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页——车厘籽
时间:2021-11-07 01:08:43

  简清脊背发凉,突的退了一小步。眼睛适应了黑暗,眼前的画面逐渐有了聚焦,猝不及防看清了女人狰狞的面孔。
  “妈妈,我……”
  她慌乱地想要抓住身边人的手寻求心安,却发现悠长狭窄的石板路上,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只有她孤零零一人,站在其中。
  心脏像是陷入了冰窖,蚀骨的冰凉在一刹包围她,凉得全身汗毛竖起。
  简清害怕地四处张望,努力寻找熟悉的身影,孤立无援。
  突的,身后有脚步声逼近。她眸中一亮,以为是沈君兰,欣喜地转身,那一声呼唤在触及来人时硬生生卡在了喉间。
  透明的雨伞被掀飞在地,沉重冰凉的雨水顷刻间扑打在她的身上。简清低眸,目光落在被人握紧的匕首上。
  没有刀鞘保护,尖锐的刀锋还泛着银光,上面残留的血迹并未冲洗干净,滴答滴答地顺着雨滴一并砸在地面上。
  她的呼吸明显一滞,蓦然抬头,那张苍白阴冷的脸毫无征兆地怼在眼前。明明看不清楚那人的实际长相,可突如其来的惊慌却让她整个人失声尖叫了出来。
  “啊——”
  -
  深更半夜,万籁俱寂。
  床褥中的女人睡得极其不安稳,秀眉紧紧蹙在一起,饱满的额头蒙着一层薄薄的细汗。
  秒针按部就班地移动,悠悠转过一圈,时钟跳转至三点整。
  简清从梦中惊醒,倏地坐了起来,眼角泪光闪烁,卷着被子后怕地向床榻的一角蜷缩。
  她捂着胸口,大幅度地喘着气,胸腔内的跳动因为最后一个画面的猝不及防,吓得砰砰砰直跳。
  缩在角落的人浑身都在颤抖,冰凉的指尖泛着白意拿起手机,像是在寻找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匆忙地翻着联系人。
  这个梦她在沈君兰执行死刑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每夜都会梦见。
  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更细节。虚晃的梦夹杂着真实发生的事情,反映了这么多年来她心底至深的后悔。
  为什么?
  为什么当时不勇敢一点,看清那个人的脸。
  那种无力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她,冷汗湿了衣襟,周围的黑暗像是无尽的深渊,有无数只手在拖拉着她堕落其中。
  入夜,耳边并不是粗暴拍打窗面的暴雨声,只有高层的呼呼风声,安静得令人心慌。
  她迫切地想要听听熟悉的声音,以此来安抚自己躁动的内心。指尖划过最近联系人的名单,上面明晃晃地躺着三个不同的名字。
  李思泺。
  郑枢烨。
  纪梵。
  恍然间,脑海中突的闪过一抹高挑清瘦的身影,以及男人过分英俊的面容上时常挂着的笑容。
  他总是笑得漫不经心,看似不争不抢满不在乎的态度,极其容易让人忘记他本身就是个强大的存在,强大到让人心安。
  女人的眼睑轻轻颤着,握着手机,目光呆滞地锁定住最后两个字眼。
  眸光微闪,那道清冷低得不真实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像是拨弦的提琴,凉薄寡淡之情溢于言表。
  “简清。”
  “不是所有人都会朝你伸出手。”
  不知为何,简清的眼眶有些热。一阵温热涌入胸腔,驱散了梦中雨夜带来的寒意。
  那一声轻唤后的话语,明明字里行间都暗藏着隐隐的妥协和安抚。
  可当时的她,满脑子都沉浸在遇水的害怕中,甚至还对他存着冷漠无情等先入为主的认知,从而蒙蔽了双眼,忽视了这显而易见的柔情。
  简清的鼻尖有些酸涩。
  她突然发现。
  他对她,其实早就多了“温柔”二字。
  意识到这一点,那些注入肢体的温热正在渐渐抽离,似是伤心她如此迟钝,又失落地重新回到给予的那个人身上。
  简清突的掀开被子,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卑微地想要抓住那些逝去的温情,顺着它们飘离的方向,直奔玄关。
  打开门,她的步伐中带了点仓促的意味,企图挽回一缕温暖,最终被拦截在2201的门口。
  希冀被断绝,简清忘了门铃,只是最为简单粗暴地拍着门,焦急中带着明显的渴求,大喊:
  “纪梵!”
  “纪梵你开门!开开门!”
  身形瘦削的女人散着凌乱的短发,堪堪盖过锁骨那一处浅浅的疤痕。皎洁的月光自廊道的玻璃窗洒进,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只显寂寥和脆弱。
  “纪梵!”
