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也没瞒他,她直接了当的就说是自己让府里彻查的。
此时他们二人已经洗漱完毕,元春有了身孕他也不能做些什么,但每晚只是搂着她睡觉也很好。说话这会子元春躺在他怀里,幽幽的发香传到鼻尖,让他觉得心神安定,又想起怀里这个女人正在为他孕育孩子,他心中更是柔软。
元春轻柔的声音传来:“王爷这些日子的忙碌妾身是知道的,妾身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总不能拖了王爷的后腿吧。其实妾身都有些难以启齿,我们贾家也不过是外面看着光鲜,里面早不成样子了。这会儿妾身借着王爷的权势让娘家好好整顿一番,不知道王爷会不会怪我。”
水沐摸着她绸缎一样的乌发,有些好笑:“你是本王的女人,我的权势就是你的,你当然可以用,你这还用来吓唬自己人,我怎会怪你。”
“当然是怪妾身的娘家不争气,王爷娶了我,我娘家不但给不了王爷什么帮助,还有可能会给您添麻烦,我实在……”
“不许乱想,你现在怀着孩子呢,而且我娶的是你又不是贾家,贾家如何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再说,自我娶了你,这才一个多月就升了亲王,又有了我俩的孩子,你应该是我的福星才对。”这话是他的心里话,而且贾家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他们虽然没有实权,可是人脉还有不少,甚至连军中贾代善还剩了几分香火情。
“不过元儿,你怎么想着把贾敬也叫回来了?”想到贾敬,他也有些感慨,那时候贾家正风光,他又考上了进士,可以说是贾家那一代唯一拿得出手的人物,却被逼得出家当道士去了,那一身才干实在有些可惜。
元春听到这话心里默默腹诽:为什么,还不是他儿子、孙子太不干人事,什么秦可卿,尤家姐妹的,真是想想她都要吐了。但是毕竟是宁国府的,贾母不好也管不着他们家的事,自己也不能时时刻刻让人看着吧,还不如把他老子叫回来,看他还敢不敢胡来。
想到贾敬一回来就把贾珍打得下不了床她心里就是爽,该!看来贾府里老子生气打儿子都是一样的,喜欢用棍子上,不愧是武将世家,就是豪迈。
至于建议贾敬去族学,是因为她想到原著里好好一个神圣的教书育人的地方,被弄的乌烟瘴气的,实在看不下去。
反正贾敬目前是做不了官了,整天在家打孩子也怪无聊的,还不如去族学散发散发余热好好培养下一代,也算对得起他进士的身份了。
这话总不能这样对水沐说,元春稍微美化了一下:“我们荣国府老祖宗他们能做的了主,也听得了劝,可是珍大哥哥是混不吝惯了的,哪能听我们的话啊。所以我就想着给他找一个能管的住他的人来啊。敬伯父出去那么久了也该回家看看,所以我就让老太太给敬伯父捎了个信儿,这不就这样回来了嘛。毕竟都是一家人嘛,我这个做侄女的当然要为敬伯父分忧,总不能看着宁国府被珍大哥哥这样败坏掉吧。”
水沐刮了刮元春的鼻子,笑着说:“你这个促狭的。”
果然是元儿使得坏,贾敬回来当天就把贾珍给打了这事,他也是知道的,要他说还打轻了呢。不过元春愿意对他说这些他也是意外的,他还以为以元春的性子这些都会埋在心里不会叫他知道呢。
他倒是不觉得元春这样算计有什么不好,他也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知道这世上总有许多身不由己,元春家里又这样,她凡事难免要多想想。只不过,他还是有些心疼。
以前他不知道元春心里的想法,好像自从有了孩子,元春就对他慢慢打开了心房,不再像以前一样虽然万分体贴但总感觉有些不真切,察觉不到元春内心的想法。看来这个孩子来的果然及时,真不愧是他和元儿的好孩子。
元春还不知道水沐的思绪早就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她今夜这样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毕竟她以后没什么意外的话是要和水沐过一辈子的,现在孩子都有了,她总不能装温柔善良一辈子吧。与其等到以后被发现,感觉自己受了欺骗,那还不如现在一点点展露出来,让他一点点适应。
她对水沐还是有些把握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水沐对她出奇的好,皇贵妃教的那些好像也没怎么用上,水沐就把她放到心里了,但她一向善于把握机会。
现在水沐对她已经动了真心,那她就要彻底的走进他的心里,让他爱上真正的她,而她想出的办法就是以真心换真心,这样才是最保险的。否则,一旦被水沐察觉到她从头到尾都是算计,那么以水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格,她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看着像极了一对挚爱的夫妻,但却各怀心思,心里想的也南辕北辙。
第18章 贾元春
时间就这样过得飞快,转眼间元春有孕已经五个月了,水沐也在皇上的大力扶持之下与宣郡王和六皇子,不,现在应该叫安郡王,他们三人之间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许是之前内务府一案让安郡王一系受到重创,为了不打破平衡,皇上对甄妃多有安抚,又封了六皇子为郡王。
