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向皇后跪下,泪水簌簌而下:“娘娘,我不在之时,烦请您一定帮忙照料好三个孩子,让他们不失母爱,若太子再纳妃子,也恳求皇后能护我孩子,我只求他们能健康成人。”
“知子莫若母,太子除了你,是断不可能要其他女人的,你就好好养身体,与太子和和美美,一同陪孩子们长大罢。”
说着皇后连忙要扶起她,她却不起,只是用力握住皇后的手,含水的清眸中尽是哀求:“娘娘就答应我罢!”
“好,我答应你。不论何时,我都会保护我的孙儿,不让任何人伤害!”
敖岚欣慰的一笑,泪水落在洁白的狐裘上。
她后退一步,重又跪下,朝皇后“砰砰”磕了三个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向娘娘道歉,也谢谢娘娘不计前嫌,答应我好好照料孩子。”
“我们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见她诚意十足,皇后自然也彻底摒弃前嫌,将她视为了家中一份子。
将她扶起来,见她嘴唇有些发白,便连忙叫侍从扶住。
“你说的我都已知道,一切有我,你尽管静心修养。”皇后伸出雪白如玉的手,拍了拍敖岚。
目送敖岚离去,皇后心中不免升起凉意:都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她身体极虚,难道……
若有那么一天,太子岂不是要伤心欲绝?
皇后蹙了眉,凝视着梅园中傲然盛开的一抹抹嫣红:恐怕接下来皇宫又不得安宁了。
*
琉璃亭中,一身狐裘披风的敖岚凭栏静立,寒风吹得她周身毛绒瑟瑟舞动,更添了几分灵动美。
身后平稳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
敖岚转过身来,唇角一扬,“你果然准时。”
太傅见四周只有他二人,警惕道:“太子妃约我,有何事?”
敖岚并不多言,将云昭王的纹身秘图放到他手心。
待太傅看清楚那图案之后,脸上先是震惊,继而是愤怒,紧接着是一副受到奇耻大辱的样子。
纵使武功修为再高,他也忍不住闪电般出手,掐住了敖岚的脖子。
他骨节攥的“咯咯”响,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一时冲动杀了她。
“你果然是个祸水,不光勾引太子,还勾引云昭王!”
敖岚艰难的说:“我真的很想离开,我想让你帮我。”
“离开?”太傅眼中闪过凶狠之色,“你挑起了如此屈辱之事,不如直接杀了你,永绝后患!”
敖岚眼带嘲笑,声音虽然微弱,可掷地有声,“我已将云昭王的纹身图印了好多张,分给我的侍从,只要我今日没有准时回去,他们便会发给全京城的人,不出两天,全京城、全夏国都会知道云昭王和太子妃有染,让太子永远抬不起头来!”
一听要伤及太子名誉,太傅的手闪电般收回来,语气不容置疑,“你必须彻底消失,越快越好。”
“以前不走,是放不下我的孩子。现在我想通了,想走,立刻走。”
太傅威严的双目满是疑云,“母爱最为纯粹,你又为何突然想要放弃世子和郡主?”
“我找到了我胞弟敖霈。你应该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也知道了我皇兄是死在谁手中。”敖岚饱含泪水,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太傅没有作声,凝目半晌,才道:“你要独自远走高飞?”
敖岚轻吁一口气,神情也轻松了,“是,远离这里,让我们每个人都不再痛苦。”
太傅如此精明,自然一眼看出她所担忧之事。
冷厉的眼神打量着她,见她郑重其事,便改了口气,缓和道:“世子和郡主是大夏国的继承人,我们自然会众星拱月般,精心呵护他们成人,你只管放心走,如若将来想见他们,本座也可安排你们见面。”
“离了这地方,我便不会再回来了。我希望你作为国师,能永远忠心于世子和郡主,不生二心,不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
太傅将手放在心口处,朝着太阳的方向,肃容道:“我在师兄面前发过誓,永远效忠太子,自然也会忠心于太子的亲骨血!”
他又问:“看样子,你已安排好了一切,只等时机离开?”
“的确,所以我才来见你。”
“为防夜长梦多,你今日回去跟世子、郡主道别,明日便走,我亲自送你出城。”太傅仿佛一秒钟也等不及了。
敖岚回到双福阁中,将三个孩子唤回来,一一端详他们,让画师给他们母子四人画了两幅画像,一幅她带在身边,一幅让如风收好。
晚上,太子回来,敖岚强打精神,亲自铺床,十分柔顺。
“今日怎么样?”太子自后面抱住她,感觉她这些日子瘦了一些,不由得带了怜惜。
“还好。”敖岚拿起玉梳,示意他躺下:“这些日子着实雷到你了,在外忙公务,还要牵挂着我。我给你梳梳头,放松一下。”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话,二人想起初识之时的那次梳头经历,不由得相视一笑。
待上了床,太子将她的下巴掐住,凤眸微眯:“你是否有求于我?”
