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退数步,朝萧宁施以大礼,“简明愿赌服输,当日即有言在先,落败于小娘子之手,便将青州双手奉上。简明言即出,行必果。请小娘子接掌青州,从今往后青州之内,尽听小娘子调遣。”
必须得说,简明相当有眼力的。明白大势已去,碰上萧宁这等聪明人,他既不是对手,不能与之抗衡,何不老老实实的跟在萧宁的身后。
看萧宁对待将士态度,没有一丝一毫草菅人命之意,几番作态,皆是礼贤下士之人。
这样的人不追随,他是想跟随什么样的人?
当然,先前不能否认,简明也是有野心的,想趁天下大乱之际,打下一份基业,或许将来有可能问鼎天下。
可惜首战落败,刚出手碰上萧宁,直接把简明的所有野心打得烟消云散。
原以为在青州无往不利的他,定能一鼓作气拿下更多城池,万万想不到,他的想当然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要不是萧宁看在他本事不小的份上,一再饶恕于他,简明早已命丧黄泉。
“将军信任,我必不负将军所托,必让青州更上一层楼。”萧宁赞叹的扫过简明一眼,很是满意。
简明收获萧宁赞赏的眼神,何尝不因萧宁的赞赏而欢喜。
果然,萧宁要的从来不是跟别人共掌一州,而是由一家做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将心比心,从前简明怎么想的,现在完全可以套用在萧宁的身上。
你来我往,相互奉承,也为安彼此之心。
总的来说,这一回萧宁大获全胜。
既得青州,也能杀一儆百,叫冀州世族明了,萧宁绝非不敢动他们的人。
但凡他们越及萧宁的底线,如那约法三章,萧宁定毫不犹豫地直取他们项上人头。
也有人反应过来,从始至终他们就是萧宁推出去诱.惑青州的一颗棋子,为的就是拿下青州。但那又如何?
兵马是萧宁给他们的不错,倘若不是他们贪心,有所谋划,又怎么会心甘情愿为萧宁所用?
今日败于萧宁之手,连盟友都被杀了两个,他们同样不敢吱声,皆因弃伤兵之事,若萧宁也能宽恕,天下人心尽失。
比起区区世族之心而言,显得无足轻重。
明了其中关键,世族除了暗骂萧宁一句心机阴沉,再不敢多言。
至此,青州落入萧宁之手。萧宁借简明之手,迅速接管青州,同时也将简明手中的兵马重组。
简明依然是领兵之人,但所领的再不是青州之兵,毕竟兵马在手便等于手握利刃,萧宁绝不允许兵权落入外人之手。
一开始简明是有些不适应,可后来被身边的人提点,又觉得萧宁能懂得掌兵之权,不可落于他人之手,挺好的。
他反正只要跟着萧宁有仗打,并不在意手里有没兵。
自然,这也是因为萧宁让他参与雍州练兵之法,等看完之后,简明更意识到和雍州兵马之间的差距,也就明白自己为何会败于萧宁之手。
至此,简明是真正的心悦诚服,萧宁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青州之内带有不服萧宁者,简明第一个出头,先把人拍老实。
诚如顾义所言,萧宁擅长等待时机,并不愿意强取,纵然夺得城池的过程多有波折,可一旦拿下城池,萧宁便能用最快的速度安定城中人心。
不得不说,看得长远的人都不禁感叹,萧宁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实在难得。
与此同时,扬州也终于传来了确切的消息,韩靖称帝了!立国为越,定都南昌。
虽然顾义早有猜度,万万没想到韩靖是真敢做,一鼓作气直接称帝,简直是令天下震惊。
这只是开始,莫忘了曹根!
扬州传来韩靖称帝的消息,不到三日,京城再次传来曹根称帝,建立吴国的消息。
真真是被顾义说得分毫不差!
其实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第一个称帝的人应该曹草根,没想到曹根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最后并没有迈出这一步,直到小皇帝惨死于韩靖之手。(韩靖被坑的)
萧宁那时候还在青州,眼看快过年了,这接二连三传来的消息,明摆着是让人过不好这个年。
同时,雍州也传来急报,毕竟各方势力皆已称帝,现在天下人都在观望雍州。
雍州之内很显然也有不少人催促萧谌赶紧称帝。
送到萧宁跟前的急信不是一两封,而是十几二十封,每一封上的内容几乎一样,都是希望萧宁暂时放下青州和冀州的事,先回雍州处理此事。
萧宁拿到信时,第一个问起旁边的顾义,“先生以为当如何?”
“小娘子心中自有决断。旁人急,雍州当急于一时?”即是奉承了萧宁,同样也表明了态度,很显然顾义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请先生随我回一趟雍州如何?”萧宁这些日子虽然得了不少人才,但既得人才也需镇守各方。
她从雍州带来的人,如明鉴和崔攸,都得让他们坐镇一州。
“某之幸也。”顾义何尝不期待去见一见萧谌。能养出萧宁这样一个女儿的人,会是何等钟灵毓秀之人?
