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强撑着开始背书,然而实在太疲惫,有时候看着看着就在书桌上睡了过去。
这么折腾了几回,他病得更重了。
还好考试还算顺利,楚雁的课程部分也和机甲驾驶相关,之前在贺云白那里耳濡目染的知识这时候便派上了用场,楚雁甚至在身体不舒服、没怎么复习的情况下都能答上。
太过分了。楚雁在心里难受地想,他明明都想要放下贺云白了,却发现她已经无孔不入地侵入了他的生活。
他根本没有办法忘记她。
还好贺云白给他申请的那个旁听生资格还没开始生效,否则以楚雁现在的状态,必然没办法参加训练。
……
等期末周结束,楚雁已经不再发烧了,只是感冒却迟迟没好。
但也没有办法,他没时间休息,直接就要去参加机甲生的暑期训练。
可让楚雁没想到的是,他去报道后,分配班级的教官一栏上赫然写着贺云白三个字。
去训练场的第一天,楚雁苍白着一张脸,格格不入地和一群alpha站在一起。
不远处的女子一身军装,黑发被高高扎起,露出她纤长的脖颈和端丽的面容。
楚雁跟着人群列队,还是忍不住朝贺云白的方向望去,但只不过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就跟被刺伤了一般低下头。
贺云白领着他们进行体能训练,第一项就是跑操。楚雁大病未愈,再加上他存着反抗心理,不想听贺云白的话,便坠在了队伍后面。
贺云白望见闷头跑步,吊车尾的楚雁,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便到他身边陪他跑了一段。
“怎么了?”她问。
楚雁头也不抬,就盯着脚底慢慢地跑。贺云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忍不住一颤,却强逼着自己不要抬头看她。
“怎么不说话呀?”贺云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少年之前从她宿舍离开时还好好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乖巧,几天过去,却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她这几天都在忙带大一新生训练的事情。虽然之前通过战力测试免除了封闭训练,但这么一来学校内的事务就落在她头上了。
不过贺云白一想起楚雁会作为旁听生参加,便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工作有了几分耐心。她担心楚雁第一次参加训练不太适应,还想着多关照他,便给教务处写了几封邮件,将楚雁分到了她带的班级。
只是少年现在却变得有些陌生。
“最后一名要按规则要多跑十圈的,待会还有训练呢。”贺云白提醒他。
“不用你管。”面对着她,楚雁却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小雁……”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是生气了吗?
“别这么叫我!”生病的委屈还萦绕着他,楚雁一时情绪上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口不择言:“我就乐意在这儿跑步!也不想和你去训练!”
贺云白渐渐停了下来,不再跟着楚雁。
她回忆起王青青和她说的话,不禁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宠他宠得太过头了?
现在不知道天高地厚,训练也能闹脾气,话也不好好说。
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让他吃点苦头,于是不再管他,召回了机甲新生队伍,带他们去下一个训练场地。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出操场,身后一位同学突然气喘吁吁地跑来,朝她喊道:
“贺教官!那个新来的旁听生好像在操场晕倒了!”
“他浑身滚烫……是不是生病了?”
贺云白心猛地一跳,立即指派了一位同学带其他人去往另一个场地,便连忙拨开人群奔向楚雁的方向。
少年像一只坠落的白鸟般伏在跑道上,一动不动,贺云白看得心慌极了。
他是生病了吗?怎么刚才不说呢?
