,仅仅是他们的视线而已。
  他总觉得,那个黑衣人从始至终都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保护着叶晞。
  否则他也绝不敢也绝不会让叶晞独自一人出门去。
  江河清楚地记得叶晞开口同他说话的那一日。
  那是他们住在同一个宅子里的整整一个月后,那日他正在院中劈柴,叶晞忽然来到他身旁,道一句“我想去市集,小哑巴带我去过的那个”。
  江河惊呆了,震惊得手中的斧子险些离手砸到他自己脚背上。
  他自然是想要劝阻叶晞,可看着叶晞明明冰冷偏又干净得仿若明亮有光般的双眼,他不知自己忽然之间怎么了,劝阻的话如何都说不出口,反是点头答应了他。
  自然,他也不敢将此事告诉紫笑,以免她担心,于是他便寻了个紫笑不会发现的机会,带叶晞走出宅子,走在已然混乱的建安城中。
  江河大着胆问了叶晞不少问题,叶晞却什么都没有回答。
  并非他有意不答,而是他根本不知他想去的地方在哪儿又叫什么,他唯一知道的,只有那是阿阮曾带他去过的地方。
  叫市集。
  江河只能凭着自己的猜想,将叶晞带到了西市。
  此刻,他便是将紫笑带到了而今唯剩萧条的西市来。
  带到那对老夫妻经营的杂货小铺来。
  叶晞,就在里边。
 
 
第63章 重逢   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朝她伸来……
  西市几乎没有了任何营生, 建安百姓若要购得日常生活所需用度,唯有到东市去,那儿会隔三差五有少许人出来营生, 只是每样物事的价格会比从前要高出许多。
  饶是如此,能不能遇得上这些营生, 还得看运气。
  江河这一年里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到东市去购置油盐米粮等日常必需品,以及给叶晞寻来各种各样的工具与材料, 还有各种书籍。
  他不识字,阿阮在册子写下的关于叶晞的所有喜好都是紫笑告诉他的,世子喜爱在白日里睡觉, 喜爱看书, 更喜爱做各式各样的器械, 江河将这些全都记在了心里。
  是以他每每出门回来时都会给叶晞带回来东西, 或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材料与刀具, 又或是他钻到一些被废弃了的宅邸里找来的不知记载了些什么的书卷书册,叶晞虽从未与他道过一句感谢,可从叶晞自他手中接过东西时眸中闪动的光他能看得出来, 这个冷冰冰的小世子是高兴的。
  不是小世子又能是什么?左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而已。
  且日渐的相处中, 虽然叶晞的话少得可怜,但江河觉得他并不像他从前所听闻所知晓的那般冷血无情。
  很多很多时候,江河觉得同他们住在一起的小世子就像一个心性单纯的孩子。
  他寻日里得闲时会抱着书坐在门槛上认字, 每每这个时候叶晞会站在他身旁,用手指向书上的字, 给他念出来。
  甚至有些时候叶晞还会在江河念错的时候紧皱着眉纠正他。
  更有甚者,他会在紫笑给江河擦去额上的汗时或是给他穿上她为他缝补好的衣服时于屋中趴在窗台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瞧,干净的眼里写满了好奇,总是盯得江河尴尬得浑身不自在。
  只是江河每每出门时紫笑都会担心, 他未回来,她便冷静安心不下来。
  更何况眼下是阿阮在册子里所写的对外边世界全然不知的叶晞独自出门来。
  江河在小铺外不远处停下,不再往前。
  紫笑还在往前走,江河抬手拉住了她,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阿阮在册子里有写,世子喜爱吃西市深处一对老夫妇经营的杂货小铺里卖的饴糖,她每一日都会在晨间给他一块饴糖。
  江河第一次背着紫笑带叶晞找到这儿来时,他便知道这个老旧的小铺子即是阿阮册子里所写的地方。
  在那之后,他每回出门再回去时,都会特意到这儿来走一遭,若是能遇到小铺开门营生,他总会将铺子里的所有饴糖给叶晞带回去。
  然而八个月前,这个小铺便同这西市里的绝大数铺子一样,再未有营生。
  他不知经营小铺的那对老夫妇去了何处,或许逃离了建安,又或许死在了混乱的枪矛之下,在这人人自危的乱世之中,又有谁人顾得了不相干的旁人性命?
  江河只记得八个月前他到得这小铺时里边已然空荡荡的,只留下满屋破旧的架子,藤编的旧筐子随意扔在地上,有些更是破了半边,满地破碎的东西,就好像这小小的铺子被洗劫过了一般,只剩下狼藉。
  自那时起,江河为叶晞找来饴糖便愈发困难,然而即便如此,这一年来他始终照着阿阮册子写的,每一日都会在他碗边搁一块饴糖。
  不过,饶是小铺不再,叶晞仍旧每月都要来此一回,独自在里边坐上好一会儿才舍得离开。
  初时江河不知他这般执意是为哪般,后来他在看到叶晞系在左手腕上的发带时,他忽然之间便明白了。
  那是一根桃粉色的发带,上边不仅绣着小小的桃花,末端还缀着桃花状的小银饰,显然是女儿家的物件。
  而能让他连一条发带都如此在意的娘子,除了阿阮,又还能有谁?
  江河想,他固执般的每月都到这再不会有饴糖售卖的小铺来,或许只是为了等这一年来杳无音信的阮娘子。
  坐在空荡荡的小铺里的叶晞也瞧见了外边不远处的紫笑与江河。
  他坐在满是灰尘冷冰冰的地上,怀里抱着一只雕花盒子。
  他每一次来这间破旧小铺,都会带着这只盒子。
  他只转头看了紫笑与江河一眼,面无表情的,又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雕花盒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扶着墙壁自地上站起来,朝紫笑与江河走去。
  他走得极为缓慢,好似他的双腿有千斤沉重似的。
  紫笑赶紧推推身旁的江河,江河连忙跑上前去为他撑伞遮雨。
  似乎照顾他已成了他们的习惯,如同真正的兄嫂对幼弟的照顾,并非仅因荣亲王与阿阮的托付,而是日渐相处中悄然于他们之间生发出来的亲人般的情感。
  叶晞依旧没有同他们道上一声谢。
  紫笑与江河并不在意。
  叶晞从未在他们眸中看到厌烦与责怪,他在他们眸中见得最多的,是关切与担忧。
  就如同此刻紫笑看着他的眼眸里,就写满了着急与关切。
  叶晞是个记性极佳的人,他只在禁苑里见过紫笑一回,他记得那时候他差点就掐死了她,是阿阮冲过来救了她。
  他也记得阿阮同他说过,紫笑姐是好人,对她也很好。
  这一年来,他也逐渐明白了阿阮口中的“好人”是怎样的。
  紫笑是好人,江河也是好人。
  紫笑像姬娘,江河就像叶诚。
  他们都对他很好。
  不好的,只有他自己。
  从始至终,就只有他自己不好。
  所以姬娘和叶诚才会扔下他,小哑巴才会不要他。
  叶晞低着头,将怀里的雕花盒子抱得紧紧的,仿佛宝贝一般。
  忽然,不知谁人在何处惊叫道:“快、快躲起来啊!又有军队攻进城来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