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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我来着干嘛?”吱吱好奇的看着礼堂,里面到处都是鲜花,像是有谁要结婚是的,“要参加谁的婚宴吗?”
时幽站到吱吱面前,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是我们明天的订婚宴。”
吱吱眼皮猛的掀起来,对上时幽细长饱满的眼睛,浅淡的茶色眼珠里,映着自己的脸,怔楞了有三秒,忽然笑起来,“你是不是担心我爸下次再把我卖给席泽?”
时幽唇瓣珉成直线,认真盯着吱吱面上每一个表情。
好一会,他说,“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你嫁给我,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BBZL 烦。”
吱吱眼睛弯成月牙,这对话,怎么那么熟悉。
她还是笑着,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是不是我不嫁给你,你这辈子大概也不会成婚。”
时幽点点头,“是。”
吱吱掌心翻过来,指尖晃动,“戒指啊,你求婚都不带戒指的啊,太敷衍了吧。”
时幽这才想起来,手伸进衣兜里,一个小小的戒指盒,摸了三遍才拿稳。
指尖像是失控了一样。
吱吱从他掌心拿过来,打开,把戒指从指尖套上去。
时幽看到,她莹白的手背,和绚烂的宝石光辉相呼应,美的晃人眼。
他从没想到,自己的求婚会这么顺利--
顺利到,他觉得有一丝不真实。
吱吱挽着他的手,“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大事,刚刚那个严肃劲,”吱吱噗嗤笑出来,“你告诉我一声就好了呀,我明天又不会不出席。”
时幽的心脏还重重跳着,“我说话这么管用?”
“当然啊,”吱吱捏着他手朝外面走,“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时幽心脏又重重抽了一下,他觉得这句话,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又不是那个意思。
像是歧义,又不像是。
从来果决的人,这一刻忽然有点优柔寡断。
于是,任由吱吱牵着往外边走。
当席泽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吱吱和时幽十指相扣,从酒店里出来。
酒店的流光外墙,刺的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晃人眼的光。
姜话也扫到了。
席泽像是个僵硬的机器,愣愣看着。
时幽和吱吱十指相扣,看向席泽,“席总,明天要参加我和吱吱的订婚宴吗?”
这一刻,席泽所有的自信,自尊瓦解。
脑子其实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嘴巴机械本能的开口,“不了。”
时幽,“那席总,早点回去休息,我和吱吱也要回去休息了。”
吱吱看到姜话,“你怎么在这?”
姜话拇指抠了抠手心,“我,好奇,八,八卦。”
吱吱睨他一眼,“可真有你的,八卦都八卦到我身上了,快,回家睡觉了。”
吱吱看向时幽,“时间不早了,我坐姜话车回去,你也回去吧。”
时幽很霸道,“我送你。”
吱吱看向姜话,“那回去啊。”
姜话机械的点头,“好。”
上了车,他的掌心,已经抠出了血。
吱吱被时幽牵着上了副驾驶。
夏日末的尾巴,夜风很舒服,吱吱脑袋,手,伸出窗外,看着漂亮的夜空,唇边挂着柔和的笑。
时幽不时侧头看向她,眼神缱绻温柔。
吱吱的车从方雅身边擦过,她开心的笑容的刺的方雅泣血翻涌。
网上那些对她的谩骂滚动子在脑海,刚刚独自喝下去的三瓶酒,一下下刺激着脑子,滔天的恨意在脑海冲击。
我这辈子毁了,你也别想好过!
我们一起死吧!
