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生日快乐。”
贺言郁圈着她腰身的手臂收紧,那力道似乎要把揉碎到身体里。
他双臂用力,将安棠腾空抱起来,吓得她赶紧抱住贺言郁的脖子。
“你干什么?”
微惊的话音刚落,男人抱着她转了几圈,那腾飞的感觉让安棠将他抱得更紧,生怕自己会被贺言郁甩出去。
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快放我下去,转得我头晕。”
男人眉目温润舒朗,“不放。”
*
贺氏集团的员工们最近发现一件大事,他们的贺总这两天不仅春风得意,而且手上还戴着一枚订婚戒指。
大家私底下都在猜测,多半好事将近。
直到安棠有次下午开车来公司,乘坐电梯去顶楼办公室,大家在她手上看到另一只戒指。
订婚戒指都戴上了,看来距离结婚也不远了。
赵子真得知贺言郁求婚成功的好消息后,瞬间觉得自己真厉害。
他滔滔不绝道:“郁哥,你瞧,我还是有用的,这不,小棠嫂子立马被拿下了。”
电话里,贺言郁轻轻“嗯”了声,难得认可他在这方面确实有用。
“棠棠来接我了,挂了。”
看到掐断的通话,赵子真“啧”了声,真曲走进厨房,看着水池的水一直开着,她问:“你洗水果还是洗衣服呢?”
赵子真三下五除二洗干净,擦干手,拿着果盘带她出去,“刚刚跟郁哥打电话呢。”
“说了什么?”
“郁哥说小棠嫂子答应他的求婚了。”赵子真嘚瑟道:“有我出马,必万无一失。”
真曲从果盘里挑了颗色泽饱满的草莓塞他嘴里,神秘兮兮的笑道:“话别说太早。”
*
自生日结束,贺言郁这几天的心情格外愉悦,当喜悦褪去后,他渐渐又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次求婚异常顺利,恍惚间还有几分不真实。
于是,在今年结束的最后一天晚上,男人从背后将安棠抱入怀中,他埋首在她的颈窝里,呼出的温热气息洒在她的肌肤上。
他说:“棠棠。”
“怎么了?”
安棠阖着眼,已经困得神志不清,说话的声音也很微弱,像蚊蝇。
她被他抱在怀里,连寒冬里浸骨的凉意都能尽数消散。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我明天休假,你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贺言郁觉得自己不免想得有些多,这般神经质,惴惴不安,真是一副糟糕的模样。
他的手臂收紧几分,依旧埋首在安棠的颈窝处,男人亲了亲她的脖颈,又温声呢喃说爱她。
这次没有得到安棠的回应,因为她已经撑不住睡着了。
夜幕星河被冬日白雪替代,新的一年来临。
清晨,窗外的大雪下得更大,一眼望去,天地白茫茫的一片,路上的积雪很厚,光秃的枝丫不堪重负,甚至被压得弯了腰。
贺言郁从健身室锻炼完下楼,回屋洗澡的时候发现安棠竟然不在屋子里,以往这个时候她都还在睡懒觉。
他没有多想,清洗完换了身居家的毛衣棉裤,就这样干净清爽的下楼。
安棠已经准备好早餐,牛奶配三明治,很健康的搭配。
贺言郁坐在安棠身边吃早餐,他今天休假,忙了这么久,难得有空闲。
“棠棠,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有时候贺言郁得空,也会询问安棠最近的安排。
安棠今天很安静,不像以往那样鲜活,她咽下三明治,语气平静:“没有。”
“你今天怎么了?”
“待会吃完饭,我们谈谈吧。”
贺言郁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缄默。
他也没继续追问,两人吃完饭,将杯具盘子清洗了,然后坐在沙发上。
“棠棠,你说吧。”
安棠伸手摘下手指上的戒指,把它放在茶几上,纯净的玻璃都比不上这枚戒指剔透。
贺言郁看见她这个动作,瞳孔骤然一缩。
他抬眸,视线近乎扼制似的擒住她,“棠棠,你这是干什么?”
