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梵挑了下眉,朝她抬了抬下巴,嗓音低沉:“你过来。”
简清乖乖地迈步靠近,在他的面前站定,踌躇不定地看了他一眼,问:
“那个,昨晚我有做什么说什么吗?”
纪梵笑了下,不答反问:“你想做什么?说什么?”
简清听出他话里的揶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手边的黑色行李箱,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你要走了?”
男人淡淡地嗯了声,想起她昨天喝醉的模样,说了句:“还以为你起不来。”
简清:“我设了闹铃。”
闻言,他拖长音“啊”了声,惋惜道:“失策。”
简清:?
纪梵:“我应该把你的闹铃关掉。”
“为什么?”
“离开前看不到我,让你留点遗憾,这几天多想想我。”
“……”
简清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空有一双干净的眼睛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如此暗示,女生仍然一句道别的话也不说。纪梵没忍住勾了下唇,眼神直白带着热意:
“不会想我?”
简清面不改色,傲娇地回答:“不会。”
闻言,纪梵似是一点也不伤心,状似了解地点了下头,神色很淡,道:
“那我走了。”
说完,他付诸行动,转身就准备推开门。
简清眨了眨眼睛,心下一紧,建立起来的小骄傲顷刻间瓦解,果断迈步朝人走了过去。
“你等等。”
话落,她自身后紧紧拥住男人的腰,在他出声之前先斩后奏。
“纪先生。”
纪梵一愣,似是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他还没来得及认真回味,就听到女生的下一句话:
“我就抱你一下。”
“什……?”
“你要是在那里沾花惹草,这就是最后一次。”
纪梵嗤笑了声,无声挑眉,没着急答。
过了三四秒钟,他不嫌事大地问了句:“哦,一下时间没到吗?”
“???”
简清脸色一垮,当即把人往前推了下,毫不留情:“你走吧。”
“我不会想你的,我诉讼结束还要和李思泺一起去滑雪,很忙。”
纪梵:“就李思泺?”
简清“啊”了声,没懂他这个问题的意思。
“没什么。”
纪梵松开行李箱,风衣的袖子稍长了些,盖住了三分之一的手背。冷白的肌肤与黑色相衬,能够看出上面淡淡的青色。
女孩刚刚洗完脸,肌肤没上妆,皮肤白得不见一点瑕疵,像是块美玉,质地良好,想要深入探究。
他低头,凑近她,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语气缱绻:
“乖乖看家,我三天就回来了。”
简清抬眸,睫毛上摆,眼里恍然有不舍的情绪淌过。
纪梵看在眼里,笑道:
“昨晚,是放你一马。”
“在这期间,若是和某些人出去——”
说到这,他眯了眯眼睛,冰凉的镜框蹭过她的肌肤,意有所指:
“等我回来,你就逃不了了。”
“……”
第44章 第四十四页 “生命,从来都不是一命抵……
| 第44页 |
肖祁墨入手, 哪怕上面明确了和十六年前沈君兰案两起的相关性,他还是没有放过京华小区相关人员的可能性,尽快排查。
“凶手惯用乙/醚先迷晕被害人, 所以仅凭这一点我们无法判断凶手的性别。只要用了乙/醚,被害人就会失去反抗能力,对一个昏迷的人下杀手, 即便是女人也可以。”
说到这,男人眯了眯眼睛,盯着资料上的字眼,沉思。
所以, 当年先是抓了第一目击者沈君兰。在之后的调查中,又发现她开了家药店。在十六年前药品监管没那么严格的情况下,乙/醚之类的药品还是能够存在药店中的。
因为这一点,警方几乎是立马就偏了心思, 把注意力全部专注于沈君兰的身上。以至于之后但凡有点蛛丝马迹, 都会加深她的嫌疑。
思及此, 肖祁墨拿起尸检报告,继续有条不紊地分析:“其次, 凶手采用放血式的杀人方法,但致命伤口都在颈动脉。”
“所以手腕脚腕的四道伤痕, 从某种角度来说,只是凶手单纯的泄愤行为。”
郑枢烨听着, 没有错过两起案子的不同点, 突然打断:“可为什么这次,被害人的头颅被直接割下?十六年前的三起案子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肖祁墨看了他一眼,认可般地点了下头:“确实。”