  简清双眼通红地拍着门,心中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到最后,喊出来的话已经染上了明显的哭腔,带着隐隐的乞求:
  “快开门纪梵,开门啊开门!”
  “纪梵,求求你快开门!”
  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看着眼前紧闭的门,简清的心空荡荡的,从脚尖开始浑身上下都泛着凉意。
  这份突如其来的安宁好似死亡前的寂静,无声笼罩着她。
  是她忘了。
  自己堂而皇之地要求翟迎坚强,却忘了自己的翅膀早在十岁那年就夭折过。
  她所谓成熟的羽翼,其实早已遍体鳞伤。狂风暴雨一吹,照样折断。
  隔着那一扇结实的门板,哪怕知道他在睡梦中根本不会听见,简清却依旧执着地盼望。
  将曾经因无法释怀沈君兰的事情而产生的情感寄托,潜意识中全部转移至纪梵的身上。
  不怨不悔,
  孤注一掷。
  “纪梵。”
  “开开门。”
 
 
第37章 第三十七页   “公诉人心悦辩方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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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检察院将就了几天, 好不容易回了趟家,又临时看了点关于京华小区的资料,这才堪堪休息。
  深夜, 纪梵正睡得迷迷糊糊,意识朦胧间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仔细辨别,似乎是简清, 便悠然醒转。
  纪梵。
  梵。
  寓意:内敛,与世无争,心平气和之意。
  然而当时取这个字,只是单纯因为家里的老人极其信仰佛教, 从梵音一词提取其中一字罢了。
  梵音乃佛的声音。
  佛的声音有五种清净相,即正直、和雅、清彻、深满、周遍远闻。
  说实话,他的名字不难念,也不惊艳。
  只是因为她很少喊自己的名字, 所以才会显得每一声“纪梵”都格外稀奇。
  摸到床柜上的眼镜, 待凉意架在鼻梁上, 纪梵这才掀被下床。
  视线逐渐清晰,大脑因睡眠缺失有些隐隐发痛。可即便如此, 自大门传来的一声声呼唤还是扯着他的神经,驱使着他的步伐不断迈近。
  “纪梵”。
  如此简单的二字, 简清总能念出不同的情绪。
  有用一本正经的态度介绍于他人,也有被调侃之后失了耐心暴躁的怒吼。最近颇为印象深刻的, 大概就是翟迎跳楼那一日, 被他训斥后委屈巴巴的语调。
  每一次都很珍贵,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透着生生的无助和绝望,迫切到仿佛不拉她一把,她就会从他的眼前骤然消失。
  越靠近玄关, 拍门和呼唤就越发清晰,纪梵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解锁之后不假思索地推了门。
  “咔哒”一声,眼前的门始料未及被打开。一片漆黑的廊道内,慢慢渗出了点来自屋内的月光。
  简清抬眸。
  同样是月光,她却觉得落在他身后的格外温暖且心安。
  纪梵缓缓地掀起眼帘,望向她的视线溢满了慵懒的气息,稍稍停顿。大概是从睡梦中醒来,他的眉眼间还有几分惺忪的睡意,卷了点生活气息。
  “简清?”
  简清呆愣地看着他泛着浓浓倦意的脸庞,什么也没说,光是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就没出息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滚烫滑过冰凉的脸颊,一路抵达下颌,最终经不住重量滴落在地。她抿着唇,无声与他对视几秒钟,突然伸手直接抱住了他。
  逃走的温热又再度在他的身上寻到,这一抱,简清像是抱住了全世界,抓着自裂隙透进来的唯一一缕光,紧紧不放手。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拥抱,纪梵一愣,睡意直接散了一大半。他的嗓音莫名有些哑,透着淡淡的关心:
  “怎么了?”
  睡裙的边角轻晃,简清蹭了蹭男人柔软的衣襟,又抬起下巴将脸蛋贴近他裸露在外的颈肩,埋首控诉:
  “你好慢,我喊得嗓子都哑了。”
  纪梵长舒一口气,也不着急追问,只抬手捏了捏眉心,满脸惫色。
  “我这段时间比较累,刚刚睡下,没第一时间听见。”
  听出他话语中,隐藏在温声下的倦怠,简清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歉疚: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晚打扰你睡觉。”
  她的态度过于诚恳,纪梵挑了挑眉,没什么情绪地盯着她的发顶,眸中思忖渐深。
  过了大概几秒钟,他突然笑了声,顺着她的话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赶紧松手吧,我好回去继续补眠。”
  闻言,简清没动,反而抱得更紧了,生怕他下一秒就会甩手进门。
  “不要。”
  “我就抱一会。”
  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女生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的,经此一举,两人之间几乎严丝合缝。
  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纪梵喉间一滚,莫名觉得有些干。脖颈处的肌肤被她细软的头发蹭着,酥痒又扰人心乱。
  他无奈地垂下眼睑,什么也没说。
  真是上辈子欠她的。
  ……
  在门边缓了几分钟,把人带进屋。递了杯温水过去,纪梵站在沙发一侧静静打量着情绪些许稳定的女生,随口一问:
  “做噩梦了?”
