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刚好,起来吃早饭。”
简清被他的动作整得猝不及防,耳廓一红。害羞之际还不忘回眸看了眼身后的两位长辈,出声询问:“老师他们……?”
纪梵头也没回,继续往里走,随意道:“不用管,他们就是顺道来看看。”
“……”
谁他妈顺道还带东西的?
对上简清欲言又止的眼神,范金尧极其有眼色地把金研往里推了推,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
“还不是老金!上次输的棋到现在都还记得,说什么非得来找纪梵切磋棋艺。”
金研的小心思就这么被戳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甫一抬头,就落入简清意味深长的打量中。
小姑娘站在玄关内侧,眼眸笑意渐深,明显是在调侃他的不诚实和胜负欲。
“笑我?”
他摆出严肃的面孔:“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才起?”
简清一噎,当即反驳:“老师,我昨天快四点才睡,也没睡几个小时,而且现在八点都不到!”
金研冷哼一声,训斥:“你没事那么晚睡干嘛?”
“我———”
简清刚想说话,脑子突然宕机了一下。昨晚的事情起因还是源于那起新闻,也不知道他们看到了没有。
如果坦然,估计又要引起不必要的担心。她垂下眼睑,心里迅速地衡量利弊,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然而,她短暂的沉默落在范金尧眼中就是另一番意思。
大概是被其中的真相给惊了下,他欲盖弥彰地重重咳了两声,接上简清的断句,说得极其隐晦:
“哎呀老金,年轻人有年轻人要做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他勾着金研的肩膀往里走,话落又刻意回头看了眼散着头发的小姑娘,状似不经意地补了句:
“我觉得晚睡吧,其实也挺好的。”
简清不解:?
“不过还是得注意休息,你说是吧简简?”
“……”
您这刚加了油吧?车速那么快。
瞧见她略显无语的表情,范金尧以为自己猜对了,愈发愉悦地笑了出来。
经过厨房,看到正放完东西再洗杯子的纪梵,他越看越觉得不假。
顾忌着简清容易害羞,他刻意压低声音轻声提醒:“你小子气色不错啊,但下次还是早点睡吧,四点也太晚了。”
纪梵:“???”
男人凌厉的双眼难得染上了点疑惑,目光注意到一脸窘色往卧室走的简清,再结合范金尧耐人寻味的眼神,他一下就意会了他话里的意思。
思及此,纪梵哑然失笑,眼梢微挑,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甩了甩手上的水渍:
“您管得也太宽了。”
-
简清火急火燎地冲进卧室,想要拿手机看一下消息,却后知后觉想起昨晚跑过太匆忙,什么也没拿。
她叹了一声,打算先进卫生间洗漱一下。然而正准备关门,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
看着站在门外的纪梵,简清一脸机警:
“你干嘛?”
纪梵直接忽略她的小眼神,走进卫生间从柜子里翻出备用的洗漱用品:“衣服我待会给你放外面,你梳洗完出来吃早饭。”
“衣服?你帮我拿了衣服?”
刚说完,她又自己否认:“不对啊,你不知道我家密码。”
纪梵将毛巾和牙刷都搁在台面上,单手撑在那,漫不经心地解释:
“想多了,是我的衣服。”
简清皱眉,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转,似乎在衡量他衣服的大小:“穿你的衣服这也太……”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毫无征兆地打断:“不穿也可以。”
“?”
“你要是想当着尧叔他们的面,去对门换个衣服我也不介意。”
简清咬牙,抓住他准备离开的衣角:
“我穿!”
……
纪梵家的长桌,是当初范金尧和安蓉结合采光和布局,还顺便问了下风水大师后特地选的礼物。
他去卧室那会,金研已经把棋局摆好,捧着杯养生茶惬意地欣赏落地窗外的景色。
范金尧坐在他侧边,想起早上的事情,这会才猜了大半:“我还在想呢,你嘴上说着要去看看简简,怎么突然跑到纪梵这了,原来还记得那茬事呢。”
金研又挪了下“帅”棋的位置,哼笑道:“我记忆力可比你强。”
范金尧:“哎你别说,我当时也是真的信了。可后来越想越觉得这俩小孩在忽悠我,就没当回事!谁能想到!”