她心里一团乱麻,等到了把楚雁带回她的办公室后,才空出机会打电话给医务室,让他们派人手过来。
“小雁,再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到。”她轻声哄他。
楚雁双眼阖着,歪头靠在贺云白的肩上,看起来像是要失去意识一般,没有一点力气。贺云白怀疑他是中暑了,将他放倒在办公室内间的床上,试图给他喂一点水喝。
“贺云白……”楚雁感觉到贺云白的接近,忽然间睁开了眼睛,“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他再也装不下去了,刚刚他就是故意的。
在跑道上时,贺云白一走他就后悔了。那时控制不住脾气对她说了重话,他自己也觉得愧疚。
眼看着贺云白不再管他,就要离开,楚雁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于是在看见有学生经过他身边时,便顺势倒了下去。
贺云白一怔,楚雁的问题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和少年对视了半晌后,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你刚刚是装的?”她蹙起眉头,探究地盯着对方。
“……”楚雁看贺云白的神色不太对劲,有些心虚,作势又要厥过去。
贺云白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她立即凑上前,捏住他的下颚仔细观察。
望着她清凌凌的目光,楚雁只好乖乖地承认。
“我看见你要走,就着急了……对不起……”他反倒看起来很委屈,扯住贺云白的军装下摆,一副知错了却还想耍赖的模样。
贺云白已经很多年没动过怒了。
即使是之前和那个该死的赵子辰同台打架的时候,那家伙处处给她下阴招,她也没有急过眼。
只是现在,当对象是楚雁时,她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放手。”这回轮到她说重话了,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样,让楚雁无端端有些害怕。
倒不是畏于贺云白的威压,而是担心她真的生他的气。
楚雁知道自己这样是太过任性了,明明是他拒绝了贺云白的好意提醒,又在她做正事的时候用这种手段打搅她。
“贺云白……”他没有放手,反而慌乱地攥得更紧。
楚雁试图握住面前alpha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
贺云白的手同他错开的那一瞬,他是真的急了,连忙要解释些什么,却看见贺云白让他噤声的手势,警告的眼神让他不得不乖顺地待在原地。
贺云白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同医务室人员道歉,让他们不必过来了。
等挂了电话,她才将目光投向床上的楚雁,眸色沉沉。
“楚雁,我为你申请旁听生资格,不是让你来这里捣乱的。”
贺云白公事公办的声线昭示着她从未有过的严厉态度。
“军队规则严明,你要是不能适应就尽快退出。”
她很坚决地将楚雁试图拽着她衣摆的手移开,再次走到外间去打电话。
楚雁刚刚这么一闹,其他的机甲生们已经到模拟场馆开始了下一项训练,贺云白联系了负责带队的同学,知道情况一切正常后就放下了心。
既然训练已经正在进行,她也不必过去了。贺云白准备回宿舍休息一下,下午再来军事学院。
“我要走了。”她折返回楚雁面前,没有再看他,而是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是否还要留下来。”
楚雁呆坐在床上,眼眶彻底红了。
贺云白并没有言辞激烈地骂他,甚至没有过多地指责他。可她漫不经心的态度和冷淡的言语更加伤人。
就像是,她只是在处理一个普通学生的纪律问题。现在处理完毕,她不会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可他不想当她的普通学生。
“贺云白,”楚雁话音间带上了哭腔,“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贺云白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什么问题?”
楚雁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的声音在颤抖,握着她的手却十分有力,“你为什么一直以来这样关心我?”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放开我。”贺云白拒绝回答他。她平静的表情没有变化,仍旧清清冷冷地对他说话。
“我不放!”楚雁眼睛瞪大,没有办法接受她这样的冷漠。
她没有给他下达任何实际上的处罚,但她似乎真的很明白如何让他崩溃。贺云白的抵触和置之不理才是他最畏惧的事物。
贺云白就要抽出手,楚雁却紧抓着她,不肯放手。
不可以让她走。
贺云白永远都是这副模样,她运筹帷幄,冷淡自持,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地打动她,或是唤起她那么一丝的失控。
他跳下了床,不顾一切地从身后抱住她。
贺云白腰肢纤瘦,楚雁紧紧地将她锁在怀里,他卑微地垂着头,埋在贺云白的肩颈处。
女子的黑发柔软,楚雁亲密地蹭上去,她脖颈处的腺体散出几不可闻的苦咖啡气息,他着了迷一般汲取着她的味道。
像是上了瘾,戒不掉。
“不要走……”他闷着头说。
半晌,他怀里传出一声低低的叹气声,贺云白转过身来,终于不提要走的事,而是极度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发丝,问:“到底怎么了?”
楚雁悲愤地看着她,心想这个女alpha就是个木头,她真的不懂,真的不懂。
在和贺云白的关系中,原先他高高在上又颐指气使,贺云白却全盘照收,包容他的所有任性。
那时楚雁只将贺云白当成帮他解决发热期的工具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太过贪心,想要更多。
他不仅想要贺云白陪在他身边,还想要贺云白为他走下神坛,让他触摸一下她的那颗心。
她的心意总是那样渺茫,让他捉摸不透。楚雁恨极了只有自己一个人挣扎在其中。
“你上次说,我是你弟弟……”楚雁艰难开口,“你是认真的吗?”