方雅仇视的盯着前面那辆车,油门踩到底,嘭的一声巨响,撞上车尾。
时幽的车撞破桥边栏杆,往水面飞去。
姜话,席泽,瞳孔猛的睁大,飞BBZL 速下了车,依次嘭的一声跳进湖面,砸出惊天水花。
蓝幽幽的湖底,吱吱手上的祖母绿戒指发出幽幽蓝光,像微电流在水面滋啦,朝向自己游过来的时幽,姜话,席泽放射。
尘封在脑海里的记忆,像坏了的芯片被修复,记忆的洪闸冲破阻碍,漫天满地席卷而来。
第47章
婼羌王朝鸿庆二十五年, 当朝一品将军府顾府。
这是一间普通的药房,左边靠墙立着一张药柜,东边是一排书架, 林林总总摆满了书, 右边有一张床榻, 靠窗一侧有张长几,整齐的摆放着镇尺,笔墨纸砚, 长几一头放置了一只小暖炉,暖炉上有一只陶瓷药罐,淡淡的白色烟雾顶着盖子徐徐往外露着气。
淡淡药箱弥漫整个房间。
顾时幽坐在矮几前,身穿白色绣暗云纹长衫, 白色腰封勾出窄腰,金弁将头发整齐的竖起,清风明月一般的五官完整的露出来。
他手型修长好看, 正握着一只羊毫笔书写,一束淡金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他脸上照出模糊的光边,眼皮往下垂, 细长饱满的眼睛, 专注的盯着手中的毛笔。
在他右手边,一只小兔子窸窸窣窣啃着青菜叶子,巴掌大吧,通身皮毛雪白,两只淡粉长耳朵挺立着,眼珠子乌溜溜乱转,灵动又可爱。
不时伸出试探性的小爪爪, 拽住顾时幽的衣袖一角,顾时幽眸光撇过来,它又收回去,继续啃菜叶子。
顾时幽转头看一眼墙角的刻漏,算着时辰已经差不多,将毛笔放在笔架子上,用抹布垫手,拿着药罐,将药汁倒进碗里,黑沉的药汁和瓷白的碗,形成鲜明对比。
待药放温,他提起旁边的兔耳朵放到自己腿上,“小吱吱,喝药了。”
吱吱眼睛瞪了一下,身子不情愿的往后缩,这玩意一点也不好喝,再说,它腿已经好了呀。
半个月之前,自己在树林里中了猎人的埋伏,腿受了伤,遇见了顾时幽,被他捡回家。
说来也奇怪,这人上一世就是这么把自己捡回家的,这一回,居然还这样。
它一共受了两回伤,居然都被他捡着了。
顾时幽像是看出了它的不情不愿,用手掰开它的嘴,小口朝它嘴里喂。
“六弟,在吗?”
门上传来敲门声。
吱吱嘴里的药也喂完了,顾时幽收了碗,听出来是五哥顾锦幽的声音,一边用帕子给吱吱擦嘴,一边说,“五哥,进来吧。”
顾家一共六子,皆是人中龙凤,性子却各有不同,顾锦幽性子最顽劣活泼。
他推了门进来,很骚包的紫色长袍,倒是和他的名字很相称,“六弟,快走,皇后娘娘的车驾已经快到了,父亲让我们一起到门口迎接。”
婼羌中宫皇后孟皇后,乃是顾府一品将军顾朝亲妹,这日回俯省亲。
孟皇后是继后,膝下共养育三子一女,其中,太子慕容封,长公主慕容檀,皆是BBZL 前皇后所出,五皇子 ,六皇子才是她腹中所出。
顾时幽放下兔子,揉了揉它的脑袋道,“好好在这待着,可不许乱跑。”
顾锦幽笑道,“一只兔子而已,你这又是治伤又是起名字的,还当成个人呢,依我看,直接拨了皮烤了,滋味应该不错。”
吱吱:“……”小兔命危已!
顾时幽和他一起朝外面走,笑道,“家里是缺你吃了?这么个小不点,都不够你一口的。”
顾锦幽,“看着肉就嫩。”
吱吱:“……”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扒拉到窗户边,顺着墙就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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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亲妹回家,但君臣有别,顾府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为了这次皇后归宁做准备,此时,顾朝领着一家子人等在门口。
皇后的车辇行至门前,下来的,却不是皇后一人,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淡粉蜀锦长裙,发间玉簪上,点翠蝴蝶振翅欲飞,手中还执一柄小皮鞭,脸庞稚嫩,却融合了刁蛮与高傲。
正是前皇后所出的固伦长公主慕容檀。
顾朝领着一府老小行礼,行礼之后,恭敬的迎着皇后,公主进屋。
慕容檀正是活泼顽劣的年纪,皇宫她都玩腻了,她原本跟着皇后出来,就是想出来玩,见一屋子人恭恭敬敬的,一问一答,觉得无趣,朝皇后拂了拂身。
“母后,我去逛逛园子吧。”
皇后当然也想和家人说些体己话,笑着点了几个小辈陪公主逛园子。
顾家这一代,顾夫人生了六子无一女,点的几个小辈都是隔房的嫡女,二房的顾莲最年长,得体稳重,担当起导游的重任。
“公主,那边假山后面有睡莲,此时荷花开的正旺,臣女带您去看看。”
慕容檀撅着小嘴,觉得更无趣,谈花草,哪里能有比得上宫中的。
但一时又找不到有意思的事,不情愿的从鼻子里哼一声,慢吞吞朝顾莲说的地方走。
她百无聊赖的踢着石子,眼睛忽然亮起来,只见前面一只巴掌大,全身皮毛雪白的兔子从树丛里钻出来,往假山里面钻。
捉兔子烤肉吃多好玩啊!
