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薰蜡烛可以自动点燃,一股百合焚香的淡雅气息缓缓弥漫,还略有些苦涩。
贺云白觉得好闻倒是好闻,只是当她被这样幽静的气息包裹住时,莫名想起的却是楚雁的信息素味道。
清甜的,柔软的牛奶香味,和他本人的气质倒是很有反差感。贺云白想,如果不是亲身体会过,她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张扬外露的少年会有这样乖顺的气息。
……该死的,别在这种时候想这个啊!贺云白攥了攥手心,在心里暗骂自己鬼迷心窍。
楚雁已经举起了高脚酒杯,等待和她共饮。
然而,当贺云白也举起酒杯时,电光火石之间,一盘刚煎好的牛排就带着腾腾的热气和温度极高的热油精准地砸在了他们桌上!
可想而知,桌上的香薰蜡烛和红酒会和这一盘玩意儿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卧槽——”楚雁方才的淡然自若和优雅的贵族气质荡然无存,面对这种突发事件,他本能地喊出这两个字。
贺云白眼疾手快,将桌子踢翻到两米远的地方,再把对面的楚雁拉到身边,“有没有受伤?”
她下意识地牵住了他的手,把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确认无事发生后才放下了心。
餐厅的烟雾报警器感应到,防火设置自动解决了火势,工作人员也很快赶来。
“实在是,实在是抱歉!我们餐厅应用了最新的‘送餐小精灵’系统,可能是后台调试失误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故……”餐厅经理在得知这次意外的苦主是首长家的二公子后连忙赶来,大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就开始解释。
楚雁黑着一张脸看着他们,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贺云白便说:“你们的新送餐系统可能有问题,一定要仔细调查。”
对方半点不敢怠慢,一串应声,还带着好几个深鞠躬。
在餐厅经理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赔偿方式后,楚雁就半点不想再这个见证了他这么多狼狈的地方待着了。
刚刚的绅士风度都是表现出来的假象,现在约会毁了,他脾气一上来,望着还和贺云白交握着的手,冷声说:“怎么,你还想牵多久?”
贺云白一怔,便立即松开了。
楚雁神情冰冷,甩了手便大步往外走。
贺云白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从悬浮餐厅离开要乘坐热气球,楚雁孤身一人坐了一个,贺云白的紧随其后,离他就两三米的距离。
贺云白和热气球上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耳语一阵后,便在后者惊叹的目光下一个翻身,跃进了楚雁的热气球。
她身手灵巧矫健,热气球只发生了一点微小的颠簸。
楚雁先是在餐厅那儿遭遇了一回事故,又觉得自己在贺云白这个女人面前丢脸丢大发了,于是心里闷着一口气。再加上他本就看贺云白不顺眼,便不自觉地发泄在了她身上。
现在他理智稍稍回笼,知道自己还要讨好眼前这个人,只是又拉不下面子,于是睨了贺云白一眼:“你来干什么?”
贺云白失笑,偏着头看他:“不开心就不理人跑路,这习惯可不好。”
她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让楚雁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与此同时,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幼稚任性。
像是在发小孩子脾气。
楚雁有些挫败地垂下眼眸,轻声同贺云白说:“抱歉,约会毁了,酒和蜡烛都没有了,你现在要回学校了吗?”
