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屋里小塌上歪了一会,频频张望了几回,听见两人越聊越高兴了,干脆站起来去开了门,对紫鹃道:“叫你送个东西,你竟在这和别人聊天起来了。若是等着喝茶,我还不得渴死?”
说着,她小脸气呼呼的,拿过紫鹃手上的东西,又哐啷一下,把门关上了。
紫鹃见林黛玉这样,惊讶问宝玉道:“你惹她生气了?我说好好的,怎么关着门呢!”
宝玉无辜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刚才在桃树下说了会话,林妹妹忽然就这样了嘛!”
紫鹃隔着窗纱瞧了瞧屋里,便拉着宝玉往外,道:“老太太那里要传饭了,你赶紧去吧!凭她生什么气呢,这会儿看了信,说不定就好了。”
宝玉还依依不舍的,边走边回头,还是被紫鹃推了出去。
林黛玉拆了信封,听见外面宝玉渐渐走远了,这才细细开始看信。
“......陕西和京城与江南都不同,有时粗犷,有时又秀丽。我在峻岭的山尖上,就想起你来。你若能一览众山小,定能心旷神怡,自己写出一册好诗来......等将来你大了,我便带你一道出来玩,那时你也能看一看这大周朝,不必天天为宅子里那点事情烦扰了......”
“心旷神怡吗?”林黛玉出了些神,打开了锦盒,见是一堆各色小兔子,便知道一定是宝璁亲手刻的。
玩了一会那堆小兔子,林黛玉又想起宝璁信里说的游记来,便叫来紫鹃问:“宝璁说送了几本游记回来,那些书呢?”
紫鹃便道:“还在外面呢,有两个婆子抬着进来,待会就到了。”又说:“老太太那里传饭呢,姑娘现在去吧?”
林黛玉却是轻揉着额头,摇头道:“不去了,我下午吹了风,有些头疼,还是在房里吃了休息。”
她想了想又道:“等那些书来了,你叫我一声。”
紫鹃便无奈地摇摇头道:“姑娘又不考状元,念书这么勤快做什么?还说自己头疼,饭也顾不上好好吃,倒惦记着书。”
说完,她便出去,叫雪雁和老太太说,林黛玉要在屋里吃饭的事。她自己则是催了婆子把书箱子抬进来。
那箱子里的游记散文话本等等,足有三十几本。林黛玉见了果然开心起来,吃了饭就开始翻书。
等到晚间,该睡觉了,紫鹃以为林黛玉还在看书,进去屋里催她,才发现她已经拿着书,歪在床头睡着了。
宝璁带着吴茴和陈平,跟着柳湘莲一路往新疆去。
路上他们经过陕西四川甘肃等地,知道有盛产各色玉石的县里,也绕道去看看,买了许多原石,托镖师送到京城玉石轩去给吴老爹。
有柳湘莲这个熟门熟路的领路人,无论哪一方面,宝璁都省了许多时间精力。等到了新疆边界,他还恍如做梦,自己在交通这样不便的古时候,骑着马就能到新疆了!
等再看见那条已经冰封的玉龙喀什河,宝璁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那在自己记忆中,被挖得坑坑洼洼满目疮痍的河床,竟铺满了白玉!
玉龙喀什河是和田河的两大支流之一,源于昆仑山北坡的冰川,盛产白玉。
可在他的记忆中,因为河床被人过度开发挖掘,早就不剩什么真正好的白玉了。可现在,那些被世人所喜爱的白玉和田玉,它们的原石竟铺满了整个河床......
天气寒冷,大家都戴着厚帽子,裹着厚毛大衣。之前都是瑟瑟发抖,可现在,几个人全都心情激动异常,身上都冒了热汗出来。
“我、我有点晕,吴茴你快扶我一下......”宝璁眼里和脑子里哪里还是白玉的影子,全都是满满的金银!
吴茴也被震惊了,不过他还知道做下人的本分,赶紧去扶住了宝璁,结结巴巴道:“三爷,那、那些是什么?”
柳湘莲哈哈大笑道:“那些都是白玉!”
陈平也是懵的,游魂一样问柳湘莲:“柳大爷,那么多白玉,全铺在河边,都没人抢吗?”
柳湘莲笑哼了一声,道:“这里的白玉遍地都是,还用得着去抢?”
陈平惊叹道:“这住在这里人,岂不是全都发大财了?”
“发财?”柳湘莲随脚踢了块白玉原石,叹道:“哪有几个人发财的?”
“这里是流放之地,又是大周朝边界,苦寒之地,路远且坎坷难行。住在这里的,除了极少数是本地人,其他都是犯人奴隶,还有就是强盗土匪等人。贫民百姓,就算是挖了一堆白玉在家里,运不走,卖不出去,也换不上几颗粮食几件衣服,还发财呢!”
听着柳湘莲说起本地百姓的生活,又有各种盗匪猖獗,还有些不怕死的犯人闹事,吴茴和陈平都听得心惊胆战的,急忙对宝璁道:“三爷,咱们要不回去吧?这里这样危险,要是买不回去玉,还把命贴上,那可太亏了!”