敖岚温柔一笑,“难道我们不可以像普通夫妻一样么?只是妻子给丈夫梳头罢了,没有任何要求。”
被敖岚当做夫君对待,虽是太子一直极度渴望的,可这话突然就这样平淡的说出来,太子反倒又起了疑心,他注视着敖岚的眼睛,半晌道:“如此便好。”
“你不是说过么,我们不要再互相伤害了,人生苦短,应享受当下才是。”敖岚主动抱住了他。
太子压住她,俯视着她:“只要你有心,自然一切都顺遂。”
敖岚将他的手拉到她胸口上,“我的心是你的。”
太子眼神倏然变暗沉,俯首亲了上来。
敖岚难得千娇百媚,婉转承欢,更引逗得太子不能自已。
夜已深,无限恩爱道不完。
……
第77章 锦衣玉带的清贵男子立在……
春日灿灿,山脚下的小镇花香四溢。
小院干净整洁,墙根下种着几簇花,粉粉嫩嫩的惹人爱,其中就有敖岚最爱的玉荷。
阴凉通风处挂着一排紫萧,微风拂过,悠闲的晃着。
“公主,您每日都把肉都给鹿大侠、杏溪和奴才吃,您不吃点好的身体怎么行?”武德儿打开食盒看了看,语气是心疼中又带着丝责备。
敖岚笑了笑,不以为然,“我又不做体力活,不馋肉。你和鹿大哥成日忙里忙外,那样辛苦,自然要多吃点肉。杏溪每日操持家务活也是极辛苦的,只有我是闲人一个,并不觉得饿。”
武德儿嘟着嘴,想趁敖岚不注意给她夹上两块肉,被敖岚察觉到,她瞪了他一眼,说:“还磨蹭什么,再不去鹿大哥要饿了。”
武德儿只好拿起食盒,去乐坊了。
出门前杏溪跟他使了个眼色,他瞬间明白了,便点点头,又高兴了些。
待他出了门,杏溪将大门拴上,摆好饭菜,跟敖岚一起坐在院中的小木桌旁一起用餐。
吃了两口,敖岚忽然道:“我这里怎么有好几块肉?”
她疑心的看向杏溪,见杏溪偷笑,便将肉通通拨给杏溪,道:“我实在是吃了多少山珍海味,对这个是一点都不馋。现在身体比之前强壮了不知多少,只要日子快乐,无论吃什么,我都好得很,跟吃不吃肉没什么关系。”
“让你们吃你们就吃,这是命令。”
“那奴婢只能遵命了,多谢公主。”杏溪只好将那香喷喷的肉丝全都吃下。
敖岚见她吃得香,便宠溺地望着她,十分欢喜。见公主开心,杏溪自然也更开心,吃得更香。
的确,自从逃出来,落脚在这僻静小镇,日子虽然清苦,可每个人都那样轻松快乐。
尤其是公主,已开朗得像少女时期那个天真无邪的天之娇女。被那人囚禁在皇宫的那五年,公主从未真正笑过。
每日黄昏鹿大侠和武德儿一道回来,她准备好饭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坐在院中消磨时光,听鹿大哥和武德儿讲这一天的见闻,是最惬意的时光。
每逢此时,杏溪便要向老天爷祈祷,让这样平淡的日子继续下去,不要再生事故。
正感慨着,敲门声响起。
杏溪起身问:“谁?”
“隔壁王大娘!”
“王大娘,什么事儿?”
“我家果园的樱桃熟了,知道娘子爱吃酸甜,送了一篮过来。”
杏溪回头看向敖岚,敖岚朝她点点头,转身去屋里了。
杏溪便开开门,迎上面带笑容的王大娘。
王大娘知道他家一向不与人交往,也从不让人进院子,她便在门口张望一下,随口问:“娘子不在家么?”
“睡下了。”杏溪用身子牢牢挡住她想探寻更多的视线,一边笑着道:“多谢大娘,总跟着大娘吃东西,真是不好意思。”
“客气什么,娘子不也教我孙子识字么,娘子真是厉害,居然识得那么多字,写得还那样漂亮!”
