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叹了口气,干脆直接告诉她:“我爸妈就是知道了,前几天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之后,我回去就跟他们说了,顺便拜托他们跟师爷通通气。”
魏繁星一听,顿时愣住:“……什、什么?”
“我说……”纪时以为她没听清,打算再说一遍。
可是刚起了个头,就被她一口打断,“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怎么敢、不怕……”
她声音断断续续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似乎极其艰难和震惊。
纪时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背,安抚道:“星星,你先别紧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魏繁星没什么好或者不好的,她眼下心里烦躁,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就只能嗯一声,想听听他说什么。
纪时听见她应了,就松口气,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其实很早,那次咱们去参加小潘的婚礼……第二天我回家,我妈跟我说起邻居家儿子相亲的事,话赶话就说到我这里。”
“我试探着问我妈,你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啊,我妈说女的、活的就成,我说那到时候要是我找了你不合心意你可别后悔,她就问我是不是在外头谈朋友了,我又不好意思说跟你……那什么是吧,就没应,但我又想知道她怎么想的,就拿你当例子,问她,魏繁星这样的行不行,你猜她怎么回答的?”
魏繁星没想到那么早之前纪时就跟陈女士讨论过自己,顿时心里一提,既忐忑害怕,又好奇得紧。
于是揪着他睡衣的衣角,巴巴地催促道:“怎么回答的?你快说呀!”
纪时捏了捏她的手,笑了声,慢悠悠地应道:“她当然是说好啊,说你家在临水有生意有收入,叔叔阿姨养老就不成问题,不会拖你后腿,说你个人条件也好,工作收入稳定,职称也有了,还自己能能存钱买得上房子,还说你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臭小子。”
说完又道:“星星,你别觉得我妈现实,家长看孩子找对象,谈感情只是一部分,家里头要是事情多压力大,她恐怕也要多想,但不管怎么说,她喜欢你,是因为你本人很优秀。”
他很坦诚地将陈女士说过的话悉数告诉她,“爸妈知道我们在一起,都很高兴,星星,我们家每一个人都喜欢你,很欢迎你在不久的将来,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魏繁星听着他的絮语,忽然间心就安定下来,先前的那些烦躁一瞬间就悉数消失,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欣喜和羞涩。
“我知道的,就是我爸妈……”她声音低下来,喃喃自语似的说完整句话,“……也肯定要打听你的身家背景。”
年轻人或许还相信有情饮水饱,但做父母的,总归更愿意考虑经济实力,毕竟过日子总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纪时嗯了声,手臂一收,将她抱着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胸口上,在黑夜里搂着她的背,上下摩挲了几下。
“所以星星,你不用担心这些,跟你交往的,是纪时,而不是回春堂的少东家,没有人会说你闲话,你配得上任何人。”
他的声音低微,有着缱绻的暖意,从她的耳边拂过,钻进她的心里,在心底长久地盘桓不去。
魏繁星的心忽然一酥,随即如擂鼓一般狂跳起来,一股热流从心底升起,蔓延到了她的脑海里。
她突然脱口问道:“纪时,你要吗?”
纪时似乎愣了一下,连呼吸都顿了半拍,然后他回过神来,呵地笑了声,那笑声里有点别的什么东西,但魏繁星听不出来。
她只觉得脸红。
纪时抱着她的背,她整个上身都和他贴着,虽然隔着睡衣,但纪时能感觉到她的柔软,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坚实。
“哦,小师姑不是为了上位才勾引我的,是上位之后才勾引我的,我懂了。”
他故意引逗她,一面说,一面手也不老实地钻进她的衣摆。
魏繁星觉得自己脸烫得很,又羞又囧,当即就要反悔,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我没有……你当我没问过……”
“这是能当没问过的?”纪时被她气乐了,摸黑戳了戳她的脸,问道,“有人要给你好东西,结果你还没说要不要,那人又不给你了,你气不气?”