不过这“安”字颇有些讽刺的意味,说明皇上心中到底是不满的。
今日水沐休沐,难得有时间陪元春在园子里散步,突然宫里来人了。
为首的是皇贵妃宫里的太监,他一看到水沐,“扑通”一声跪下来,红着眼对水沐说:“王爷,娘娘不好了,特命奴才来告您一声,让您见她最后……最后一面。”
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水沐听着身子一晃,他满眼不可置信。
“什么叫不好了?前几天本王给母妃请安时不是还好好的吗,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那太监回答:“娘娘今天早上突然咳血不止,已经将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请过来了,太医们都说是……说是回天乏力啊,王爷,您快随奴才进宫吧。再晚一点,怕是……”
水沐听到这话也不待说些什么,让瑞香她们好好照顾元春,然后嫌马车太慢,他带着李延直接骑马赶到皇宫。
来到朝阳宫,就见里面安静无声,太监宫女们神色惊惶,整座富丽堂皇的殿宇也好像突然暗淡下来,仿佛蒙上了一层不详。
他抿了抿唇,心里也意识到了什么,这幅场景让他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一天。
他神色恍惚的进了正殿,看到里面、外面呜啦啦的跪了一群人,有太监、宫女,还有太医。
他那往常深沉内敛的父皇在大发雷霆,说太医治不好就砍脑袋。
本来宫里那些妃子也都各怀心思的过来了,全部都被皇上给骂了回去,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的怒火,不甘触他的霉头。
看着皇上对皇贵妃好像是一片情深的样子,水沐心中有些嘲讽,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何况父皇真的对母妃一往情深吗,要是真的也不会让她在这深宫慢慢枯萎了吧。
不过是让自己心安,欺骗自己,欺骗他人而已。
他上前给父皇请过安后,就一把跪在皇贵妃床前。
看着皇贵妃形容枯槁、已然昏迷的样子,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皇上看他这样子,也有些难受,“老四,你来了啊,你母妃方才还一直惦记着你。”
“母妃,是儿臣来迟了,儿臣不孝。”水沐深深的低下头,眼中满是悲痛。
也许是听到了水沐的声音,皇贵妃慢慢的睁开了眼。
她看向水沐,吃力的说着:“沐儿,你来了。母妃这一回怕是不成了,只可惜看不到你孩子出世了。”
然后费劲的抬头看向谢嬷嬷。
谢嬷嬷会意,拿出来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副做工精致的金项圈,一看就是给婴孩准备的。
皇贵妃接着说:“这是给你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芸儿的已经给了,这个小的我也不能厚此薄彼。我这一生就你这么一个孩儿,我去后的我的这些体几也全都留给你,望你以后好好的。”
说到这里已经气喘吁吁,水沐流着泪不断点头,“母妃,快别说了,您先歇一歇吧。”
“我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表哥,”
皇贵妃看向皇上,眼睛明亮,脸色也突然好了不少,众人心中一凝,知道这怕是回光返照了。
皇上上前握住她的手,神情痛楚:“表妹,朕在。”
“表哥,绣绣福薄,不能再陪侍表哥左右了。我这一生最遗憾的就是没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也没有保住。”
听到这里,皇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皇贵妃注意到了,她神情更加凄然。
“幸好还有沐儿陪着我,我也算是一个母亲了。”
“表哥,绣绣这一去就是死别,生前的事我也管不着了,各自有各自的缘法,只一件事我想求你。”
“绣绣你说,朕都听着。”最后还是没说答不答应。
“我从小就想着要当表哥的妻子,可惜表哥早已娶了妻,后来皇后姐姐去世,表哥又对她念念不忘,我便也断了念想。”
皇贵妃满眼期盼,“如今我就要死了,想求着表哥能应允我死后能与你同墓,生前不能,死后我也要成为你的妻子。”
看着皇贵妃满眼恳切,皇上迟疑了。
皇贵妃的意思是想死后追封为皇后,可是这样的话水沐就成了皇后养子,天然就会压其他皇子一头,势必会打破如今朝中的格局。
水沐听到皇贵妃这么说就知道八成是不可能的,父皇的心性如何他再了解不过了。
皇贵妃更是知道,不过临死前想着再尝试一回而已。
皇贵妃也看到了皇上的迟疑,她终于是死心了。
她也不想听见皇上的拒绝,自己开口说:“表哥,是我病糊涂了,忘了表哥的难处。”
她艰难的从枕头下抽出一条雪白的手帕,上面绣着一丛红色绣球,她递给皇上。