人立刻扑过去,同时手里的皮鞭朝吱吱身上甩。
皮鞭裹挟着劲风挥过来,吱吱惊的兔耳朵打了个激灵,立刻在假山里飞奔,专门往慕容檀皮鞭甩不到的石头缝里跑。
这一跑就跑到了假山上面,慕容檀不顾大家的劝阻,也跑到假山上头去追。
假山上头石块崎岖,路面蜿蜒,吱吱在石头间隙灵活的穿梭,慕容檀眼看着吱吱要跑远,飞蹦了一步,吱吱被抽到一鞭子,这一鞭子用的力气大,它眼前一阵星星转圈,下一秒,阖上眼皮昏了过去。
而慕容檀的脚也踩滑了,在所有人的尖叫声中,慕容檀摔到了地上,额前正好撞到石块,眼皮一番,人晕了过去。
没看好公主,让公主在眼皮子底下受伤,这是死罪,几个小姑娘脸刷的白了,慌了神不知道要怎么办。
顾BBZL 莲年龄稍长,勉强镇定下来,厉声呵斥下人,“所有人,把这园子围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入,也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下人齐声应是。
说完,顾莲吩咐丫头快去找止血的药和干净的布帛备用,自己则立刻转身,朝宴客的垂花厅跑去。
离门边最近的顾时幽,看到顾莲脸色惨白的走到门口,扫了一眼屋内,见也没自己什么事,默默退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
顾莲正是来找顾时幽的。顾家孙子这一辈,已经全部都上了战场,并且已经有军功在身。
唯有顾时幽,顾朝坚决反对他入战场,是以,他闲来无事,学了一身医术。
原本顾朝只当是他找个打发时间的乐子,没想到他天赋极佳,如今不过十六,医术就连当朝一品太医都赞不绝口。
顾莲言简意赅将事情说明,“公主从假山上跌落下来,前额撞到了石头,目前,”她深吸一口气,“已经昏死过去。”
顾时幽的瞳孔缩了一下,当朝皇帝和钱皇后鹣鲽情深,虽人已故去十年,留下的一子一女皆是他的心头肉。
顾家军功滔天,如今正是鼎盛时期,但树大招风,如今皇帝已然年老,太子即将监国,皇帝对顾家既仰仗又防范,若是公主在府里出了事,别说顾家,就是继后也难逃皇帝责难。
他立刻垂下眼眸,如一阵风往后花园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公主,旁边几个堂妹已经吓的哭了,顾时幽走过去,蹲下身,见躺在地上的人额前有个窟窿,汩汩往外冒着血,双唇发紫,鼻翼没有阖动迹象,眼皮合着,心里沉了沉。
手指颤动着往慕容檀鼻尖靠去。
触到慕容檀鼻尖的一瞬间,他一颗心猛的坠到冰湖里--
慕容檀已经没有任何呼吸了。
他指尖颤抖了一下,下一秒,却见躺在地上,原本眼皮阖上的慕容檀,眼皮猛的挣开,一双黑色的眼珠定定看着他。
顾时幽和她对视了有三秒才反应过来,俯身轻声问,“公主?”
吱吱觉得顾时幽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吗?
哦,他的确也常和自己这只兔子说话,和以前一样,她也不说话,只定定看着顾时幽。
顾时幽见吱吱没有任何反应,抬手在吱吱眼前晃了晃,道,“公主,臣为你查看一下伤口。”
吱吱还是不说话,定定看着他。
顾时幽的心又提起来了,不会是摔傻了不能开口说话了吧?
眼下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其它,结果丫鬟气生死时速找来的止血药涂在伤口止血,又接过顾莲递过来的干净白步,手从两侧托起吱吱的头,轻轻给她缠上。
头微微仰起来,吱吱这次发现--自己的手,脚。
人的?!
好像还是刚刚追着自己打的人。
她猛的坐起来,起身跑到池塘边,蹲下身,清亮的湖面映出一张人类的脸。
额头上有一个血窟窿,血窟窿中间有褐色的BBZL 药粉,细密的血从边缘蜿蜒往下流,雪白的脸颊和猩红的血行成色差,眼珠圆润,小巧却挺立的鼻子,饱满的小嘴。
吱吱一直专注的看着湖面的脸。
原本被吓哭的几个堂妹,下人,都不解的看向吱吱,不知道这位公主是怎么了。
刚刚断了鼻息的一幕闪再次涌入顾时幽脑海,他立刻转身,朝顾莲道,“公主脑部受伤,意识有些不太清醒,人多不利于公主的病情,快领着所有人退下去,这边交给我。”
顾莲看了一眼傻傻蹲在水边的吱吱,又见顾时幽的眼神刚毅从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带了姐妹和下人出了园子。
顾时幽放轻脚步走到吱吱身边,修长的双腿折叠遵到吱吱旁边,声音轻柔的像是和一个小婴儿说话,“公主,你受伤了,臣给你包扎好伤口。”
闻言,吱吱慢慢转过头,阳光将顾时幽的脸照的雪白而温柔,清风明月一般的舒朗五官给人很安全的感觉。
顾时幽见吱吱还是只定定看着自己,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抬起手,轻柔的给她包扎伤口。
白色的卷布在脑门上一圈圈缠绕,顾时幽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她可以看见他浅淡的茶色眼珠里,映着自己现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