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有比水桶还要粗的大蟒蛇出来觅食,借着夜色掩映悄悄靠近,被守夜的女野人们发现。
队员们用长矛、短矛连投掷带戳,给大蟒蛇留下不少伤口后,它逃蹿下树,钻进草丛中逃走了。
森林的夜晚隐藏了太多危险,下树去追击大蟒蛇很可能落入其它潜伏的猛兽嘴里,大家还有半头没吃完的草狐,不缺食物,并没有追。
她们把大蟒蛇赶跑后,便继续睡。
第二天,天亮后,大家把另外半只草狐分来吃了,便在步的带领下继续赶路。
步有心让景平安多长长见识,带她去看看别的族群。
随着她们继续往前,地上的河沟、小溪逐渐多了起来。
这些河沟小溪掩映在茂密的植物丛中,从树上望下去,是细细的一条长长的蜿蜒水光,水里面能够看到一团团游动的阴影,有些呈鳄鱼形状,有些呈蛇形,看着便令人生畏。
宛若蛛网般交错的河流中,不时出现大片水泽。
微风吹过水面泛起丝丝涟漪,再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钻石般的光泽,看着极美,浅水处还有很多水生植物,里面不时有色彩斑斓的大鸟飞过,一片湖光山色美景模样。
可仔细看去,大鸟飞过去,爪子上抓着小鳄鱼。
那些埋头在水里的大鸟,再抬起头来时,长长的嘴里甩出一条肥肥的鱼,再张嘴接住,囫囵地吞下去。鱼还在它的咽喉里动!
美景什么的,不能细看。
景平安基本可以确定,这边的地形比山崖族那边要低,处于瀑布的下游河段。
她们从大树上绕过湖泊,面前出现一片草泽。
风吹过,草泽晃动,宛若起伏的波涛。
景平安觉得树上比较安全,不想进入草泽。
步并没有往草泽去,而是沿着草泽边的大树绕开草泽走。
草泽中不时有男野人冒出头来,偶尔还能看到他们搭建的草窝。
她们沿着草泽走了大概有一两公里远,前面约有几百米远的地方出现一座褐红色的石头山。
山不高,但很陡,有许多草窝散落在陡坡上的岩石缝隙中,仅看到的都有近百个。
也就是说,这个族群的成年人加上半大的孩子,得有近百人,算上婴幼儿,至少得有一百二三的样子。
前面的大树上有一群裹着兽皮手拿骨矛的女野人飞快赶来。
领头的女野人大声喊道:“步!”
步抬头望去,笑着挥手,“舒!”她放下景平安,跑过去,跟舒抱在一起,两个踩在一米多粗的树枝上蹦跳着绕了一圈,跳了个圈圈欢迎舞,这才松开。
舒打量着步,竖大拇指:兽皮衣服真好看!
步指向景平安,得意地拍着胸脯,说:“娃,我的娃!”满脸的骄傲。
舒又扭头看向安,取下脖子上的用兽皮绳串起来的野兽牙,去到景平安的身边,把兽牙挂在她的脖子上,轻轻拍拍景平安的肩膀。
分散在周围大树上的女野人们纷纷探头看向山崖族的人,脸上都挂着热情的笑容,还高高举起手里的骨矛向她们致谢。
使用骨矛是吱和山崖族的男野人们传过来的,她们学会了,能够打到更多的猎物,养活更多的族人。
草丛中,有一个高壮的男野人飞奔地奔出来,喊:“吱——”
景平安闻言,飞快地扭头望过去,便见一个比亚还要高大些的男野人扛着一条两米多长的大鳄鱼,踩着草泽中的烂泥飞奔过来。
他站在树下,仰起头看向山崖族的人,待看清领队的是步后,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步见到男野人过来,特别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脸那么方,没有亚好看。
男野人回过神来,满脸的失望。他犹豫了下,把鳄鱼放在地上,比划:送给你们。
整个人沮丧极了,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他走出去没多远,又不死心地回头再次望向这群山崖族人,确定没见吱,更失望了。他随即再想,肯定是吱有娃了,要留在族里照看娃,才没来。
男野人这么想着,又跑回到树下,问步:“吱,娃?”
步虽然嫌弃,还是点点头,说:“吱,娃,呱。”
男野人念了遍“呱”的名字,记下了,把放在树下的鳄鱼扛在肩膀上,送到树上放在山崖族人的面前,这才转身离开。
景平安看了眼男野人们居住的草泽,再看向几百米远的赤岩族栖息地,发现这些男女野人们住得挺近的。她悄声问步:“妈,男野人离族群这么近,不怕他们杀死娃吗?”
步告诉景平安:族群生活在赤岩上,常年有人防守。成年男野人和其他族群的人,如果没有首领派来的人领路,靠近赤岩便会被杀死。
赤岩和她们山崖族之前居住的山崖一样,是不允许别人靠近的。山崖下的地方,只有在食物缺乏的时候才会驱逐其他族群。如今是在食物充足的春天,又是寻找配偶的时节,会经常有男野人离得很近。
步悄悄地告诉安,“我们,族群,今年,没有,雄性,是,树上骷髅头,多,吓……跑了!”