“凶手既然时隔十六年再犯案,一定是生活上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或是一些事情, 能足够影响到他的情绪,让他再度通过杀人来发泄情绪。”
话落,他点了点正在记笔记的某人,冷声道:“苏烈,周晗双那边的尸检方面你继续跟,着重观察颈部伤口的痕迹。”
被唤作苏烈的男人应了一声:“好。”
闻言,坐在他对面的圆脸女孩翻了翻手中的资料,立马跟上,话锋一转:“肖队,档案里沈君兰的资料并不多,现在可能需要重新调查。”
“目前手边能得知最重要的信息,只有沈君兰是云海孤儿院的孤儿以及后面开的药店也在孤儿院附近等。”
听到这,肖祁墨想起资料上的字眼,意味深长地念着那五个字:
“云海孤儿院。”
他垂下眼睑,桃花眼里淬着冷意,没有一丝温度:“那你继续去跟进一下。”
自某个字眼起,郑枢烨身形一顿。
无论是云海孤儿院还是沈君兰,都是他熟悉的字词。
沈君兰出事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孤儿院,正处于住校制的初中生活。等到后来知道的时候,案子已经结束了。
年少的他翻过很多报道,都不如现在手边的资料来得详细细致。
现如今,又一次透彻地分析案子的起因经过,他根本不敢想象,当初那么喜欢兰妈妈的简清会有多么难过。
尤其还是在被冤枉的情况下。
听着他们的交流,郑枢烨的眉毛蹙得越来越紧,搭在桌面上的指尖无意识间握成了拳。
须臾,他缓缓地抬眸,猝不及防对上了肖祁墨的目光。
男人看他的眼神很平静,幽深得宛如黑曜石般,仿佛能够看透一切,耐人寻味。
不知为何,郑枢烨脊背一凉。沉默已久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连带着流淌的血液都变得燥热滚烫。
他情不自禁地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
“我去吧。”
-
京华小区的案子发生已经有一段时间,金研和范金尧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提过这件事。
要么是他们都不知道,要么就是他们都知道了只是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两者相比,简清更倾向于后者。
所以比起沉默互相打哑谜,她更喜欢主动出击。
纪梵出差的第二天,简清刚下班就去找了金研,美名其曰蹭师母的饭。
金研还是老样子,一见到她就拉她下棋。
估摸着猜到了她来的意图,金研下了一子,抬眸,盯着小姑娘的脸蛋看了会,状似不经意地一提:“最近新闻应该看到了吧?”
简清没动,迟疑了片刻,才道:“看到了。”
“你怎么想?”
这一次,简清极其利落地下了棋子,“炮”棋隔着一子“兵”,直接将目标对着“帅”棋。
她顿了顿,神色自若,一如反常地笃定:
“就是他。”
金研不慌不忙地将“马”移到中线的位置上:“我托警局里认识的人打听过了,不出意外,你这么多年的等待可以有结果了。”
多年的等待?
拾起的棋子握在手中久久没有落下,简清垂下眼睑,指腹掠过棋子光滑的边缘,一言不发。
良久,像是做出了很大的决定。她骤然放下棋子,掀起眼帘,目光坚定地望着他:
“老师。”
“当初,您为什么会接我妈妈的案子?”
金研眸光一凝。
简清想了想,直白地坦然:“饶是有点眼色的人,都不会这么盲目地接受一起看起来明显会输的案子。”
“就像下棋,明知道这盘棋必输无疑,还有必要坐下来再慷慨赴死吗?”
金研一愣,目光专注地盯着对面的人。
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过于突兀,他含笑着往椅背上靠了靠:“这么多年,你还是头一次问我这个问题。”
“确实,一开始,法律援助虽然轮到我们律所,但我并不打算接这起案子。”
“如你所说,证据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况且检方本身就站在有利的一面,辩方律师很难做人。”
简清听得很认真,拧眉:“那您为什么还……?”