“贺云白……你真的不明白我对你的想法吗?”
少年委屈极了,他忍不住抽噎出声:“你怎么能说我是你弟弟!”
“上次发热期时你的吻是假的吗?李蓝之前和我说你将我放在心上,我真的信了……”
“现在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楚雁当真落下泪来,他无力地坐在床沿,控诉着贺云白。他神情羞愤,只是仍旧没有放开过贺云白的手,他紧紧地握着,在得到身前人的审判之前,这是他可以依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看见楚雁的眼泪,贺云白越发无奈。她终于明白了楚雁今天的反常,又生气又觉得好笑,只是没办法再对他硬下心肠,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的心攥住,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以前不知道这些。”等楚雁慢慢平复后,她才开口。轻声细语的,像是怕惊扰了他。
“你之前看起来不喜欢我,我也担心惹了你生气。”
“我以为被长期标记这种事情让你很不高兴,因此在外人面前会避免提起我们的关系。”
贺云白刚刚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神情逐渐软化,取而代之的是安抚性的耐心。
“我怎么会只将你当做弟弟呢?”她温温柔柔地说出这句话,声音极轻,像是一句叹息。
只因她的一席话,楚雁本来凉透了的一颗心一瞬间又重新燃起了火焰。
他自知以前对贺云白的态度不好,才让她误会自己。
他会改的。楚雁在心里暗暗地想。
只是这几天他实在是太委屈了。
即使将贺云白送他的画像锁了起来,也总忍不住翻出来看。他发烧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也总会想起发热期时她的抚慰,同她一起在沙发上陷入睡眠的时刻,她的所有独属于他的温柔……
和她曾经赐予他的那个轻柔的吻。
楚雁不得不承认,他渴求贺云白。
并不只是在发热期的时候,而是在每时每刻,他都在渴望着她。
楚雁刚刚本没什么底气,一番控诉的话说得像是在哀求对方的怜惜,可如今贺云白的心意逐渐明朗,他便急切地要寻求依靠,铁了心要索求更多——
“可是你这几天都不联系我……”他赖上贺云白,开始翻旧账:“我都感冒发烧了你也不知道!”
“……我好想你!”楚雁拉着贺云白的手臂往她身上蹭,少年忍不住又抹起了泪,豆大的泪珠滚落在她灰绿色的硬挺军装上。
“你刚刚还凶我,对我那么冷漠!”
“我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
贺云白被楚雁一连串的质问搞得没有脾气,觉得他简直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大狗狗,极度需要主人的安慰。先是委屈巴巴地讨好,让她心软,一旦确定她对他的在意,便开始撒娇打滚。
想起刚才的事情,贺云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这几天都在忙带新生训练的事情,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你调到我的班上。谁知道一见到你,你就不好好说话,非要和我吵架。”
“还闹脾气装晕倒,如果你的教官不是我,就得按军规处罚了。”
“……我知道错了。”楚雁刚刚闹了一通,然而一听到贺云白的话,他的气焰便弱了下去,软着声音道歉。他眼角泪痕未褪,脸颊通红,金色的碎发也乱七八糟地搭在额头上。他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现在看起来却真的很狼狈。
贺云白想到楚雁刚刚说自己感冒发烧,又忍不住心疼,想伸手探探他的体温。只是刚要抽出手的时候,楚雁却突然慌了。
他以为她被他搞得不耐烦,生他的气了,现在就要离开。
“呜……不要走!”
楚雁再也强装不了镇定,他知道自己害怕极了。他宁愿贺云白狠狠地骂他处罚他,也不愿她漠然失望地转身就走。
“我真的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楚雁颤抖着,将她的手握得更紧,颓丧地低下了头,将脸颊贴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肌肤发烫,自己却好像浑然不觉,贺云白觉得她像是触到了一团火一般。她想起之前发现楚雁倒地的同学朝她喊的话,说他全身滚烫,像是生病了。开始她以为他是中暑了,后来又气又急,竟然忽略了这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