那得气死,得骂那人有大病,魏繁星心里嘀咕,又不好意思起来,抿着嘴不说话。
她不说话也不要紧,纪时原本也不用她说许多话。
他又翻了个身,魏繁星觉得自己再度陷入熟悉的气息里,他低头亲在她的耳朵上,张口咬住,用牙齿忽轻忽重地磨着她的耳垂。
魏繁星发出轻呼来,声音低低地叫他名字,双臂像蛇一样缠在他脖颈上,仰着颈项,不自觉地弓起腰身。
“纪时……”
他的身体早就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并且发出急促的嗡鸣声。
魏繁星从前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仿佛永远情绪稳定,一贯以温和淡然的脸孔示人,总是那样从容不迫,没想到也会有情绪这么激烈的时刻。
平日里在外头,他提起她,都是正儿八经地叫她魏医生,又或者有些玩笑地叫她小师姑,就算当着同事,也是叫她魏繁星,一板一眼,正正经经。
可是这样的人,却会在私底下不知餮足地哄她:“星星,你乖,别乱动,让我好好亲亲。”
魏繁星红着脸,意识都有些迷离了,可听见他这话,还真就不动了。
她身上的睡裙领口是V字领扣在一起的,他的嘴唇从她脖颈慢慢吻下去,轻易就将扣子都挤开了,露出一大片光滑柔软的肌肤,黑夜里看不清肤色,于是那股香味就更加明显了。
纪时觉得好奇,问道:“怎么你用的沐浴露跟我用的,味道不一样么?”
不对啊,浴室明明就一瓶沐浴露。
他一面问,一面埋首在两团尖翘的柔软之间,温热的呼吸洒在皮肤上,一股酥麻感瞬间传遍魏繁星全身。
“是、是身体乳的味道吧……”魏繁星一面应付他,一面低声解释道,说完已经是气喘吁吁,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纪时听了哑着嗓子笑出一声来,腰一沉,魏繁星整个人都顿住了。
停留在港口的扁舟,终究还是被推向了波涛之中,直面汹涌的浪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重归风平浪静,从浴室回来之后,魏繁星却有些睡不着,惦记着时间,哭唧唧地问纪时:“我们明天上班不会迟到吧?”
纪时转身关了灯,然后拍拍她的背,哭笑不得地哄道:“放心吧,不至于。”
说完又忍不住笑了声,这傻丫头啊。
第八十九章 纪时看着她这副慌里慌张的……
第二天魏繁星是没迟到, 但却是披头散发地踩点冲进回春堂大门的,在她前面,刘媛媛和陈女士刚进去。
小林拿着鸡毛掸子在扫沙发上的灰尘, 见到她就大声问了句好, “魏医生早上好!”
魏繁星脚步顿了一下,忙胡乱点了两下头,应道:“上午好。”
刘媛媛听见他们的声音,有些惊讶地回头去看,奇怪道:“繁星怎么今天这么晚才来, 平时这会儿她都已经吃完早饭了吧?”
陈女士眨眨眼,看见魏繁星身后抱着大猫刚走到门口的自家儿子,忍不住目光一闪。
“小纪医生早, 纪总早。”小林又笑嘻嘻地打招呼了。
纪时回了句早上好,然后腰一弯手一松,怀里的大猫就动作轻盈地落了地, 然后抖抖身上的毛,哒哒哒地跑去找陈女士,问她要吃的。
纪总:“喵——喵——”
早上爸爸妈妈起来晚了,本宝宝一粒猫粮都没吃着, 太离谱了!!!
陈女士一听它的这叫声, 就知道它是想要吃的,再看一眼两个年轻人, 魏繁星是又羞又囧, 还有点懊恼,她儿子也是满脸讪讪,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也是过来人, 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
于是笑着弯腰摸摸纪总的大脑袋,笑眯眯地道:“哎哟,乖仔肚子饿了吧?肯定是你爸不好,臭男人都这样,回头我替你教训他,打得他嗷嗷叫,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
说完又抬头看了魏繁星一眼,冲她笑了一下。
魏繁星愣了愣,随即想起昨天夜里,纪时告诉过她,陈女士是知道他们谈恋爱了的。
顿时心里一囧,脸孔顿时飞上一片红云,连忙扭开视线不敢再看她,并且觉得对方刚才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好像不是说给纪总听的吧?
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晚才来上班,陈女士也知道原因?
想到这个,魏繁星先是心里一顿,随即更加窘迫起来,整个人都有点坐立不安起来。
“……繁星,繁星?”
耳边响起刘媛媛喊她的声音,她呼吸顿了一下,回过神来,“……啊、啊?怎么啦?”
刘媛媛见她总算回过神来了,就笑着调侃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啊,精神恍惚的,也听不见我说话似的,怎么啦?”
