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好伤口,顾时幽又说,“公主,我现在给你诊脉。”
顾时幽见吱吱还是一样的反应,试探性的两指握上吱吱手腕脉搏,静静听她的心跳。脉搏跳动虚弱,滑而散,沉而细,弱到--像是个将死之人。
如今,她却能好好的蹲在这,眼神明亮,灼灼看着他。
却又对自己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顾时幽心念微转,薄薄的眼皮垂了一下,再掀起来,眼神愈加温柔,“公主,你现在身体虚弱的很,臣抱你去房中休息,再给你开上几幅药来喝。”
顾时幽做了个请罪的姿势,“冒犯了。”
言毕,他起身,手抄过吱吱后背,腿穿过吱吱腿弯,打横将吱吱抱起来。
身体忽然失去重心,吱吱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顾时幽说,“公主不必担心,可以抱着微臣。”
吱吱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手穿过顾时幽的后颈子,交叠握着攀住了他的后颈子。
兹事体大,顾莲那边训诫好了下人,姐妹,立刻重新往垂花客厅去,附尔禀报了家主顾朝。
于是,顾时幽朝抱着吱吱出园子的功夫,得了消息的皇后,母亲,大哥顾言幽,都匆匆赶了过来。
皇后红了眼眶,眼里都是自责,“快,送去我未出嫁前的闺房吧。”
也只有这个房间最合适,顾时幽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一群人脚步匆忙的往墨韵院去。
自皇后出嫁之后,这院子虽许久没有人住,但一直由丫鬟仆从精心打理,顾母拉开门边门帘,顾时幽抱着吱吱走到床边,弯腰,把她放到床上,柔软的床上立刻凹陷下去。
顾时幽站起身,要往外退,却发现,衣袖一角BBZL 被攥住。
回头,吱吱圆圆的大眼睛,仍然是灼灼看着他。
下人已经备好了热水,皇后亲自拎着帕子给吱吱擦拭脸上的血,又坐到床边,关切的看向吱吱,“阿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吱吱眼珠子转了一下,只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不说话,手仍旧是拽着顾时幽的衣袖。
皇后,顾朝,顾母,顾言幽,视线都凝在吱吱攥着顾时幽衣角的手上。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脑子里的弦都绷着。
顾时幽珉了珉唇瓣,坐到床边,轻轻拍吱吱的手背安抚,“公主,臣不走。”
吱吱仍是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手攥着他的衣袖。
顾时幽转头看向父亲,“父亲,公主受了惊吓,暂时离不得人,将笔墨纸砚搬过来,我给她开一副安神的药。”
顾朝会议,扫一眼大儿子,顾言幽立刻亲自去搬了一张小几过来,上面摆着笔墨,纸。
顾时幽拿起笔,沾了点墨汁,在纸上写道:
公主无碍,只是惊吓过度,皇后娘娘,父亲可宽心。
在场的人都相信顾时幽的医术,算是松了一口气。
顾时幽再次润了润笔,重新开了俩张药方递给顾言幽,一张药方最后一句写着,用完即刻烧。
另一张药方正常,只是比上一张药方少了两味药。
顾言幽无声点头。
顾时幽又道,“皇后娘娘,父亲,公主这边适合静养,不宜人多。”
皇后了然,轻轻抚了抚吱吱的头,“阿檀,你好好休息,母后明日再来看你。”
几人一起退出卧室,去了顾朝的书房。
顾朝摸着下巴的胡须道,“皇后娘娘,陛下那边,这件事我们应该如何禀报?”