少年的戾气被刻意收起,此刻看起来意外地招人疼,贺云白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热气球在夜晚的微风中降落,街道上还很喧闹,夹杂着酒吧乐队正在哼唱的英文民谣。
贺云白摇了摇头回应楚雁,她拿出了她在来之前准备的另一件东西。
是一幅小小的画像。
装在一个相框里,颜色和笔触都很简单,画的是站在玫瑰花从里的楚雁。相框还有些被烧焦了,楚雁可以想象到贺云白估计是把它藏在桌子下方,准备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却和被牛排突袭的餐桌一起遭了殃。
贺云白最终还是采纳了王青青的方法,只可惜她不是艺术学院的,也画不出那样惟妙惟肖的艺术品来。很简陋,也不好看。楚雁嘴里的“好丑”两个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不过被他的理智不情不愿地压回去了。
“你看,”贺云白把画像递过去,“这是我第一次和人约会,我也做得不太好。”
“所以,不要太往心里去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继续我们的约会怎么样?你想来吗?”贺云白站在人行道上朝他发出邀请,路灯昏黄的灯光投下,她的面容在黑夜中晦暗不明,但她的眼睛却清澈明亮,认真地注视着他。
“……”
楚雁静静地望向那潭温柔的浅碧色湖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第10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呃,这个能坐得下两个人吗?”贺云白拍了拍她的驾驶器小坐骑,和楚雁说:“你坐上来试试,记得抱住我的腰。”
从来出行都是坐高级轿车的楚雁:抗拒.jpg
只是答应都答应了,虽然这个小坐骑看起来不太安全,楚雁还是坐了上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潜意识里觉得,贺云白不会将他置于危险的境地。
“抓紧了。”贺云白话音刚落,楚雁就开始跟着她在狂风中飞驰。
“靠,我忘了挡风窗被我拆了送去修了——”
呼啸的风袭来,楚雁勉强捕捉到贺云白的一句话。他被松松束起的金发早已散开,飘散在风中。还好他比贺云白高一些,不至于被她同样飞散的头发抽打。
夜晚明亮的星子从他们头顶划过,贺云白的腰肢纤细,楚雁原本不愿意亲密地抱住她,只是松松地搭着她的肩膀,但飞速行驶的驾驶器让他不自觉搂紧了她的腰。
贺云白带他进了帝都大学军事学院的机甲训练场。
训练场对所有军事学院的学生开放,只不过除了机甲生以外,很少会有人过来。
楚雁晃晃悠悠地从贺云白的驾驶器上下来,被发胶精心定型过的头发已经完全成了一团糟,他拢了拢发丝,便看见前面的贺云白递给他一根发绳。
“抱歉啊。”贺云白痛心地看着他的头发,她曾经从王青青那里听闻过完美的秀发对一个omega来说是多么重要。
其实,她也很喜欢楚雁金色的、柔顺的头发。她仍记得那天早上第一次见到他时,她抚摸到的触感。
楚雁嘴角抽了抽,来都来了,也没法怪罪贺云白,只好将头发扎起来,说:“没事。”
但他狐疑地望了望周遭,夜晚的训练场空无一人,只有几处个人训练室里还亮着灯光,估计是要考试的学生在连夜进行实战演练。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跟我来。”贺云白神秘地说,她下意识想拉过他的手臂,但想起刚才楚雁的抗拒,于是改为轻轻拉住他的西服衣袖。
贺云白带楚雁去了她的个人训练室。
一般学生的训练室只有一块空旷的场地供他们驾驶机甲进行练习,然而贺云白的训练室却不一样。
除了机甲练习场以外,里面还有一个类似休息室的小房间。
因为她从前有时会彻夜训练,于是久而久之,就在这儿也有了落脚点。
贺云白按下指纹,开启她训练室的大门。
训练室是一个机甲驾驶员很私密的地方,特别是他们用于训练的机甲,会和他们的精神力相联结,一般来说,没有哪个驾驶员会让外人进来。
但贺云白并不在意楚雁的进入。
训练室是个能让她平静下来的小天地,她想要把这个地方分享给他。
“哦对了,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最近新得了一只机甲。看,就是这个——”
贺云白指向空地中的那个重型机甲,铁灰色的外壳泛着冷硬的光。
楚雁望了过去,却直接愣在原地。
“我之前的机甲被我用坏了,之前训练时我还只能借用了同学不要的机甲用,但前几天我找到了这个宝贝……”贺云白眯着眼睛欣赏着面前这个大块头,“它真漂亮,而且明显被它的上一任主人改造过,有许多附加的功能……”
“贺、云、白——”楚雁突然咬牙切齿地喊她的名字。
“嗯?”贺云白疑惑地转头看他。
“你特么的偷了我的机甲!!!”
贺云白:???
“啊……那个废墟里,这个机甲……是你修好的?”贺云白很快反应过来,她记得楚雁是学机甲维修的,那就是说……她捡回了他修好的机甲?