“我家娘子只是略识得几个字罢了,不值一提。娘子还说,等后日我家先生休息时,再让您家谷包来练字呢。”
王大娘喜得不得了,连连答应着,恋恋不舍的走了。
出来在街上跟街坊们聊了几句,街坊们见她从敖岚家出来,便又扯上那个老话题:“那家婆娘脸上的疤到底有多吓人哪?你看见过没有?一年多了也从未见过她的脸呢。”
王大娘自是没见过。
这鹿家娘子无事从不出门,出门就戴着面纱,全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夏日也是如此。
据说是遭过大火,全身都是疤痕,无法见人。
不过前几日她家两个男人都外出赚活计不在家,有只中箭的秃鹰掉进她家,从院里直扑棱到屋内,可把她和那侍女吓坏了,也不敢进屋,叫的“哇哇”响。
王大娘过去敲门问怎么了,侍女杏溪连忙过来开了门向她求救,她拿了个大竹篓将秃鹰罩住,用结实的网兜了出去,卖了不少钱。
那次她进去时,见到了鹿家娘子躲向里屋的背影,一头浓密乌亮的长发挽在脑后,露出一截雪白纤长的后颈,杨柳般细的腰肢,修长的腿,两只手白如玉,十指纤纤跟雪白的葱根一样。
不像是遭过大火的。
那个背影都让她觉得像仙女,闲来无事,她便猜测鹿家娘子正脸长什么样。
这样的美人儿必不是寻常人家的。
恐怕是戏文中说的才子佳人那样,是违抗父母之命,与意中人私逃出来的。
心中虽这样想,可鹿家娘子待他家孙子极好,她也万没有去背后嚼人家舌根的道理,便应付了两句,也回家歇着了。
那厢杏溪将樱桃洗干净了,给鹿纯聪和武德儿留了一些出来,主仆二人便坐在檐下品尝了一些,现摘的果然新鲜。
“公主,王大娘说上次那只秃鹰,她去集市上卖了一大笔钱呢!”
“是有人买了炖肉吃么?”
“听说是买了回去养着呢!”
“中了那样深的箭,还能养活么。”敖岚皱了皱眉头,“养这样凶的东西,看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对呀,那样可怕,能把人的眼珠啄出来,得用铁链拴住罢?”
想到那日秃鹰坚硬的弯嘴,敖岚仍然后怕,道:“以后千万别再掉下这样凶狠的东西了。”
“下次再掉下来,我一定用竹篓将她扣住,也拿到集市上去卖钱,卖了大钱给公主买新衣服!”
敖岚笑道:“你没被吓晕就不错了,还有胆子去抓住它!”
杏溪撅着嘴道:“等下次再有,公主就见到我的厉害了。”
且说傍晚鹿纯聪回家后,敖岚连忙迎上去拉住他的手仔细端详他,问:“今日累不累?”
说着递过干净外袍让他换上。
鹿纯聪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说:“不累。看我给你买的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桃粉色淡碎花布料,正是敖岚前些日子在集市上看中又买不起的。
敖岚先是欣喜,又突然皱了眉头,问:“你这些天回来都比平常晚,你是不是又多接了活,才攒出钱买的这料子?”
鹿纯聪不语,仔细看着她的神情,想要辨认出她是否真的要生气了。
敖岚望向武德子,武德子连忙心虚的低了头,敖岚便知道这是真的了,一时间又心疼又自责,哭着跑向屋内。
鹿纯聪跟进去,见她伏在床上啜泣,便扶住她的肩膀,温柔道:“不是说好再也不哭了么。你一哭,我心里痛得很。”
敖岚扑进他怀中,流泪道:“鹿大哥,我真是没用,总是当你的累赘,连累你。你身子这样羸弱就是我害的,现在又不顾身体去超负荷干活给我买布料,我真是没用,空长了副好皮囊,换不得吃喝,只能在家张嘴等食,让你这样累……”
鹿纯聪轻轻抚摸着她,“为你奔波,我很幸福。”
说的敖岚更加难过,捧着他的脸,泪流不止,“鹿大哥,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去多干活,保证好自己的身子,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活下去。只要你好好的,无论吃什么穿什么我都不在意。”
鹿纯聪何不知她的深厚心意,她将自己全身心地交付给他,二人拜堂的那日已发过誓,自此夫妻二人生死相依。
只是,他怎能忍受心爱之人一无所有,只守着这所破旧的茅屋,过着清贫的生活,他的宝贝应当被呵护在手心,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只是为了他,抛弃了一切。
但他还是想尽一切可能满足她的愿望,让她清苦的生活有一丝亮色。
他叹口气,“好,我答应你。别悲悲戚戚的了,让杏溪给你做件好衣裳,穿给我看看,好久没见你穿过粉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