端坐着的老人眉眼未抬,细心分析:“简简什么性子我清楚,纪梵什么性子难道我俩不清楚?”
说到这,他顿了下,哂笑:“那小子要是没点心思,可不会有那个闲情逸致陪着人胡闹。”
“你这么说也是有点道理。”
自知理亏,范金尧也不再据理力争。看着茶杯中蒸腾的热气,他又想起今日来的重点,将注意力转移到简清的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我刚刚看简简好像也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是不是咱俩多虑了?”
金研:“你也说了,过去这么多年了,连我们都对这件事如此敏感,更何况她呢。”
范金尧刚刚升起来的可能性一下就被泯灭,他低声说了句也是,转而道:
“我回头托警局的朋友探探情况,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同一人所为。十六年前的案子,被害人至少还是完尸。”
金研低垂着眉眼,将棋子挪了一步又重新挪了回来:“这事急不得,还是得从长计议。”
有脚步声靠近,但深陷在棘手事情里的两人都未注意到。
纪梵一走至客厅,便看到并肩而坐,面色沉重的两人。他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几眼,而后才唤了声二人:
“在聊什么这么认真?”
听到纪梵的声音,两人皆是一愣。还是范金尧率先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地应了句:
“没什么。”
话落,他又往人方才来的方向瞥了眼,意有所指:“简简还没好吗?再不出来早餐都要凉了。”
纪梵失笑,拿出买好的豆浆,摆在旁边的空位上。
“快了,她在换衣服。”
金研没插嘴,看着做完那一切才在对面落座的年轻男人,话锋一转:
“跟简简在一起,挺累的吧?”
纪梵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先下,才不紧不慢地问:
“怎么说?”
一开始的棋下得很容易也很快,金研走了两三步,指腹摸索着棋子的边缘,笃定:
“家里做饭,是归你的吧?”
纪梵跟着走了一步,没有第一时间反驳。眉梢微挑,嗓音含着浅浅的笑意:
“这您也知道?”
金研:“这孩子从小做饭就没那个天赋,她师母教了她多少回也不成,有几次差点没把怒气迁到我身上。”
厨艺一窍不通这事,之前也听简清提过。再结合她不是外卖就是泡面的饮食习惯,纪梵也不意外。
这会经金研这么一提,他想起女生昨天问的那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心中有了忖度。合着是在给自己留退路,刻意挖个坑在这里等着他。
“没事。”
纪梵答了这么一句,抬手吃了对面的一颗红棋,轻描淡写:
“她不难养。”
范金尧还没来得及给他讲讲大道理,耳尖地听到跑来的脚步声,“哒哒哒”的极其轻快。
下一秒,女生高挑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眼中。
她穿着和纪梵一样的白衣黑裤,黑色中裤是纪梵翻出来的大学班服。虽然裤管有些大,但好在有腰带可以系,不足以掉下来。
金研的目光一顿,看着女生身上显而易见的男性着装,连棋都忘了走,蹙眉质问:
“你这穿的什么?怎么不穿自己的衣服?”
男人和女人在体型上还是有一定差距,纪梵宽大的t恤套在她的身上,就衬得人娇小了几分。
简清不好承认这边根本没自己的衣服,故作镇定地抬了抬下巴,挑眉:
“我喜欢,不行?”
范金尧替她开了煎饺的盖子,动作轻缓地推到她面前:“别贫嘴了,快点吃。”
“谢谢!”
女生的眼睛一亮,余光瞥见正在下棋的两人,含糊着问:
“范老师,你这老和金老师待在一起,怎么棋艺还那么差?”
“你从小被老金虐到大,又有纪梵手把手教,怎么也没见你棋艺见长啊。”
“……”
简清挥了挥手,随口一答:“术业有专攻,人要学会扬长避短。”
听到她的话,纪梵无声莞尔,弯起的眼眸也藏不住其中的笑意。他面色和善,手上动作却是不停,又是干脆利落地吃了一棋。
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的金研:“……”
他嗤笑了声:“我看你听得不是挺认真的,一心两用还能吃我棋,这么厉害怎么不手把手教一教简简?”