“不是,可是你怎么会在那儿修机甲呢?你们不应该有专门的上课教室吗?”贺云白很疑惑,她很确定要不是她迟到被罚,那个地方根本不会有人踏足,最多就是清洁工偶尔会拖一批废弃机甲残骸进去。
楚雁不发一言。他看起来已经完全生气过头了,脸色铁青,手指紧握,死死地盯着贺云白,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最关键的是,他并不像刚刚在餐厅时生气一样情绪外露,反而显得又委屈又绝望。楚雁移开目光,望向被贺云白仔细擦干净又抛光后的巨大机甲,觉得那就是他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他不争气地红了眼眶,转身就要走。
那个机甲是他在学校的这一年来偷偷修好的。它本来是个半废品,楚雁偶然发现这个存放废弃机甲的房间后,就将学校学到的所有技巧都用在了修复这只机甲上,还加上了许多课外学来的创新。
将它修复完成后,楚雁第一次尝试驾驶真正的机甲。由于伽罗星系法律规定机甲只归军队所有,因而在此之前,他最多只是在私人训练室里进行模拟战斗。
他在那个满是灰尘与残骸的房间里偷偷地一个人进行训练,没有教官,没有老师,他编织了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梦。在成年之前,楚雁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正大光明地在别人佩服的目光下驾驶这个由他一手打造的机甲。
然而不久前分化期的到来,打碎了他的这个梦。
成为一个omega的事实太过残酷,他也彻底失去了驾驶机甲的机会,这几天来楚雁太过沮丧,甚至没顾上进入废弃机甲室。
没想到就在这两天,贺云白发现了他的秘密,还将他的心血占为己有。
最关键的是,他自知自己犯下了私藏机甲的罪名,甚至无法为自己辩解。
楚雁在这一瞬间对贺云白的痛恨达到顶峰。该死的,他这辈子发生过的最狼狈的两件事都被她所彻底目睹。
Alpha都是混蛋!楚雁心中满是悲愤,他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再也不和贺云白见面,就算要一直用抑制剂他也认了!
“等等,楚雁!”贺云白却在身后拉住了他。
贺云白觉得楚雁看上去几乎要落泪了,她的一颗心犹如被针尖刺痛,有些空茫的慌乱。不管做些什么都好,直觉告诉她,她不想让他难过。
“你喜欢机甲,对吗?”她小心翼翼地问,“这只机甲的设备看上去已经很老旧了,你很厉害,能把它修复到这种程度。”
楚雁闭上眼睛,只觉得她是在羞辱自己,嫌恶地甩开贺云白的手,“别碰我!关你什么事!”
他的力度很大,贺云白倒没有生气,只是耐心地同他说:“既然这是你的机甲,你想开的时候就来我这儿开吧。”
她的声音清澈柔和,像一捧清泉,缓缓浇灭了楚雁内心的暗火。
“?”楚雁回过头,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贺云白无辜地摊了摊手,“废弃机甲室灰尘细菌滋生,你在那里开机甲对身体不好。刚好我这里有很开阔的训练室,你想来的时候就过来吧。”
楚雁不敢相信她会许下这样的承诺,向他开放一般人眼中绝对私密的训练室。他还愣在原地的时候,贺云白已经带着他去输入指纹了。
“军队最近第一阶段的训练结束了,过几天我可能要去封闭的训练基地训练。到时候这里没有人,你可以随时过来。”
楚雁听了这样的话,还是怔愣着,他眼角的微红还未褪去,轻声问贺云白:“为……为什么?”
他未尽的话语是: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其实说实话,贺云白自己也不知道。
她头一回遇上楚雁这样的人,张扬又明丽,表面上傲气十足,实际内心敏感极了。她一直以来性格冷淡又怕麻烦,不爱搞社交那一套,身边亲近的朋友也只有王青青和李蓝。要是放在以前,她或许不会容忍楚雁,甚至不会同他打交道。
可偏偏在那天晚上,他们之间有了这样的的羁绊……
贺云白莫名感觉心里一团乱麻,只好避开这个话题,问楚雁:“还想继续约会吗?”
楚雁看了她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贺云白带他进了训练场隔壁的休息室,房间内有高大的穹顶,一张单人床和一些简单的个人用品。
“稍等哦。”贺云白开始鼓捣起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朝楚雁一笑,露出了一颗洁白的虎牙。
她一直以来都显现出超出同龄人的稳重,然而在这一刻楚雁才恍然意识到,贺云白只比他大两岁,她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也会有稚气未脱的一面。
不知道连接了什么线路,贺云白弄出了一个投影仪,她的笔记本电脑页面投映在洁白的墙面上,形成一道可以触屏的光面。
“想看什么电影?自己挑吧。”贺云白示意楚雁去选他喜欢的片子。
紧接着,她又钻进她的床底下,翻出了一个木头箱子。
里面竟然装满了好几打易拉罐红酒。
楚雁看着贺云白盘腿坐在地毯上,抱着她的一箱酒,有些不可置信:“训练场不是不允许喝酒吗?”
贺云白嘿嘿一笑,比了个“嘘”的手势,不以为意地说:“训练场有训练场的规矩,我的地盘有我的地盘的规矩。”
她扔了一罐给楚雁,“这个可比不上你带来的酒,不过我这儿只有这个了,凑合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