皇后想了一会,道,“瞧着阿檀的样子,整个人都傻了,这件事瞒不住,我现在即可回宫告诉陛下,否则,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传到陛下耳中,君臣之间反而要生嫌隙。”
顾朝也是这个意思,“我跟娘娘一道去。”
顾朝换了朝服,立刻和皇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皇宫。
到了御书房前,得知皇帝正在和丞相商议国事,顾朝摘了花翎,撩起下摆,径直跪在御书房门前。
皇后亦脱了发簪戴罪。
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太监见此情景,立刻开了门走进去,附耳告诉皇帝。
皇帝面色变了变,立刻打发了丞相,将皇后和顾朝诏进来。
顾朝撩起下摆,噗通跪下,额头在金色地砖磕出声响,“臣该死,没有保护好公主,以至于公主在府上受伤,请皇上责罚。”
皇后亦欠身行礼,“臣妾亦有罪,请皇上责罚。”
皇帝龙袍上的五爪金龙闪着摄人的光芒,声音冷沉,“怎么出的事,细细禀来。”
顾朝立刻将经过和盘托出,顺带又禀报了伤情。
皇帝脸色沉了沉,吩咐总管太监,“带上太医,立刻摆驾将军府。”
-
顾府。
丫鬟端了药进来,顾时幽抬手接过,“给我吧,你下去。”
“是,六少爷。”丫鬟欠了BBZL 身退下去。
顾时幽细长的手指捏着汤匙转动,“公主,你受伤了,臣现在喂你喝药。”
吱吱习惯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顾时幽舀一匙递到吱吱唇边,吱吱看了一眼,缓缓张开嘴,顾时幽捏着汤匙喂进去。
这药里他加了安眠的药材,一碗药下肚,很快,吱吱的视线变的模糊,接着眼皮完全阖上,攥着顾时幽的衣角睡过去。
顾时幽将吱吱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立刻找到顾莲。
“我们现在去后花园,你把经过详细告诉我,一句话,一个字也别露。”
顾莲点点头,“出了垂花厅,公主问我这府中有什么好玩的……”
听见是从上面的假山上摔下来,顾时幽一个360°翻身,人已经飞到假山上面,朝前走了两步,看到两块石壁中的兔子,蹲下身,食指探过去,已经没有了气息。
公主拽着她袖口的画面,和手中握着皮鞭,高傲的俯视众人的画面成了两个鲜明的对比。
此刻,反倒是和兔子抓着他袖口的画面重合,往后缩着身子的画面重合。
顾时幽眉头拧成结。
“六哥,”顾莲站在假山下面,“是有什么发现吗?”
顾时幽回神,站起身看向顾莲,“没什么,脑部受伤,导致性情大变的病历也是有的,你回去吧,我思考一下让公主的病情。”
顾莲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顾莲离开,顾时幽再次转身,脱了外跑,顿下身,将兔子的尸体包裹起来,施展轻功,飞出了院子,找到一处林子,挖了坑埋下。
再回到府中,他立刻进了书房,在异事鬼怪类的书架上搜寻,找出了五本,卷着边页快速翻看,在一篇上古三大魅妖的神怪篇幅上停住。
兔精,上古三大魅妖排名第三,吸天地灵气而生,媚骨天成,擅勾魂,尤擅摄男人心魂。
顾时幽视线凝了凝,啪一声,合上了书,转身出了书房。
他手指摸着鼻梁,慢悠悠朝墨韵苑走去。
“六弟。”
顾锦幽从他后面追上来,手搭上他膀子,“公主的伤势怎么样?能不能治好?”
顾时幽点点头,“应该没问题,我现在准备再去看看。”
顾锦幽,“父亲和皇后娘娘去宫中请罪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顾时幽,“我去了。”
顾锦幽,“估计着皇上会来,大哥他们都在门口候着了,我也去门口。”
顾时幽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摸着鼻梁道,“五哥,你,”他顿了顿道,“你信鬼怪吗?”
“切,”顾锦幽笑出声,“要真有鬼怪这一说,我刀下的亡魂大概已经把我生吞活剥了。”
他疑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没事,”顾时幽说,“测测你的胆子罢了。”
顾锦幽无语的翻了翻眼皮,“都什么时候了,干你的活去吧。”
顾时幽再次走进闺房,无声走到床边,拔步床上,女孩小小一只,眼皮紧紧阖着,面BBZL 色苍白,唇亦没有一丝血色。
像被暴雨摧残过的鲜花,像是随时要乘风而去,惹人怜惜。
过了一会,门口丫鬟的请安声响起,“恭迎陛下圣安。”
接着是打起帘子的声音。
顾时幽垂眸站在床边,带看到一抹明黄,立刻蹲下身,“臣参见陛下。”
顾时幽垂下的视线里看到,那股明黄愈发靠近,下摆的五爪金龙闪着幽幽冷光,摄在人心魄上。
“起来吧。”皇帝说。
皇帝走到床边坐下,手怜惜的抚上床上女孩的额头,然后从被子里掏出女孩的手腕,对太医道,“快来给公主诊脉。”
“是,陛下。”
白胡子的老太医走到床边,从药箱里拿出丝帕盖在手腕,过了一会道,“公主脉相沉而滑,虚散不稳,想来是受惊吓所致,服用几副安神的药即可。”
