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有淡淡茉莉的清香，段昂想起很久之前打电话，她和他说过的话。
她说对门的张奶奶患有轻微的阿尔兹海默症，记性不太好，出门会忘记会带钥匙。每次她放学回来看见被关在外面的张奶奶，都会让她到自己家里来等，然后打电话给她女儿。
这个傻姑娘，明明是自己人好，别人才会她好的。
和她认识没多久的时候，段昂就觉得这么好的小姑娘很难有谁不喜欢。
谁都会喜欢的。
下一秒，他想起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此时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个男人。
段昂脸色沉了沉，翘起的唇角紧紧绷直。
那不算个人。
-
厨房的水声哗哗响起，他看见茶几上的一本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
拿起翻了翻，第一页没读完就又给她好好地放了回去。
百无聊赖地又望向阳台，晾衣杆那儿晒着衣服，是她夏季的校服校裤，T恤短裤，一条睡裙。
还有几件贴身的内衣裤。
段昂立刻收回视线。
然而哪怕只是匆匆一瞥，有一件上面的卡通草莓图案也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他喉结空咽了下，捏着玻璃杯的力道不由得紧了几分，仰头将杯里剩的水一口气喝完。
纪因这时才从厨房出来，坐到他旁边，一只小碗端到他眼前，笑眯眯道：“我早上买的草莓，特别甜，你尝尝。”
段昂：“……”
他看着满满的一碗草莓，象征性地伸手拿了一个，就不去碰了，怕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联想。
纪因吃了几个，见他对草莓不感兴趣的样子，就把剩下的放冰箱里冰着了。
她去找了新毛巾和牙刷给他，段昂从行李箱拿出换洗的干净衣服，拿着去了卫生间。
纪因趁着他洗澡的时候，拿了薄被和枕头出来，蹲下身，手伸到沙发下面拉开，一张简易的床就弄好了。
她等会儿也要洗澡，走到阳台去收睡裙时，看到挂在旁边的几件内/衣和内/裤。
应该……没有被段昂看见吧，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呢。
她脸红地回想了下，刚才他神色没什么不一样的，嗯，肯定没有被他看见！
纪因强行安慰自己，赶紧举着叉衣棍将那几件全都收下来。
差不多十分钟段昂就洗完了澡，纪因前后脚进去，卫生间里还有着刚才未散的热汽。
因为是夏天，她也洗得很快。
她出来时穿着荷叶边的睡裙，头发松松地扎了个丸子头，睫毛挂着水珠，白皙皮肤泛着淡淡的粉。
睡裙下的一双腿又细又直，露着的脚趾头都圆圆的，小巧又可爱。
段昂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就算他是个正人君子，也不能总这么考验他吧。
纪因看着他：“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呀。”
段昂现在只想快点让她回到自己房间去，点了点头，仓促说了个晚安。
等人进了房，他才关灯，躺到沙发上许久没睡着。
又想起刚刚在电梯，小姑娘伸着手，在自己脑袋和他胸膛前比划的样子。
怎么就能那么可爱。
转而又记起一年多前，她送他去高铁站的时候，好像还挺认真地问了他会不会嫌她矮。
他其实对身高比较无所谓，但是看小姑娘的态度，好像对这个特别在意的。
段昂突然地想到遥远得没边的一件事，他坐起来，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按开解锁，搜了个问题：孩子的身高是和父母哪一方有关。
一输入就搜到了答案——
孩子的身高和父母双方都有关，通常的遗传身高计算公式为父亲的身高加上母亲的身高，男孩加13，女孩减13，最后得到的数字再除以2。
段昂把自己一八.九的身高加上她的一六五，按照这个算法在心里做了个简单的加减法。
轻而易举地得出结果。
他笑了声。
看来以后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在身高这问题上，都不会让小姑娘烦恼了。
第3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试试
这些天纪因每天都睡到自然醒。
快八点钟, 她醒来，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迷糊的脑子一点点清醒, 抓了抓头发，想起自己昨晚让段昂留在这里过夜了。
纪因拿起房枕边的内/衣, 穿好后挪到床边趿上拖鞋，拉开房门走出去。
时值盛夏, 这个点外面的太阳就挺大的了，阳台那儿的窗帘拉开了，强烈耀眼的光照进来。
不用开灯都有满室明亮。
沙发已经恢复成了原样, 薄被子也叠好整齐地放到了一边。
少年长腿散漫地交叠, 额前的碎发微乱, 眉梢间有三分清晨的疏懒, 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捏着手机, 微垂着眼，眼睫覆下浅淡阴影。