景平安:“……”所以,往年是在家门口就能找对象,今年需要跑到别人的领地?
她随即又纳闷上了,亲妈巡视领地,都巡视到别人族群的栖息地了,这是邻里之间窜门拉近感情来了吗?
第81章 走亲戚
山崖族众人在赤岩族的舒的带领下,沿着草泽旁的大树朝着前面的褐红色铁矿山走去。
她们走了大概有二三百米远,树木变得稀疏,地上布满了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矿石,形成大片石滩。这些石头表面已经风化脱落,有些甚至布满斑驳的铁锈,就连石头下方的水都染成了锈色,也不知道在这里堆放了多少个年头。
可能是这里的植物含铁高地面又满是腐泥积水的缘故,生长的都是瀑布上面那座矿山下同样的水草植物,看不到森林里常见的物种。
景平安想起她上辈子的世界,地面所含的矿物质会影响到地表植物的生长,地质学家会根据植物的指引找矿。她以前只听说过有一种植物喜欢生长在金矿上,但不清楚是否有喜欢生长在铁矿附近的植物,不过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这些生长在矿山下水泽边的草,似乎不是偶然。
这些掉落在草泽中的铁矿石很大,使得她们完全可以踩着石头穿过草泽,很快便来到矿山下。山脚下是一大片坡度极陡的斜坡,地面只有一些低洼处腐泥堆积的地方生长着少量植物,褐红色的岩石直接裸露在表面,露出风蚀过的痕迹。
斜坡上没有路,但在赤岩族常年攀爬走过的地方,石头都磨光滑了,在阳光下泛着油亮锃亮的金属光泽,看得景平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她怀疑赤岩族的矿山跟瀑布上游草泽旁的铁矿山很可能是同一座,两族的位置正好分布在矿山的两端。不过,这些目前只是猜测,还没有经过证实,不能下结论,且也没有多大意义。她现在连建窑烧木炭都造不起,对着这样的一座宝山,也只能干眼馋。
坡很陡,大概呈七八十度角,这样的坡度很够拦下许多来自猛兽、蟒蛇、鳄鱼等危险。
她们爬了大概有四十五米高,便到了赤岩族栖居的山岩上。
山岩的背面是笔直的矿山,好几十米高,表面寸草不生,全是坑坑洼洼凝结在一起的铁矿石,那形状有点像火山石,仿佛在形成过程中便经过高温炼烧,冷却后形成了无数细密的孔洞,看起来就很扎脚。
赤岩族草垛形状的窝乍然看起来就是把一个个窝挂在陡峭的山坡上,仔细看去便发现它们建得极为讲究,所有的窝都避开了水流冲涮形成的沟壑,窝的外侧有稳固的岩石作为依靠,以保证不被大风吹过,大雨冲走。一些窝的下面还有铺垫过石头的痕迹,使得窝能够稳稳地座落在山崖上,而不掉落下去。
这些窝的大小跟景平安刚出生时住的过冬的窝差不多大小,搭窝的材料全是水泽里的那种草。
赤岩族的人常年形走的地方还是踩出了一条路来。不常有人形走的地方,表面布满细碎的岩石,充满细碎的砂砾,看着非常咯脚,而常行走的地方则踩得光滑平坦,甚至有些地方还用石头铺平过。
这个时间,很多赤岩族人在外面寻找食物,留在窝里的大多数都是孩子,以及少数成年人。
她们看到山崖族人到来纷纷抱以友好而热情的微笑,不时有人从草窝里拿出烤肉出来招待客人。
步也不推辞,道谢后,双手接过,再转手递给身后的族人。
这热情友好的气氛,让景平安非常意外和新奇。这跟对待树巢族、绿颜族完全不一样。她悄声问步:“妈,我们从山崖族逃出来的那回,你为什么不来赤岩族。”从山崖族到赤岩族更近。
步轻轻地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我,嫫,赤岩族。”
景平安没听懂,挠头。
步解释,“我爸的妈,嫫。”
景平安震惊了:你们连爹都不用认,还认奶奶的吗?
她随即一想,好像不太对,刚才疑似大姨父的那位就很关心大姨生娃的事。亚第一次见到她时也很兴奋,只是不想养娃,调头就跑。男野人是知道自己跟哪些女野人生了娃的,还会问娃的名字。
步看出景平安的困惑,解释,“我爸,赤岩族,会打起来。”她想了想,又找了个意思差不多的词:“掳人。”
景平安懂了,问:“你的意思是指,你的爸爸是赤岩族的人,如果你投奔赤岩族,相当于赤岩族抢山崖族的人?”