“既然不能同表哥生同衾死同穴,那就请表哥将这方手帕带在身边,上面是臣妾绣的绣球花,正好应了臣妾的名字,我至今都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绣球花旁。望表哥以后见花如见我,时时不相忘。”
皇上听她这么说,也想起了初见时那个站在绣球花旁笑得一脸狡黠的女孩,后来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然后进了宫,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从来都是这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以往他不觉得如何,现在终于要失去她了,他才后知后觉有些无措和不舍。
封后的事不能答应她,这件小事他又怎么会拒绝。
他拿起这方手帕,眼中也带着一丝泪光:“绣绣,你放心,朕一定会日日带着它,见它如见你。”
知道这时候了皇上一定会像他说的那样日日佩戴,皇贵妃终于满足的笑了,她的目光从在场的每个人脸上扫过,皇上,水沐,红芍,还有谢嬷嬷。
最后她慢慢闭上眼,含笑而逝。
宫里突然响起一阵阵猛烈的哭声。
水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恍惚着走到熙华院,果然院子里的灯还亮着,知道是元春一直在等他。
他进去一看,元春一个人坐在桌前,孕期容易犯困,时间又这么晚了,她实在熬不住,右手撑起头就这样打起了瞌睡。
水沐看着实在心疼,他正要抱起元春去床上睡,元春就已经被惊醒了。
她还有些不清醒,迷迷糊糊的对他笑了笑,“王爷,您回来了?”
水沐方才还悲伤抑郁的心情突然像是冰雪被阳光这么一照,消融了不少。
他像是怕破坏什么,轻声应着:“嗯,我回来了。”
元春看着他,直视他眼中的痛楚,忽然一把搂住他,轻声在他耳边说:
“王爷,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有我陪着你呢,下人也全被我叫走了,没人看见。”
水沐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积压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就这样宣泄出来。
元春感受着脖子上的湿润,水沐就算这样也克制着自己,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就这样沉默的哭着。
她实在有些心疼,像哄孩子一样,轻柔的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着。
好一会儿,水沐终于缓过来了,他抬起头,神情已恢复到已往的平静,但是眼中还带有水光,显得格外脆弱。
“元儿,我又没有母妃了。”
此时此刻,也许是心情太过悲痛,元春的目光又太过温柔,水沐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他向她讲起了埋藏在他心中十几年的秘密。
“元儿,你知道吗,十五年前我也是这样看着我娘去世的。”
“娘?”
“对,娘。”
虽然时间太过久远,那时他也太过幼小,对方的相貌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恍惚间水沐好像又看到她在桃花下微笑的样子。
“我的生母身份低微,只是父皇宫里的一个宫女,因为被父皇醉酒后宠幸才被封了个小小的才人。”
说到这里,水沐有些抑郁。“她本来是想熬到年岁够了然后出宫嫁人的,哪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父皇刚开始因为她貌美宠爱了几天,就在这期间她有了我。那时候宫里皇子不多,她性格又单纯,就这样被其他妃嫔视作眼中钉,不知怎得还怀着孕就被父皇彻底厌弃了。”
感受到元春担忧的目光,水沐笑着说:
“其实这样也好,我和娘一直不被父皇待见,所以才能平平安安的活下来。因为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住的地方平日里也没什么其他人会来,所以我从小就依娘那边的叫法唤她‘娘’。”
“那时的日子现在想来就像是梦一样,虽然只有那小小一方天地,但是我们过得非常开心。娘她带我玩游戏,教我认字。对了,我们那里还有一颗大桃树,春天花开得可美了,她就站在桃花下教我念诗经。”
说到这里,他好像想起什么,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
“夏天的时候桃子一个个又大又甜,娘她就爬上树给我摘桃子,还说以后等我长大了也教我爬树。”
只可惜他现在长大了,那个说教他爬树的人已经不在了。
元春有些惊讶,“婆婆性格不但好,身手也颇为敏捷啊。”
她也顺着水沐的话叫起了婆婆。
“哪里是身手敏捷,不过是我们那里难得见到新鲜的果子,她见我实在馋的慌,才爬树去摘的,听说刚开始还摔过一回,后来才慢慢爬熟练的。现在想来,小时候我确实不懂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