“贺言郁,三年期限已到,我们该结束了。”她平静的望着他,“你也别再装失忆。”
第69章 晋江独家首发
落地窗外面的雪粒下得更大,寒风呜呜咽咽呼啸。
安棠的话,直接把贺言郁伪装了一年半的谎言拆穿,就这样毫不留情的撕开,不带半点情面。
空气里浮动着沉闷,像是低气压后形成的漩涡,想把两人给卷进去。
贺言郁对上她的目光,良久,他温柔的笑了笑,问道:“棠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没有失忆的?”
哪怕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他也是温和的,就好像这已经是刻入他骨子里的习惯,想要更改是很难的。
“几个月前,给你发消息借书房的电脑。”
贺言郁沉吟:“因为那份文档的编辑时间记录?”
安棠点头应了声。
闻言,男人抬手,指腹捏着鼻梁,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他垂眸,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声线多了几分绻意:“是我大意了。”
“你还记得我们三年前的约定吧?”安棠并没有把游戏规则再提出来说一遍,她的记忆好,贺言郁比她更甚,有些事,不需要再提,大家心里都知道。
她一字一句认真说:“你模仿得一点都不像淮之,我们就这样吧。”
三年前,贺言郁满怀嫉妒不甘,拉着她共沉沦,他们荒唐而幼稚的定下约定。
如果贺言郁能够学会温淮之,那他们就在一起,如果不能,就分开。
而今,评判权利在安棠手上。
“真的吗?”贺言郁的语气表明他并不相信安棠说的话,男人下颚紧绷,却还是不减风度,他温和的笑,配着并不温和的话:“既然我不像他,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安棠的手指下意识蜷紧,她笑了笑,目光平静的注视他。
“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
这反应,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在里面。
贺言郁还是那副游刃有余又温和的姿态,在此之前,安棠很喜欢他这种状态,因为有温淮之的影子,可现在她一点都不喜欢,仿佛对方就是一面特殊的镜子,把她所有的狼狈全都照得淋漓尽致。
他说:“棠棠,你能和我演这么久,也是爱我的吧?”
如果安棠否认,就间接承认她把他当做温淮之,如果那样的话,就是认可贺言郁模仿得很像,那她说离开的话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如果安棠不否认,这不也正中他的下怀,承认她爱他。
无论怎么说,都对她不利。安棠很讨厌他这副自以为是看透她的模样,就好像最初那个糟糕的贺言郁又回来了。
偏执、阴戾、高高在上又喜欢掌控她的一切。
她的脸色渐渐冷却下去,一张脸欺霜赛雪,“贺言郁,你真是糟糕透了。”
安棠觉得没必要跟他聊下去,起身准备去拿放在角落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
看她什么都准备好了,贺言郁脸色微变,大步走过去攥住安棠的手腕。
他把行李箱推到旁边,方才的淡定和从容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无措。
“棠棠,你不能走!”贺言郁将她抱入怀里,手臂像铁钳似的将她紧紧困住,力道大得让她喘不过气。
安棠使劲挣脱,却动不了分毫,“你给我松开。”
“我不松,棠棠,你别离开我好不好?”男人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温柔的笑道:“你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你不能走。”
他揽着她,把人带到茶几前,弯腰拿起那枚戒指,欲再次戴到安棠的手上。
安棠觉得他疯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答应你的求婚,我只是在骗你!”
她握着手,就是不让贺言郁把戒指给她戴上。
男人的动作一顿,纯黑的发梢下,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
“骗我的?”
“是!”安棠咬咬牙。
贺言郁凝望着她没有说话,脸上浮现茫然和无措。良久,他温柔的说:“棠棠,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当真极具迷惑性。
“够了,你别演了。”安棠推开他,不自觉倒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如果说他们之前有多亲密,现在就有多疏离。
贺言郁伸手想拉她,结果安棠又后退几步,神情带着警惕。
男人的手顿在半空,他薄唇轻抿,脸上温和的笑意快要维持不住。
他抬眸,深邃的眼眸划过一抹寂寥,“棠棠,你别这样,我会害怕的。”
从他身上,安棠看到一股脆弱感。
她撇开眼:“你现在这样才让我害怕。”
“棠棠。”贺言郁走过去,小心翼翼又试探性的想伸手拉她,“你不要怕我,我……我是爱你的,我——”
话未说完,安棠已经甩开他的手。
她抬头,视线猝不及防对上贺言郁的,整个人顿时怔了怔。
安棠跟他相处了六年半,从未见过贺言郁有一天会像这样。男人眼眶微红,眼尾勾着绯,不是极致欢愉带来的,而是由他内心的情绪波动引起。
“棠棠,我真的爱你,你不要怕我。”
以前,贺言郁从不说爱她,只把她当消遣解乐的玩意儿,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不爱她却指望她能全心全意爱他,并不加掩饰的控制她。
现在他说爱她,安棠不信:“你根本就不爱我。”
见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贺言郁有些着急,他似乎迫切想证明自己,可他越是这样,安棠发现他的眼尾越来越红。
绮丽与脆弱交织出痴迷病态。
贺言郁已经习惯用温和的语气跟她说话:“棠棠,我是爱你的,如果我不爱你,当初发生车祸的时候我也不会选择救你。”
生死一线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做出反应,根本没有去思考自己会不会因此丧命。
“棠棠,我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把我变成这样,没人教我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你教教我好不好?”