宝璁却不同意,安慰他们道:“原本我们就是为这些来的,怎么能一点作为都没有就走了?咱们行事小心些,随意赚些就走。”
吴茴劝说不成,既忧心忡忡,又有些期盼。他也算是跟着宝璁一起长大了,却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他生在富贵窝里,还千里迢迢地跑到这么大老远的地方赚银子。
他裹紧了大毛披风抖了抖,只能暗自祈祷,宝璁赶紧随意看看这地方,就平平安安往回走。任是大江南北呢,哪里不能去的,非要往这危险的地方呆着?
柳湘莲见此便笑着道:“宝兄弟不用担忧,有我在,必不会让你出事的。我认识的大哥叫博格达玉山,是位很有本事的勇士,在他的地盘,咱们不可能出事。”
柳湘莲都这么说了,宝璁自然更安心了,而且他已经刻了好几块幸运值加成二十的玉环,串成了一条玉腰带系在身上,运气应该不会差吧?
天上开始下小雪,空气越加冰冷了,柳湘莲率先骑上了大马,大声道:“快天黑了,咱们赶紧走吧,要是没见到博格达大哥,咱们可没那么安全。”
“哎哟,三爷,咱们快走吧!”吴茴催促着宝璁,几人赶紧都上了马,和柳湘莲一齐去找那位博格达。
博格达住在玉龙喀什河附近,山脚下的部落里。
宝璁原以为部落应该是几户人家聚集在一起的村落,谁知去了一看,却发现,那部落被高大的木城墙围着,进出只有一个非常笨重的大木吊门。
这哪里是村落,明明就像是一个山匪的堡垒窝啊!
第30章
见是柳湘莲来, 博格达亲自到门口迎接,抱着他兄弟一样拍了拍,果然十分热情。
“柳贤弟, 多年不见, 你真是越加俊朗了!”博格达哈哈大笑, “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如此偏远之地,也只有你还记得来看望我了!”
柳湘莲见了博格达也十分高兴,道:“多年不见, 大哥也是风采依旧啊!”
博格达听了很是高兴,与柳湘莲互相夸耀了几句,又看向宝璁几人。
柳湘莲便将宝璁引上前来,介绍他:“这是我一位极亲近的小兄弟,姓贾, 叫宝璁。因他要来新疆,弟便特地请他来与大哥相见。”
宝璁极忙作揖深鞠了一躬, 一脸崇拜道:“一路上柳兄与弟说了许多大哥的事迹,您为人正直又有勇有谋,且和善爽朗, 实在是一位不凡的勇士。弟深感敬佩, 又十分仰慕,所以来了这里,便无论如何也想来拜见, 瞻仰大哥的英姿风采!”
博格达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却身体十分壮硕。
他太阳穴微微鼓起,双眼炯炯有神,便是穿着大毛衣服, 宝璁也能感受到他衣服底下,那饱含着力量的一块块鼓起的肌肉。
他原还觉得柳湘莲已经十分厉害,可和这位博格达比起来,恐怕也多有不及,更何况他自己小胳膊小腿的!
如此称赞博格达,他倒不光是为了拍马屁,更多的是真心被这位大汉落落大方、光明正直的气质折服了。
博格达向来喜欢有话直说的人,见宝璁一番夸奖直白毫不做作,顿时对他印象好了许多。
他高兴地回了宝璁一礼,又一路把几人引向他家饭厅里,道:“今日哥哥请你们吃饭,咱们定要把酒言欢,喝个酩酊大醉才爽快!”
柳湘莲和宝璁自然都很赞同,两人一进饭厅,便感觉到一股温暖,不自觉抖了两下,极为舒服地呼了口气。
下人们上前来伺候,宝璁如善从流,脱了大毛披风,又跟着脱了外面臃肿的毛外套,只穿着常服在身上。
博格达笑着打量宝璁,见他小胳膊小腿的,又长得十分秀气,便知道他是个生活在大城里的公子哥。
其他都见怪不怪的,只是他腰间那条玉腰带瞧着怪稀奇的。
玉做成玉腰带,原本就已经够新鲜了,再加上那巧夺天工的雕刻技艺,还有那些旁边金丝银线交错成祥云纹路,令那些玉环更是美轮美奂。
博格达从小到大活在这偏远地方,哪里见过这样精巧的东西呢!
他对朋友不是藏藏掖掖的人,当即便颇有兴趣地道:“宝璁兄弟,我们这里遍地都是白玉,玉在这里一点都不稀奇。不过那些都是玉原石,虽然玉极好,却到底样子比不上你这玉腰带好看稀奇。”
宝璁听了,便把玉腰带解下来,双手捧着递给博格达,大方笑道:“大哥若喜欢,弟送给大哥了!这玉腰带上的玉是我自己雕刻的,腰带也是我的丫头自己绣的,不值什么,哥哥不要嫌弃就好!”