“简简。”
金研毫无征兆地打断她的话,轻轻唤了她一声,语重心长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和正义。做了律师,你应该知道,哪怕是法院,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公平公正。”
“想要公正处理每一起案子是一种理想境界。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很遗憾,目前还是没有哪个国家可以达到这个境界,这是法治和司法的无奈。”
“冤假错案,是任何一个国家司法都不可避免的现象和问题。审判长不是上帝,不可能回到犯罪现场,也不可能完全知道案件真相,错判和误判在所难免。”
“这我知道。”
简清笑了下,笑容里有些冷:“大家都知道冤案难以避免,却从未深思过为何会有这些冤案的产生。”
想起女人撕心裂肺的呐喊,她的眼睑轻轻颤了颤,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每发生一起冤假错案,都是对嫌疑人的不公正,对司法公信力的一次极大伤害,都是在摧毁没有足够司法公信力司法机关的权威。”
“是。”
金研应了一声,想起曾经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的人,徐徐解释:“司法体制的不够完善就是根本原因,社会总是在进步,这些问题都会慢慢得到改善。”
“你需要知道的是,即便体制的不完善,却依然有人在努力做到最好。”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我接手你妈妈的案子,就是个例子。”
简清一愣:“什么意思?”
金研没着急答,朝她抬手示意了下,让她继续下。
简清看了眼被她放在一旁的棋子,犹豫过后还是拿起了棋子,随便下了一处。
“您说。”
金研:“我刚刚说了,我本不打算接这起案子。是有人坚持不懈地给我打电话,拜托我受理。”
简清眨了眨眼睛,皱眉:“为什么?”
“因为他相信,你妈妈是无辜的。但这个社会比你想象中的复杂,哪怕是在公检系统,也会因情势所迫而无能为力。”
“所以他想让我出庭,哪怕只是增加点胜率,也是一搏。”
说到这,金研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似是感到有些遗憾,叹了一声:
“虽然到最后,并没有成功。”
简清很想问清楚那人是谁,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金研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反正不管怎么说,想要翻案,这一次是最佳机会。”
“真凶既然出手,警方也会意识到当年真相并非如此。继续这么调查下去,真相自然会有大白的一天,也能还你妈妈一个清白。”
闻言,女生“啪”的一声落下一棋,眸光紧紧锁定住自己的“将”棋,轻唤:
“老师——”
简清掀起眼帘,一字一句道:“这份清白,对我妈,真的还重要吗?”
“就算凶手不出来,除了我们,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了。现在哪怕被当作冤案翻出来,除了会短暂地得到一部分人的惋惜和打抱不平,还有什么用吗?”
女生的眼睛迸发着光芒,熠熠生辉,却又闪烁着点泪光,随着颤抖的眼睑,努力往下压。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笑了下,双眼盈满湿润,显得嘴角的扬起愈发苦涩:“她的命已经没了,我的妈妈也没了。”
“就算现在,警方抓住了真凶,并且判他死刑,那又如何?”
灯光下,女生的眉眼极其的冷淡,却又显出几分悲哀,怅然道:
“生命,从来都不是一命抵一命。”
真凶的命,本就该拿走。
而沈君兰,本可以好好活着。
-
气氛有些沉闷,金研看着她神色凝重的表情,一个抬手落子,就在悄无声息中结束了棋局:
“将军。”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一语结束了棋局,也结束了方才过于沉重的对话。
看到棋局的变化,简清眸光微闪,没什么情绪地吐出两个字:
“输了。”
她看向对面的人,故意瞥了下嘴,聪明地敛起所有负面情绪:“老师,这局输了,还要给钱吗?”
金研眯了眯眼睛:“当然要给,这是规矩。”
“一看你就是懈怠了。”
他伸手收棋,调侃道:“家里有个纪梵平日里也不跟他好好学学,现在这棋真是越下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