他握着她的手,眼眶猩红,那双漂亮深邃的桃花眼本就深情专注,此刻朦上一层薄雾,更是看得人生出恻隐之心。
他这副样子就像懵懂稚子,一路跌跌撞撞去摸索,撞了满身伤痕,最后没流一滴泪,因为更多的是迷茫无措。
安棠看着他,因为他的话,不由自主的想到温窈婕以前跟她说的。
贺景忱一心只想要完美的继承人,所以一直以来都对贺言郁进行残酷式的管教,可以说他变成今天这副模样,贺景忱“功不可没”。
当初贺言郁不懂怎么去表达,也不懂该怎么去爱安棠,他只知道,那时她逐渐清醒,不再发病并开始渐渐疏离他的时候,他心里很慌张。
他怕安棠不再像最初那样对他有着炽热的爱意,他开始疯狂掌控她,偏执到极致,恨不得时刻把人绑在身边。
他也不愿看到她身边有别的男性,他怕安棠移情别恋,怕她会把对他的爱意分给别人。
他不能接受,只能不断控制她。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们的关系会越来越僵,明明他们在一起的头两年是很幸福的。
贺言郁说了那么多,最终只得到安棠的一声叹息:“你能不能别这样……”
“棠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只要我们还在一起,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男人眼尾带红,温和的说:“你不是对温淮之念念不忘吗?我可以继续模仿他,我可以做他的替身,只要你留下,这一切我都可以视而不见。”
安棠是贺言郁迄今为止得到的第一份温暖,他曾从她身上享受到最炽热的爱意,她用行动告诉他,原来他也是可以拥有别人的爱。
哪怕那些最后都是假的。
如今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人俨然成了贺言郁,安棠见他这样,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但她还是劝道:“贺言郁,就算你模仿得再像温淮之又有什么用?你还是你,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觉得你现在对我,只是产生了求而不得的执念,或许这并不是爱?我希望你能清醒过来。”
男人望着她,一滴泪掉了下来,他撇开视线,脸上温和的笑已经彻底粉碎。
他问:“不管我为你付出再多,所以你还是想离开我,对吗?”
贺言郁这副清泠中夹杂着脆弱的样子,像极了书里写的美强惨。
安棠缄默,良久,回答他:“对。”
她想,需要清醒的人,不止有贺言郁,还有她。分开,对他们两个而言,都是最好的抉择。
客厅里寂静无声,气氛逐渐凝滞,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贺言郁开口打破彼此的沉默,他问:“那你今天就要走吗?”
“嗯。”
“我送你。”
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贺言郁转身上楼换衣服,安棠站在原地,抬头,目光望向他的背影。
从他身上,她看到锦绣燃烬后的灰暗。
寂寥、落寞。
*
港城的隆冬,雪花就没停过,昼夜不停的大雪,使得这座素来璀璨繁华的城市,也被清冷萧索的气氛笼罩。
天地苍茫,白皑皑的一片。
贺言郁开车送安棠去机场,一路上车内寂静无声,沉默在肆无忌惮的蔓延。
这场送行持续近一个小时,最后还是到了终点。
安棠拉着行李杆,身上穿着羽绒服,她怕冷,脖子上还系了围巾。
寒风夹着雪粒,怪冷的。安棠见贺言郁还站着不动,想了想,说道:“你回去吧,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