“好好好!多谢宝璁兄弟!”博格达哈哈笑着,接过了玉腰带,直接系在了自己腰间。
那玉腰带原本为了绣完整的纹样,晴雯做的时候长出了不少,足够给宝璁围两个圈了,此时博格达系上,粗粗打个节,又留出一些穗子,长短竟是刚好!
“哈哈哈,不错不错!”博格达摸着玉腰带,心满意足,看宝璁更顺眼了,心道:果然柳贤弟的兄弟颇合他口味!
博格达高兴了,宝璁和柳湘莲也十分开心。于是,几人便围坐在锅炉旁边,一边吃涮羊肉,一边大口喝酒,说着他们沿路以来的所见所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宝璁喝的都有点醉醺醺的,忽然有一壮汉进来急急道:“博格达大人,乌木达家的人来报说,他们家玉坑里几百人打起来了,乌木达去察看的时候,被人打死了!”
博格达啪的一声,放下了酒杯,怒声道:“怎么回事!乌木达怎么会被打死了?谁打死的?”
壮汉便道:“还不知道,那里还在打呢!他婆娘求大人赶紧带人过去,说那些闹事的人要杀他们母子呢!”
乌木达的夫人和博格达夫人是好友,既然来求救,他也不能不理,当即便站起来穿衣叫人道:“快,备马,拿我的大锤来!”
柳湘莲不是个撇事置身事外的人,见博格达要去打架,也站起来穿上披风,拿着剑道:“我也去,助大哥一臂之力!”
宝璁见状,也摇摇晃晃站起来,穿了大毛衣服和披风道:“我、我也去,助大哥一臂之力!”
吴茴忙过去扶着他,着急道:“三爷,你都喝醉了!去了能干嘛呢?还是在这里等着两位大爷吧!”
跟着宝璁出来之后,吴茴真是一天比一天觉得这位小祖宗的不靠谱,每日里都是哪里危险往哪里去。
宝璁却不依,拂开了吴茴扶着他的手,红着脸对博格达拍拍胸脯,道:“大哥,别看我小胳膊小腿的,我在家也是学过两个招式。便是帮不上打架,我也替两位哥哥摇旗呐喊加油鼓气,扯嗓子难道我还不会吗?”
博格达哈哈大笑道:“好,那咱们就走吧!有我在,哪里会让你们去打架?你们权当去见见世面吧!”
说着,几人便纷纷出去外面,骑上了马。
而博格达的百人小队早就骑在马上,整装待发了!
吴茴和陈平也裹着大毛衣服,抖抖抖地骑上了大马,紧跟着宝璁。
“三爷,待会你可别往前面冲!”吴茴又扯这小嗓子,对陈平道:“待会咱们紧跟着三爷,这祖宗,出来要是有点事,咱们可就没小命了!”
陈平搓了搓手,既紧张,又有些兴奋,道:“你别担心,我就是豁出命去,也不会让三爷少一根汗毛的!”
三人里面,陈平最高大,身手也最好。以往不管做什么,他总比吴茴和清霜矮一头,这会儿能在宝璁面前显出他的能耐来了,他倒有些激动!
宝璁原本是醉醺醺的,可骑上了大马,被冷风一吹,他就瞬间清醒了许多。
他瞄瞄柳湘莲,柳湘莲正在他左边,安抚地对他笑了笑,道:“你跟在后面看看,必不会出事的。”
又看前面,博格达坐在大马上,举着大锤子发号施令,气势山河!
再看右边和后面,一个是吴茴一个是陈平。
好嘛,他躲在中间严严实实的,若这样还受伤没了小命,可就是老天看他不顺眼,命中注定了!
“出发!”博格达喊道。
堡垒的大木门,吱喇□□着,缓缓开了。
博格达领着众人,驾一声,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有时候,人的运气就这么来了。
宝璁跟着博格达他们,迷迷糊糊地到了一个巨大的玉坑里,然后看着众人冲进了几百人打成一片的场子里。
然后他扯着嗓子在后面跟着摇旗呐喊,看着博格达和柳湘莲他们把打成一团的几百人个个分开,撂倒在地上哀嚎。
宝璁看着,脑袋一热,也跟着一边嚎着一边冲了过去。吴茴和陈平也顾不得自己安危,赶紧跟上去紧紧护着,然后......
玉坑里彻底安静了。
博格达指着一对抱在一起灰头土脸、浑身血迹、瑟瑟发抖的母子,对他道:“宝璁兄弟,你不是要买玉坑嘛!乌木达死了,他们家的玉坑没主了,你要不要?”
宝璁愣了愣,借着微弱的几个火把,张望了下足有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玉坑,疑惑问道:“我可以要?”
博格达点点头道:“乌木达老婆守不住玉坑,她不卖也会被别人抢去。你要的话,给她一万银子,她家的几个玉坑和在里面干活的奴隶就都归你。”
“一万银子?”吴茴听了惊呼!
博格达皱眉道:“一万银子太多吗?八千两也行。”
“八、八千?”陈平也惊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