  简清捧着杯子低低地“嗯”了声。
  “看不出来,胆子还挺小的。”
  他的视线落至她裸露在外的白嫩脚丫时,不免又添了句:
  “鞋子不穿就跑过来。”
  简清没理会他的调侃,晃了下双腿。
  余光瞧见她的举动,纪梵稍稍偏头睨了她一眼。电视机屏幕依旧处于关闭的状态,倒映出沙发上那个端坐的身影,说不出的脆弱。
  电视。
  想起今天下午她骤然转变的情绪,好像就是因为看到了当时播放的新闻。本来已经有些猜测,现在她又做了噩梦,总觉得所有的事情发生得不太寻常。
  从那起播报的杀人案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随着玻璃杯搁在茶几上的清脆声响,打破了沉默许久的气氛。
  纪梵回眸,先是扫了眼水杯,见是空荡荡的,才满意地打量了下女人此刻的表情。
  她的眉眼很干净,没有妆容的修饰,少了平日里的凌厉攻势,偏偏眼眶还红红的,倒显出几分淡颜的清柔来。
  像是一副山水画,初看时只识得大体,再一眼便容易深陷其中,越接触越想靠近好好描绘。再深入点,便想独揽其身,让其中的美和余韵只有自己能够欣赏和理解。
  收起心中异样的情绪,纪梵缓缓起身,瞥了眼时钟,前前后后一折腾已经过了半小时。
  他绕过沙发,拍了拍椅背:“过来。”
  简清顺着声音抬眸,以为他要送她回去,顿时警铃大作。
  一想到那个可怖冰冷的梦,以及醒转时空旷漆黑的房间,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排斥。她的眼睑开始发颤,指尖抓住睡裙的边缘,踌躇不定。
  久久没得到回应,纪梵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坐在那的女生徐徐站了起来,隔着一面沙发,乌溜溜的大眼睛浸满试探,似在看他眼色,第一次向他示弱: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
  纪梵目不转睛地看着依旧有些胆怯的小姑娘,难得意外地歪了下脑袋。
  且不说现在是三更半夜,如此直白充满歧义的话,从精明稳重的简律师口中说出,多少还是有些没料到。
  她的话毫无防备,往坏里想就是在邀请,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诱惑。
  不知想到了什么,纪梵扯了下唇角,嗓音有些哑,点点笑意流转:
  “简清。”
  “你对我就这么放心啊?”
  简清怔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方才话里的第二层意思。被纪梵如此揶揄,这会她也不觉得尴尬,低下头很轻地“嗯”了声。
  男人眼眸微闪,视线向左下瞥了眼,似在斟酌什么,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那如果对门住的是郑枢烨,你还会一样吗?”
  “一样。”
  极其干脆利落的回答,快到纪梵稍稍起伏的心都没来得及波澜,一下就趋于平静。
  他眯了眯眼睛,正想自嘲,又听到女生真挚的下一句话:
  “但是人不一样。”
  不长不短六个字,只花了短短的两秒钟,像是定海神针,直接定了他那颗漂浮不定的心,顺带撒了点糖霜。
  窗户纸捅得有些大了,不再需要一步步的试探和猜忌,好似能更加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心思。
  纪梵微怔,心情颇为愉悦,唇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扬,意味不明地笑了。
  他眼底的笑意渐深,伸出手,朝她勾了勾。嗓音像是润过酒,低醇到蛊惑十足。
  “过来。”
  简清没动,纪梵也不着急,耐着性子解释:“不送你回去。”
  他抬手指了下墙上的时钟,学着记忆里梅如吟的语调,妥协着:
  “很晚了,我哄你睡觉。”
  -
  窝在柔软温热的被窝中,男性的气息眨眼间包围了她,浸满了安全感。
  简清将被子往上提了点,侧目望着正在调试小夜灯亮度的纪梵。男人穿着居家的白色t恤,领口不算大,恰巧露出了锁骨的一角,随着他半弯腰的动作,若隐若现。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旋钮上,时而右转时而回转,光线在他的脸上时亮时暗,哪怕只是一点区别,简清都看得极其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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