“没、没什么啊……”魏繁星干笑一声,含糊地应道,又问她刚才说了什么。
刘媛媛就笑着摇摇头,“能说什么,就是问你怎么今天来这么晚罢了,不过我现在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了,肯定是睡过头了嘛。”
说着又揶揄地眨眨眼,“你昨晚是不是还去哪里玩啦,约会吗?”
魏繁星愣了一下,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
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去约会,只是男朋友去了她家而已,不算的吧?
她否认得颇有些心虚,刘媛媛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于是她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然后竖起食指在嘴边晃了晃,语气愈发揶揄起来:“看来魏医生有小秘密哦——”
魏繁星被她说得脸孔愈发涨红起来,想反驳又觉得自己言多必失肯定会被发现什么,于是赶紧又摆摆手:“没有啦……哎呀我先上诊室了,有病人等我……”
扔下一句话就赶紧转身上楼,这是连早饭都不去吃了,纪时看着她这副慌里慌张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扶额叹气。
傻子啊,你这样的,真是做贼第一天就会被抓,七情上面到就差把“有情况”三个字刻在脸上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居然还敢交代他让他不要穿帮?呵,什么时候倒数第一也能这么自信了:)
他在心里嗤笑一声,然后一脸从容淡定地和刘媛媛一起向食堂走去,还说了句:“这天真的是越来越冷了。”
刘媛媛点点头,“是啊,都要十一月底了。”
顿了顿,她又笑起来,“说不定就是因为天气太冷,被窝太暖和,繁星起不来床,这才来晚了的,又不好意思承认……”
“噗嗤——”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纪时笑了声,顿时一愣,扭头去看他,“……怎么啦?”
纪时呵地乐出声来,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他一面说,一面点头,“她就是睡过头了,才晚来上班的。”
至于睡过头的原因是不是被窝太暖和,也有,但这是一部分原因。
刘媛媛听了倒是一愣,“……你怎么这么肯定?”
“哦,刚才在外头,我问的。”纪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半真半假的话张口就来。
刘媛媛也没想过怀疑他说假话,哦了声,就不纠结这么问题了。
因为早就被纪未柊交代过要打点熬膏方的事,加上十二月马上就要来,这一年的三九贴快要开始,今天纪时要跟着易师傅给他帮忙。
吃过早饭之后,他先去看了两个之前就约好今天来复诊的病人,然后去找易师傅。
“咱们库房细辛、延胡索、白芥子数量都不太够,新订的货还在路上,还有常用的……”
“上回你说想把膏方弄成棒棒糖,叫小孩吃起来没那么抗拒,我跟煎药室的老刘说了,他试验了一下,可以做,前些天预定了一批新的模具,待会儿咱们得去取回来。”
听到这里,纪时忙道:“易叔,我去吧,您留下来继续忙别的,条子给我,我自己去拿就行。”
见他积极,易师傅也不跟他客气,点点头,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张收据来,去哪里、找谁拿模具,还有模具数量多少、模样几何,都一一跟他说明。
纪时接过收据来,又问了些往年回春堂这时候来定制膏方的大概多少人,哪种膏方需求量比较大,还有三九贴的具体安排。
这些跟在省中医接触到的是不一样的,尽管省中医每年十一月也有膏方节,进了十二月也要做三九贴,但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医生,执行上级命令罢了,具体如何统筹规划,要安排什么注意什么,他是不清楚的。
而这些他不清楚的事,正是要跟易师傅学习的地方,只因为他是回春堂的少东家,他日后可以不必亲力亲为,但却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有时候他也庆幸,幸好自己这只是回春堂的一亩三分地,事情再多也有数,要是让他像严松筠或者赵谦那样,去掌管一个企业,背起几千人甚至更多人的饭碗前程,那恐怕是不行的。
他一面感慨,一面出了回春堂,开车去取模具,同行的还有跟进跟出的纪总。
模具是早就做好了的,去到就能拿,拿了就能走,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学校,看见门口有卖煎饼果子的小摊还没收摊,想了想,他靠边停车。
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跟纪总小声吐槽:“你妈妈这个憨包,被人家问了几句,就慌得连早饭都不敢去吃了,真是出息,啧啧啧。”
纪总在车后座上坐得稳稳当当,把脸贴在窗户玻璃上往外看,听见他的声音,大耳朵就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