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她的燕央措默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忽而，他勾了勾唇，眼底的愉悦像是想到了什么妙计一般。
“明日卯时，你也来。”说着，他抬手挠了挠兔子的脑袋，骨节分明的食指缠绕着她头顶的呆毛。
卷了又松，松了又卷。
半晌过去，他意识到自己只说了半句，便又接着道：“你来了，我奖励你一盒草团子。”
话音未落，刚刚还满脸懊恼的兔子眼睛瞪大了几分。
识海里如约响起兔子的声音，‘是另外再给一盒吗？’
燕央措被她逗笑了，食指松开已经被他卷得曲起的呆毛，佯装盛怒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抠门？”
荀萱轩沉默。
她很想回答：是的。
荀萱轩的沉默并不能掩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燕央措的嘴角扯起一抹恶劣的笑。
他挑起下巴避开荀萱轩的视线，缓缓道：“你印象里的我很正确，我、很、抠。”
话刚说完，胖兔子便如同霜打茄子一般瞬间蔫了。
见状，燕央措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感慨道：“你也太好骗了。”
荀萱轩闻言，愣了愣。
她暗暗瞪了燕央措一眼，嘟嘟囔囔地发出几声哼哼。
是妖兽的语言。
燕央措听不清，但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无聊。
他想了想，接着荀萱轩惯用的口吻补充完：除了你，谁那么无聊会去骗我。
或许后面还会跟一个“哼”。
燕央措想。
他为了不白挨骂，原本独自前往黑市的计划瞬间打消了——他不是不去，而是要带着荀萱轩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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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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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计划
胖兔子仰身躺在燕央措的怀中，小嘴啃得起劲，丝毫不在意四周的情况。
她信任燕央措不会把她置于危险境地。
又或者准确地说，是他不会让他们身陷囹圄。
红衣少年抱着兔子在街道上闲逛，他看似什么都会多看两眼，但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步履踩在青石铺作的街道上，粗质的砂砾夹在两者之间，搓圆压扁。
沙沙声有节奏地奏响，就像漏刻往下滴落的水滴，只是两者的呈现方式不同罢了。
华灯初上，街上换了一种热闹方式。
耍猴的闭幕歇息，戏火的高人成了街道上人人喝彩的中心。
少年终于停下脚步。
右手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个银质的面具。
冷硬的面具极具棱角。
一眼看去，它是素净的，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感。
设计者为了缓解这种感觉，他在极不起眼的角落刻了一朵天女花。
花很小一朵，若非她盯着看都很难发现端倪。
天女花的话语是善良、勤劳。
打造面具之刃很了解燕央措的为人。
荀萱轩正想着，街道上的吵闹声突然断了。
胖兔子惊觉地翻过了身来，兰色的双眸机警地审视着四周。
那是一条幽暗阴森的街市，入目既是黑色，只有零星几家摊子点着蜡烛。
清冷的月光照不进这幽深，蜡烛的橙光只能照透身下的方寸之地。
行人皆带着面具，面具下的皮肤笼罩着一层雾气，让人看不清、摸不着。
他们或步履轻松，或行色匆匆，但都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蜡烛燃烧时，火星子炸开的“噼啪”声是这条街道上唯一的声音。
荀萱轩想，她似乎找到了这条街的诡异之处——这里死寂无声，她甚至听不见风声、水声、呼吸声……
‘这里太诡异了。’荀萱轩仰头看向燕央措，‘我们快点离开吧。’
说完，她便发现了燕央措的异常。
此时的红衣少年就如街道上的那些人一样，脸上被一层薄薄的雾气遮挡住了。
而且，他、也没呼吸声了。
荀萱轩下意识地期待这都是她的幻觉，又或者只是娄苍为逗弄她设下的小把戏。