步用力猛点头,她很用力地强调,“娃,妈!”又挥舞着双手摆手,“爸,不行!”她告诉景平安:娃只能跟着亲妈,不能跟着爸或爸的族群。族群的人口是壮大的根本,自己族里的养大的娃生的娃,只能留在自己族里。
景平安琢磨了下,明白过来。她跟亲妈算是遭到追杀逃出去,虽说在赤岩族有亲戚,可山崖族跟赤岩族的关系亲密,为了保持友好关系更得避嫌。这就跟逃到关系交好的国家寻求庇护一样,那不是等着被引渡回去么?那种情况下,找关系不对付的族群投奔,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
不多时,她们来到一块挺平坦大概有二三十个平方的岩石前。这岩石立着一个大大的石堆,式样跟赤岩族的标记一模一样,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草窝。
草窝前坐着一个脖子上挂着骨饰、老得牙齿都掉了的老太太。
老太太常年经受风吹日晒,皮肤的颜色跟周围的岩石差不多,身上裹着兽皮,手里拿着根骨矛,她的左边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划过左眼、左脸一直到下巴,伤疤让她的整张脸都变了形,看着委实有些恐怖。她满脸严肃刻薄的面子,睁着另一只眼睛看过来。
领路的舒极为恭敬,上前,俯身行礼,喊:“阿家。”
步收起自己守领的派头,上前,坐在老太太的身边,低头,喊:“阿嫫。”
老太太扭头看向步,问:“吱?步?”
步回道:“步。”又朝景平安招手,对老太太说:“娃,安。”
景平安上前,乖乖地在自己的亲妈旁坐下。
老太太望向安,脸上露出几分笑容,伸出枯瘦的手摸摸她的小手,又把自己脖子上的骨饰项链挂在景平安的脖子上,一副很喜欢她的样子。
景平安心说:“莫非我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至于啊。她挠挠头,捋一捋这里面的关系。阿嫫,其实就是奶奶。这位算起来是自己血缘上的太奶奶。可是野人等儿子成年就赶出去了,还能认孙子和太孙女的?
老太太看着景平安比白嫩嫩红润润的小脸,没忍住,又摸了两把,笑得原本就扭曲的脸更加扭曲。她开心是真的开心,脸也是真的吓人。
景平安心说:“得亏我是成年人的灵魂,要不然很可能会被吓哭。”
很显然,景平安没被吓哭,又拉了一波老太太的喜爱。
老太太指指景平安,又做了个抱的动作,看向步。
步点头。
老太太伸手就把景平安抱在怀里,还掂了掂重量,挺沉的,这娃身板结实,是个强壮的。
景平安吓了一跳,心说:“您这掂重是准备下锅吗?”她救助地看向亲妈。
步在旁边笑得可得意了。
景平安满心无奈,心说:“抱就抱吧。”在这么落后的生产条件下,能有这么大年龄的老太太,比她上辈子的百岁老人还要稀奇罕见。毕竟上辈子的生活条件好,大家只要没病没灾没出意外事故就能长寿,在这里,飞禽猛兽每天冬天的饥荒寒冷各种严酷的自然条件,样样要人命。
老太太抱了抱安,便把她放回到步的怀里,示意舒带安和步出去走走转转。
舒又带着步和安去到旁边的窝,从窝里抱出一个两岁多大点的孩子,得意地给布步,笑嘻嘻地说:“娃,啾!”
两岁大的娃,皮肤红红的,一看就是常年晒太阳,得挺壮实。她的身上斜披着一块鳄鱼皮,腰上还缠了块,被亲妈抱着便用力地蹬腿,嘴里“哇哇”叫唤,非常有力量的样子。
步的身上没有骨饰,于是从背包里取出剑齿虎匕首解下来送给娃。一对剑齿虎牙齿磨了两把,一把在景平安那里,一把在步那里。步不常用,大部分时候都是收在包里的。
她是以首领的身份过来的,舒也是首领,首领之间相互给娃送礼物,不能轻了。
步送完礼,又提了一个要求。她指向山崖顶上,又指指安,再指向河对岸。
舒很是痛快地同意了,当即带着母女俩去爬坡。
步招呼景平安:跟上。
景平安紧跟在舒的身后,来到笔直陡峭的崖壁前往上爬。她原以为爬起来会扎脚,然而,想多了,脚底板根本没地方踩,全套脚趾踩在岩石上往上爬。
她穿着兽皮靴,影响爬山,还让紧跟在下方接着她的亲妈伸手给扯了下来,让她光脚爬。
这地方,没遮没掩的,远处还有飞鸟,她们仨就这么往上爬。
景平安还不会走路就开始学爬山崖,这山崖看起来难爬,但爬上去到处都是能够用手抓住用脚趾尖蹬住的地方,爬起来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崖顶。
面前是褐红色的铁矿山,山体表面坑坑洼洼光秃秃的,隐约能看到些鸟巢、零星的枯枝干草,间或地找了几根野草。这座矿山非常大,像一座绵延的山脉,她所在的位置连山腰都不算。
景平安转过身,望向山崖下。她面前正对的方向,像是一条分界线,一边是森林,另一边则是草泽茂密的河滩,这片河滩非常宽,比瀑布上方的还要宽广,远处则有一条白色练带般的河流,在河流的对岸是起伏的群山,同样郁郁葱葱,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