皇帝心下稍安,又吩咐总管太监道,“去安顿好车马,垫上软垫,将公主接回宫中。”
总管弯腰道,“皇上,车马一早已经备好了,奴才以姓名担保,必不会颠到公主一丝。”
皇帝看向吱吱,弯下腰轻声道,“皇儿莫怕,朕亲自抱你回宫。”
顾时幽撩起下摆跪下道,“陛下不可。”
第48章
“皇上, 公主主要伤在脑部,似是”顾时幽顿了顿,“似是失忆了。”
顾时幽头部猛的磕在地上, “暂时不移移动, 否则, 公主的病情怕是会加重。”
太医亦跪到地上附和,“启禀皇上,臣的诊治结果和顾六公子的结果相同, 公主脑部受损严重,确实不移移动。”
皇帝看了眼睡的正熟的吱吱,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呼吸轻的要听不见。
拂了拂衣袖,声音冰冷,“好一个顾将军, 顾爱卿,公主亲临顾府,你们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顾朝立刻撩起下摆重重磕头,“臣万死难辞其咎。”
顾时幽, “臣该死。”
皇帝看向顾时幽, “顾家六郎。”
顾时幽,“臣在。”
皇帝,“朕听闻你医术不错,公主就留在府中由你亲自看诊,务必还朕一个活泼健康的公主,否则,”他加重语气, “朕唯你是问。”
顾时幽,“臣领旨。”
皇帝朝顾朝道,“传朕旨意,即日起,护国将军顾朝罚俸三个月。”
顾朝,“谢陛下责罚,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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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带着一干人等退出房间,屋子里一下又变的清净起来,顾时幽坐到床边,再次给吱吱诊脉。
见吱吱的脉相似是有复苏迹象,顾时幽心下稍安,重新将吱吱的手放回被中。
这个时候,送天子驾的的顾朝回来,他一肚子疑问。
顾时幽点了丫鬟守在边上,跟着顾朝去了书房。
顾朝,“公主真正的病情到底是什么?”
顾时幽看了看顾朝的眼睛,话到嘴边又改了答案,“我刚刚说的就是真实病情。”
顾朝不解,研究的看向顾时幽的脸,“那你为何开两幅药方?”
顾时幽,“父亲您想,公主受的伤在脑BBZL 部,若是公主回宫,皇上必会每日都去慰问公主的病情,那不是每日都要把顾家恨上一遍?”
“我一是加了安眠的成分,让公主昏睡过去,二是将公主的脉相调的虚弱一些,这样公主可以留在府中。”
顾朝,“你可有把握治好公主的失忆症?”
顾时幽摇头,“没有,脑部的病情最是难治,一辈子好不了也是有的。”
顾朝面色不太好,“这可怎么办?”
“所以,我的目标是,”顾时幽说,“让皇帝坦然接受公主失意这件事。”
顾朝看向顾时幽的眼睛里满是欣赏,他这六个儿子,各个都有出息,但要说最聪明,还是这个小儿子。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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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顾朝书房,顾时幽径直去了药房,站在药架前,他思索了一会,又重新亲手配了一副药熬制。
没人知道,其实他开的药并不是让脉相变的脆弱,相反,是加强脉息的跳动。
若是太医号的是原来的脉相,此刻,现在那里应该已经被太医和巫医围满了。
现在配的这幅药,才是真正调理伤口的。
熬制好,喂吱吱喝下,顾时幽也没走,手执医书,坐在塌边翻看。
屋子里,只有刻漏,以及翻书页的窸窣声。
下半夜,吱吱眼睫颤动,迷蒙中掀开薄薄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看见的便是顾时幽的侧脸。
烛火幽暗,他的侧脸落在灯影中,线条流畅温和。
“看够了?”
顾时幽放下书页,慢悠悠转过头,吱吱对上他细长,饱满的眼睛,浅淡的茶色眼珠里,晕着跳动的烛火,莹莹看过来。
吱吱睁着圆润的大眼睛,定定看着,恢复了血色的唇瓣轻微抿着。
大概是有点缺水,嘴角翘起一丝干皮。
顾时幽在食指在膝上敲了一下,“渴了吧?我喂你喝点水。”
他走到桌面,倒了一杯热茶端过来,扶着吱吱靠在自己身上,吱吱张开嘴,小口喝着。
顾时幽嘀咕,“倒是还知道喝水。”
吱吱喝完水,顾时幽那枕头垫在她后背,让吱吱靠在床头,自己面对吱吱坐着,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吧?点头是是的意思,摇头就是听不懂。”
顾时幽边说,边配合着点头,摇头。
吱吱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顾时幽压低声音,“你是那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