但眼前的一切过真实了，这脱离了幻境的特质。
燕央措的沉默让荀萱轩担忧得连手中的草丸子也不香了。
正当她想要开口再次催促，下一秒她便撞上一转赤色双眸。
胖兔子见状，更是等不下去。
小措心思单纯绝对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她支起身体，扒着少年的衣服爬上肩膀，正想伸爪子偷摸一把毛茸茸耳朵，却意外的发现——燕央措的发顶哪里有耳朵的存在？
胖兔子懵了。
忽地脖子一紧，她被燕央措提下了肩膀。
识海中响起燕央措清冷的声音：‘乖，我们很快就走。’
说罢，少年摊开手掌，将草团子从新塞回到胖兔子怀中。
荀萱轩是狐疑的，但出于对燕央措的信任，她忍了下来。
只是她已经不复先前的状态，只是机械地啃着。
*
少年的步速很快，就好像早就对街上的布局熟稔于心。
他直走一段，脚步停在街角一个破破烂烂的摊子前。
那里甚至连一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只有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愣登地放着。
棚顶是破的，支撑棚子的竹竿似乎也是断的，只剩半截，篷布斜斜地压着。
阴影处似乎有人影晃动，
荀萱轩眯眼看了好一会，总算看清了摊主。
老人躺着一张破破烂烂的躺椅上，一摇一摇地。
意料之内地没听见任何竹椅摇动的声音。
一身黑色的长袍，许是洗了太多遍，袍脚已经破开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洞。
视线上移，那是一双粗粝如树皮的手，指甲里藏着草药的碎末。
荀萱轩下一刻便猜中了老者身份——一名药师，修为不明，但绝对比她强。
老者半张脸掩盖在面具之下，下半张脸裸露在外。
一道浅色的疤痕从嘴角、循着颌骨的弧度没入面具之下。
他见到燕央措，摇动的竹椅微微一滞，下一刻便又重新摇动起来。
‘来了？药放下，钱自己拿。拿了就走吧。’
燕央措抿了抿唇，神识传音道：‘我这次不卖药。’
‘那你来做什么？’老者不满地瞪了燕央措一眼，然后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老者来自安南，说的是地道的安南语——最讲究宫商角徵羽的语言。
荀萱轩听不懂，她只当是一首首动听的诗歌。
老者话音刚落，空气宁静了片刻，她便听见燕央措用相似的语言短暂地交流了几声。
荀萱轩隐约听到了几个耳熟的药名。
她思忖片刻，便记起了药方——正是制作异香的药方，只是关键药材变了。
‘这是要做异香吗？’荀萱轩好奇地问。
‘是，又不是。’燕央措笑得十分神秘，隐隐还透露着一丝狡诈。
荀萱轩心念一转，似乎懂了，又像没懂。
她不禁疑问道：‘你是要靠这个骗娄苍的钱吗？’
燕央措忍俊不禁，‘你又知道了？’
‘难道不是？’胖兔子歪了歪头。
但兔子身，脖子短，歪了也看不大出来。
她看着燕央措嘴角的笑意更甚，他摇了摇头，缓缓道：‘娄苍的钱太少了，不值得我跑这一趟。’
他要赚的是五大家的钱。
异香是五大家的密香，是不外传的香。
若是五大家的人看见市面上满是凝神静气的“异香”，他们又当如何？
他修改了药方，香气乍一闻与异香无二。
只是这香已经被他改为了凝神静气的安神香。
缥缈街的顾主都是些游荡于各个国家地域的散仙，他们有些是舔着刀尖生活的。
长期作恶的他们在修炼的时候极为困难，点燃安神香能让他们短暂摒弃身上的血气，有助于修炼。
由这群奔走各国的亡命之徒帮忙，他有理由相信：不久之后，五大家就会有所动作。
燕央措就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
他的荷包因为孟绍祺空了，他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想着，燕央措掏出了储物袋中的玉牌，随意扫上墨汁，在药方上盖下明晃晃“孟绍祺”三个字。
他收回玉牌，开始期待一个月后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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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孟绍祺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喃喃：“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68章
上赶着送钱