听到门开的动静，他抬起头, 笑了声, 嗓音低哑得很好听：“早。”
又道：“你来看一下什么时候的机票合适。”
纪因愣了下，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只见手机屏幕上显出几个不同时间段的机票。
都是从这边到G市的。
离高考好久之前, 她就和他说过想要去G市的那个古镇玩，他答应了陪她一起去。
没想到他刚回来就要实现她的愿望啊。
纪因眼睛里露出开心的光彩, 从他手里接过手机，看了看，又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们就定明天早上的吧, 那个古镇也不大，两天时间就能整个玩一遍了，我们今天在家一起做攻略。”
“行。”他点头，选了两张明早七点多的机票，利落地完成支付手续，动作快得纪因都来不及阻止。
纪因本来就没想让段昂给他买机票，可他钱都付了，再单独转账什么的好像搞得有点生分。
“那你定了机票，住宿就我来定吧。”她看着他，小脸上表情认真地补充一句：“我手上还有钱的。”
段昂没有和她为这个争执，他早就清楚她是什么样的，性格柔软中不乏坚强，很好说话，却也有很强的原则性。
“好。”他答应。
纪因眼弯了弯，站起来，去冰箱冷冻那层拿出一个方方的盒子。
自己一个人住了这两年，她独立的生活能力已经被锻炼得很好了，两张手抓饼很快在锅里煎好，又煎了两个荷包蛋。
吃完早餐，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起做攻略。
和别的热门旅游城市比起来，那个古城真的算小了。翻了些别人游玩的心得，一个上午时间，一份详细版的两天两夜旅游攻略就做好了。
明天要一起去坐飞机，段昂今晚没走，还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纪因九点钟就洗了澡躺上床，设置好手机上的闹钟，明天一大早就要去赶飞机，早睡才能起得来。
但闭上眼睛，很久却没有睡着。她还没有去别的城市玩过呢，而且还是和段昂一起。
她特别没出息的像是回到了小学一二年级，春游的前一晚开心又兴奋得睡不着觉。
闭着眼数了不知道多少只小绵羊，终于在凌晨时睡着了。
睡得太晚了，导致早上闹钟响她都没有听见，还是段昂在门外敲了几下门，问：“纪因你醒了吗？”
她这才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啊啊啊我起来了！”她匆忙地起床，趿着拖鞋噔噔蹬跑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要穿的衣服前一个晚上她已经单独拿出来挂着了，是一条碎花的裙子，之前天天穿校服，她好长时间没穿过裙子了，刚换上之后还有点不适应。
但毕竟出去玩嘛，还是要打扮得漂亮些。
她又拿一次性的卷发棒把头发夹了夹，最后拉开抽屉，拿起上次过生日时蒋诗诗送她的那瓶香水，按着朝自己身上喷了两下。
段昂先收拾好，拎着行李箱等在客厅，正低头拿手机查着G市那边的天气状况，突然闻到一点香气。
随着轻轻的脚步，嗅入鼻腔的香味就越发浓郁，甜甜的，似成熟的果子，又如盛开的玫瑰。
他抬起眼，少女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笑，没有穿T恤，头发没像往日那样扎起来。
杏色的碎花裙子，腰肢掐得纤细不堪一握，乌黑柔软的发丝全都披散下来，发尾多了微卷的弧度。
像小仙女。
“我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小姑娘轻快喜悦的嗓音将段昂发愣的思绪拉了回来。
车段昂昨晚上就预约好了，这时已经等在了小区门口，实在太早了，晨光尚且稀薄，露珠还没有蒸发，圆滚滚的缀在叶子尖。
纪因坐上车了没多久，就困得捂着嘴巴打起了哈欠。
“昨晚睡得很晚？”他问。
“嗯。”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又仍然想告诉他，脸微红着道：“一想到今天我们要出去玩，就开心得睡不着觉。”
段昂被她可爱到了，低低失笑一声：“那你要不要靠在我肩膀上睡一会儿。”
“……要。”她红着脸小声道。
纪因往他那儿挪了挪，脑袋轻轻地搁了上去，心脏跳得很快，呼吸又不由自主放得很轻很慢。
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渐渐的，闻着他身上久违又熟悉的气息，便一点点放松下来。
等沉沉困意再次压来，她很快枕在他肩膀上睡得很熟了。
均匀平缓的呼吸，连同她一缕柔软的发丝，轻轻地撩在段昂脖颈一侧的皮肤。
段昂胸膛一起一伏，近乎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香。
他漆黑的眼瞳垂着，静静地，仔细地看着熟睡中的人，比起半年前相见，她下巴尖了，脸颊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一些。