***
萧宁一行快马加鞭赶回雍州,让萧宁意外的是,在城门迎接她的竟然是玉嫣。
“瑶娘有事,特命奴前来。”玉嫣注意到萧宁的诧异,立刻代为解释。萧宁不以为然,只是微微惊讶罢了。
“怎么?”萧宁这些日子同玉嫣之间只有书信往来,催促她回雍州的信件里没有玉嫣那一份。但玉嫣前来,何尝不是代表瑶娘的态度。
“奴以为,时机未到。”玉嫣福福身,对跟在萧宁身后素未谋面的顾义,面不改色地发表意见。
顾义纵然不知缘由,只听萧宁的话,也马上意识到眼前的玉嫣虽然年轻,又为女郎,必是萧宁的左膀右臂。
开口没头没尾的说着时机未到,引得顾义多看了几眼。
果真是出了一个萧宁,是以天下女子皆论政事,各持己见。
“我不在雍州这些日子,说说你的收获。”萧宁并不急于发表意见,反而想从玉嫣口中探听她的收获。
“天下群雄并起,小皇帝既亡,韩氏曹氏称帝,大兴亦亡。事发突然,各州县消息不灵通之处,各方反应并未传来。雍州大好前程,不必急于一时,倒不如一心系于大兴,平乱之后,再议其他。”玉嫣说着消息不灵通,并不是空穴来风。
“扬州据一州而守,韩靖之义子曲昆,擅于领兵,闻扬州乱,皆由他平定。
“贺遂欲趁扬州乱起之际,直取韩靖项上人头,皆因此子一无所获,今退于梁州,扬州有贺遂此人盯着,出不了大乱子。
“至于曹根。原挟天子而令诸侯,令天下皆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今既已自立为帝,必受四面楚歌。吾等不需以伐,必有人直取曹根项上人头。
“倘若我等也如那等乱臣贼子一般,于此时自立为帝,原本喜于雍州之忠义之士,必倒戈相向。利大于弊。”
顾义十分意外,万万想不到萧宁身边竟然也有这等见识非凡的女子。
分析厉害,不亚于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看来瑶娘所想同你一般无二。”萧宁微微一笑,断定另外一位也是跟玉嫣一样的想法。
“正是。”玉嫣目光灼灼的开口。
这时候迎面走来好几个人,为首的竟是孔鸿。
玉嫣本能后退,想离得萧宁远远的,萧宁一手抓住她道,“为何要避之?”
问的玉嫣一愣。萧宁昂首挺胸地道:“我既要用你,就不畏于人言,你也不用畏惧任何人。”
玉嫣惊愣无比,此刻孔鸿已经行来,一眼看到玉嫣,惊愣不已,随后又恢复寻常。
“阿舅!”不等孔鸿开口,萧宁先说话,面带笑容,那叫一个甜美!
孔鸿一看好几个月不见的萧宁越发沉稳,不知该喜或是该忧,“小娘子。”
萧宁唤他阿舅,他却唤萧宁小娘子,也是习惯。跟在他身后同行的人也纷纷朝萧宁见礼。
“阿舅亲迎,这是许久不见我,十分想念,亦或是为旁的事而来?”萧宁的目光落在孔鸿身后的人,其中就有南宫致远。
南宫致远抵达雍州时,萧宁已往冀州,是以人是由萧谌亲自接待的。
萧宁从萧谌口中得知,南宫致远不仅来了,更带了不少人,皆是人才!
“你为何回来,需套我话?”孔鸿嗔怪的扫过萧宁,萧宁笑了,“那阿舅是希望我劝进,还是劝阿爹莫急?”
“自然是不急。我等非曹根或韩靖等乱臣贼子,岂可自甘堕.落,与之同伍?他们是走投无路,莫可奈何,唯有正名以正天下。”孔鸿接过话,一脸的不认同所谓的劝进。
萧宁点了点头,“阿舅不言,我还以为阿舅同旁人一般要把阿爹架到火上烤。”
“先帝驾崩,身为人臣,当为陛下守制,岂能在此刻越雷池一步,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孔鸿越说越是气愤,但十分不耻于曹根或是韩靖。
“如此说来,劝进者皆是乍到雍州,有意借此功成名就者。”顾义在这时候悠悠的冒出这句。有些信萧宁给他瞧了,但顾义并没有完全看完。
雍州内各路人马,顾义有所了解,知道眼前这位孔鸿,既是萧谌的妻兄,也是从前骠骑将军府的长史,深得萧谌和萧宁的信任。
自萧谌势微时追随左右的孔鸿,代表了从前雍州的大部分人的心思。
“还有不少想趁机向萧氏表忠心,企图分一杯羹的世族。”萧宁补充完整,顾义只想说,刷好感不成,反而落了埋伏,只怕不少人心里暗暗叫苦。
“南宫郎君,当日筦城一别,再见郎君,我心甚喜。”萧宁笑容满面的同南宫致远打招呼。
南宫致远受宠若惊,连忙朝萧宁作一揖,“得见小娘子,某亦欣喜若狂。一别多日,小娘子威武!”