燕央措抱着胖兔子正要挪步离开，下一刻便被街头突如其来的吵闹勾起了兴趣。
缥缈街之所以取缥缈二字，除了因为街道入口飘忽不定外，更是因为街上无声、宛若死寂，行人就如虚无缥缈的灵体。
燕央措刚刚与老者的一番交流都是压着声音进行的，饶是如此。
隔壁的摊主仍有了意见。
街头的骚乱与刚刚的他们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彼时，街道上的人已经纷纷起身，注视着街头三个新来的鬼郎。
“这新来的鬼郎是是由谁引路的？可真没礼貌。”老者低骂一句。
话音未落，隔壁的摊主幽幽转过头看了老者一眼，言外之意十分明确——五十步笑百步。
老者禁声，小声骂骂咧咧地转到一角、开始炼制异香。
燕央措正准备收回视线，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忍不住侧耳听了一会儿。
荀萱轩同样发现了事情的诡异之处，‘于轻阳怎么来了？’
不待燕央措回答，话题中心的人便自动给了答案。
“敢问，街上哪里有卖灵兽的？”于轻阳的音量并不大，但谁叫这是缥缈街——一个连走路声都会显得突兀的地方。
街上的人显然对这送到面前的生意兴致不高，他们纷纷收回视线。
街道上又一次陷入死寂。
于轻阳是何许人也？
永盐城于家的现任少东家，他就没经历过被人忽视的时候。
当下，于轻阳的眼底便多了几分恼意。
燕央措暗叹自己没在现场，十分可惜云云，不然他一定会从旁拱火。
离去的脚步微顿，心生一计——于轻阳买灵兽不就是想找他麻烦吗？他何不让这钱入了他的口袋？
想着，他便向老者借了摊子。
他从缓缓踱步到巨石旁，转手储物袋中掏出一个两尺高的鸟笼——那是荀萱轩第一次炼器的失败品。
暗红色的鸟笼上布满铭文，灵力在铭文间流动，金色的微光在漆黑一片的街道上十分显眼，让人很难不注意。
但这都是空架子罢了。
一旁的摊主站起身，踱步到燕央措的身旁，仔细打量着鸟笼。
许久，他难得开了口，道：“这鸟笼看着怪唬人的。”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街头，面具之下的嘴唇勾了勾，暗叹一句：少年心善。
作为热心群众之一，摊主热心地贡献了他的一张黄符。
燕央措没客气，接过来仔细看起来。
黄符上的符文很特别，是他从没见过的。
但他一想摊主的口音又明白了。
摊主是渭青国人，他们多善御兽。
想必这便是他们的拟气符，使用后人和物都能携带上妖兽的气息。
但拟气符是分等级的，就是不知这黄符是什么等级。
摊主似乎看出了燕央措的疑虑，解答道：“我给的自然是跟你鸟笼相配的，时效约莫半月。”
燕央措闻言，先是给摊主塞了十颗上品灵石，随后便点燃手中的黄符喂给了黄级的黄莺。
*
荀萱轩被他抱着，看着他一顿倒腾，不解地仰头看向燕央措。
但很可惜，少年的脸庞萦绕着黑雾，她压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随后，隔壁摊主的话提醒了她。
荀萱轩思索了片刻便明白了燕央措的用意——他是想“骗”于轻阳的钱吧？
她才想着，小心脏激动得扑通乱跳。
荀萱轩循规蹈矩了一辈子，只敢在夜深人静之时，做梦把人胖揍一顿。
这还是她头一回骗人，说不激动是假。
胖兔子不甘心成为这个伟大计划中的小透明。
她一个蹬腿爬上巨石，在隐秘之处，将她体内的天雷输了一点进去。
天雷包含混沌的意识，在涌上鸟笼的瞬间便把笼体淬炼精纯。
笼体嗡鸣，古朴的气息扩散开来。
胖兔子愣在原地，瞬间便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
她搓了搓爪子，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燕央措，‘我只是想让它看起来更唬人一点……’
声音越说越小声，她自觉地三两步跑到角落面壁思过去了。
燕央措收回视线，忽略一旁再次凑上前的摊主，自顾自地摆放着瓶瓶罐罐。
“先前是我眼拙了，你这笼子卖吗？”摊主热切地凑上前。
燕央措挑眉，简单答道：“卖。”
两人一拍即合，一个觉得于轻阳不配，一个一心想买。
不过半刻，燕央措收获了十万上品灵石，还得了一个隔壁摊主热心赞助的地级困兽笼。
他提着笼子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于轻阳不配拥有，随即朝胖兔子走去。
他单手揪着兔子的后脖颈，圆圆的雪球被拉成了年糕。
兔子腿在空中挣扎着蹬了两下。
燕央措会意，把她揽入怀中，指了指她身上的储物袋，问：‘你这儿还有失败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