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
他没忍住抬起手，指腹小心翼翼轻轻蹭了一下她的脸颊，唇角向上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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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到G市坐飞机四个多小时，下飞机时差不多十一点，纪因和段昂在机场旁边随便吃了些东西，又去坐汽车。
到达古镇入口，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住的地方纪因提前订好了，她选的是一家民宿客栈，院里有山有水还有古树林，环境清幽雅致。
把行李放到房间里，纪因就兴奋地拉着段昂出去玩了。
越到晚上，这边越热闹，也越漂亮。
数不尽的灯盏将整个古镇照得流光溢彩，潺潺的溪水，青石板的街道，临江而建的吊脚楼，一景一物都美得仿佛一幅画。
沿街很多商贩和游玩的人，纪因看什么都稀奇，想凑过去看一下，尝一下。
一路上两人边逛边吃，尝了虾饼，炸豆腐，扎螃蟹，还有些叫不出名字，味道酸甜的果子。
小摊子卖的都是些女生喜欢的小玩意儿，纪因挑挑选选的时候，段昂就站在旁边等着，也从不催她，耐心好到不行。
“这两个脚链你觉得哪一个好看呀？”她手里拿着自己从一堆样式各异的链子里挑出的两串，举着问他的意见。
两串银链子，一个缀着四叶草的小装饰，一个上面系了一圈小铃铛，晃动时还有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他一点儿也不敷衍，认真比较了遍，又低头看了看小姑娘露在浅绿色凉鞋外面的一双脚。
她的脚生得真的好看，纤细白嫩，脚趾头圆圆的，可爱又精致，染着淡淡的粉。
“这个好。”段昂指了指她左手拿着那个铃铛款的脚链。
纪因又看了看，觉得确实是他指的这个好看些，就决定准备要买这个了。
“这个多少钱呀？”
卖小首饰的商贩是个四十多岁，包着头巾的中年女人回答道：“九十块钱一串。”
见她是和段昂一起的，中年女人便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又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笑着道：“我这些链子都是纯银纯手工打造的，质量好得很，寓意也好，好多男生来我这儿买脚链送女生呢。”
纪因本来都要从小挎包里拿出手机付钱了，听女人这么说，转头看向段昂。
她眼睛眨巴了两下，仰脸看着他：“我今年的生日就、就还要两个多月要到了，你送我这个当生日礼物吧。”
第一次主动向别人要礼物，话说完她脸就一红，好羞的呀。
段昂也听到了刚才那女人的话，对上她透亮的，漾着期待的杏眼，说不出的愉悦感在心底攀升。
“好啊。”
刚要付钱，衣角被扯了扯，他正有些不解，就听她先一步开口：“老板，这串脚链能、能便宜一点吗？”
经过她一番不太熟练的讨价还价，最后那老板便宜了他们十五块。
走出去一段距离，纪因笑眯眯道：“昨天我看的那些攻略都说了，这里旅游景区的东西卖的都比实际价格要贵一些，不还价要吃亏的。”
街两边霓虹的灯光映在她弯弯的眼里，模样神采飞扬的，像只小狐狸。
一串七十五块的脚链都能让她开心成这样，真傻。段昂心里一片柔软，朝她伸手：“那串脚链给我再看看。”
“哦好。”她不知道他还要看什么，仍是从挎包里翻出来给他。
银链子装在了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袋里。
他取出来，在她身前蹲下，眉眼垂下，指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掰开链子后的小勾子，将它戴在了她精致白皙的脚踝上。
纪因都愣了。
他站起身，低眸望着她，弯起唇：“戴在你脚上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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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江边走一路看见了不少清吧，比起一般酒吧的吵闹，这里就安静许多。
纪因被段昂牵着手领进去，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像是一脚踏进了大人的世界，心里还有点紧张和激动。
然而坐下之后，段昂扫一眼点餐单，自己要了杯鸡尾酒，给她的点的却是芒果汁。
纪因：“……”
想象中的一脚迈进大人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她捧着芒果汁边喝边听歌手弹着吉他唱民谣。
把自己的一杯喝完，她看着段昂手边绿颜色的，杯子上还插了个小纸伞的鸡尾酒，好奇得心里痒痒。
“能给我尝一点吗？一丢丢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