这个提议很认真,倒不像是在单纯调侃。纪梵坐直了身子,看着对方突然进攻的动作,表情没多大波澜,一贯的清冷:
“没那个必要。”
三脸疑惑:“?”
男人修长的指尖拾起一棋,眼里眸光流转,似在忖度,剑眉舒展,并未见难处,云淡风轻道:
“家里有一个会下棋就行。”
“……”
话落,他也不顾三人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某处。
落子的动作极其干脆,前半局隐忍蛰伏,以退为进的气势此刻消散殆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气,果断又决绝。
他笑了下,漫不经心地掀起眼帘,薄唇轻启:
“将军。”
第39章 第三十九页 “不敢跟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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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了一个月的暑假, 终于在八月的第一天下了一场暴雨。海面被狂风卷着,一节浪高过一节,不见半点休止的征兆。
噼里啪啦的雨打在省厅的玻璃窗面上, 还未完全展开便被随即而来的又一滴雨所覆盖。伴随着被强风吹拂了弯度的大树,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鉴于翟迎跳楼事件前后,接二连三冒出来的证据, 警方又一次提审于灏然。
审讯室,密闭的空间内只有简单的桌椅等构造。穿着一身黑的男生吊儿郎当地坐在那,双腿交叠。
估计是被关了有些日子,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在逼仄的拘留所休息不好。和刚进警局那会的人模人样相比, 眼底青色极其明显,还隐隐透着一股颓废劲。
可即便如此,他的狂妄依旧不减。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警官,不见半点怵色。
“我再问你一次。”
“6月24日那晚, 在清晨酒吧, 你是否授意同伙在被害人的酒杯中下药?”
年轻警官长得凶神恶煞, 面色严肃地盯着四处张望的男生。
见他不答,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他突然拍了下桌子,大声道:
“给我老实点!”
闻言, 于灏然才终于分出心思,正视审讯的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笑了笑, 双手撑在桌面上,倾身靠近:
“警官。”
“要我说,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你情我愿,玩玩而已, 何必弄得那么认真?”
话落,男生交叠的双腿又换了个姿势,慵懒地向后靠着椅背:“就这么芝麻大点小事,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浪费人民公仆的时间。”
警官沉默。
“翟迎?”
于灏然说着,招了招手,颇有几分命令行的语气道:
“你们把翟迎叫来,我来和她说。”
隔着处理过的单面反向玻璃,审讯室外的几个人都心无旁骛地听着。郑枢烨注意着里面的一举一动,沉思片刻后招来了一旁的小警官。
“你去把录音文件拷贝一份,进去和小齐一起。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听听,看看能不能摧毁一下心理防线。”
他安排得有条不紊,站在另一侧的男人却是面不改色地看着审讯室里不掩猖狂的人。
他的身上穿着检察官的夏季制服,熨烫笔挺的蓝色衬衫,系得中规中矩的深蓝色领带,佩戴在左胸前口袋上方的检察官徽章。
虽然和他们的制服有异曲同工之妙,却穿出了不同的感觉。
少了凌厉和肃穆,却多了不可伪装的清冷和矜贵。
郑枢烨想了想,扯回思绪冷声道:“他的律师在之前一直在不罢休地申请取保候审,但近日估计是认清事实了,没怎么来了。”
纪梵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讽,轻描淡写:“正常。”
“律师,知法懂法,往往是最看重利益的人。他知道什么样的局势有利于自己,也明白手中的证据是否能钻一下法律的漏洞。”
说到这,他的目光慢条斯理地从审讯画面上移开,不偏不倚地落在郑枢烨的身上,意味深长:
“很显然,这场官司,赢得概率很小。他需要安心备战从我手中抢走刑罚的多少,自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地方。”
自始至终,纪梵都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就连说些有关案子的事情也是满不在乎的态度。
郑枢烨拧眉,目光无意识间紧紧锁定住他,带着明显的审度,愈发猜不透他这模棱两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