称赞的是萧宁这些日子的丰功伟绩,天下人尽皆知,他又岂会不知!
“郎君谬赞,不过机缘巧合罢了。”谦虚是必须的,萧宁总不能大包大揽,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到自己头上。
“小娘子归来,雍州定能上下一心。”南宫致远这时候说出这句话,无非是希望萧宁出手。
“有阿爹在,雍州再怎么吵闹也无妨。”萧宁可不相信自家老父亲心中毫无成算。不作声,必有算计。
“适才南宫郎君所言,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有些话,萧宁也得提醒南宫致远。方才南宫致远所言,有挑拨离间之嫌。
南宫致远马上领会,“是某失言了,与小娘子赔罪。”
这番话萧宁听过便罢了,朝他微微一笑,同时扫过在他身后的人。
其中不少是萧宁不认识的人。既是不认识的,就更不应该落人口舌。
“将军已在府上等候多时,小娘子速速回府。”萧宁如何敲打人,孔鸿都无二话。
在雍州内的人,更清楚雍州内的来人,每一个,他们究竟有何心思。
萧谌的意思任由他们闹腾,暂时不理会。按萧谌的意思,总有见真章的时候,彼时一鼓作气将所有人拍老实,可比一个个收拾要轻快得多。
倒是有人担心这些人会不会趁机扰乱整个雍州,在萧谌看来,雍州那些人心若能轻易被人挑拨,他很乐意一并收拾。
萧宁知道,有外人在,很多话孔鸿不会照实说。
她和萧谌父女之间的感情,不是旁人一两句话就能随意挑拨得了的。
顾义不由地多看了南宫致远几眼,总觉得这一位并不是傻子,可怎么一张口说话竟透着挑拨离间的味道,耐人寻味。
再多的猜测,初来乍到,顾义心知要多听多看,此刻不是多说话的时候。
萧宁回到将军府时,远远看到萧谌站在门口。
这一刻的萧宁,欢喜得叫人一眼便看得出来。提起裙摆,全然不顾所谓礼数的飞奔向萧谌,“阿爹!”
“哎哟,我家祖宗可算回来了!”萧谌何尝不是喜上眉梢,脱口而出的话,叫一旁的人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在他的后背,“怎么说话呢?她是你祖宗,成我什么了?”
能当众揍萧谌的人,除了卢氏还能是谁?
卢氏也是多日不见萧宁,闻萧宁回来,亲自出门迎接。
适才萧宁未归,卢氏避之一旁,结果萧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立刻让卢氏毫不客气的当众揍人!
萧谌不以为然的道:“阿娘莫计较。阿宁多日未归,阿娘不是想她吗?放出去的孩子,如那放在天上的风筝,想收回来哪里容易,可不是祖宗?”
哪怕挨了打,萧谌也不打算改口。上下打量萧宁一圈,“长高了,人也瘦了,回来得让你阿娘给你好好补补。”
“阿爹也黑瘦不少。想必我在外征战,阿爹天天想我,日日念我,这才如此黑瘦。”萧宁忒没脸没皮,把萧谌这黑瘦的原由尽都归于她身,直逗得人不由笑了。
“你也知道你爹天天念着你,日日想着你,也不说抽空回来看看你爹。”这一刻的萧谌怨念无比,不难看出他的哀怨。
萧宁想说,萧谌这是戏精上身了吗?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萧谌就没有注意到卢氏的眼神?
“再敢不正不经,看我怎么收拾你。”卢氏不负萧宁所望,终于出声,萧谌瞬间恢复正经。
可是,一干人等,除了一个孔鸿早已习惯这父女相处,哪一个刚来雍州不久的不是一脸懵。萧谌这作风和之前正经严肃截然不同的啊!
“这位是?”恢复正经后的萧谌,一眼看到萧宁身后的顾义,看脸的人如同当初第一回 见到崔攸时一样,立刻变成星星眼。
“我在信中跟阿爹提到过的。”萧宁暗示,拼命的暗示,落在萧谌耳朵里,萧谌马上反应过来,“顾先生。”
热情地迎上去,激动无比地捉住顾义的手。
顾义都想问了,这萧家的父女都习惯唤人先生的吗?
但是,先生听来透着尊重,也是他们对人才的郑重,顾义还是挺喜欢的!
“将军有礼。”双手被萧谌热情的捉住,顾义无法作揖,只能招呼一声。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久慕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心中甚喜。先生快请,快请。”执顾义之手,拉着人不由分说地进屋去,直接将萧宁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