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为婢——一息尚存
时间:2021-11-12 00:37:07

  林菲站在排队出城的人群里面,正紧张的随着人群的移动而往前走动。
  她并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后,此刻正跟着两拨人。
  头一拨人是杨则善让管家梁生从国公府豢养的暗卫里, 挑选出来的两个轻功最厉害的护卫, 他们第一时间发现林菲跑出了国公府, 并且看到林菲一路跑到城东,就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
  第二拨人是小侯爷的护卫, 陆研想看看林菲得到了户籍和路引之后,会如何行动, 只是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果断的,拿到了户籍和路引, 趁着除夕夜国公府里的人都在忙, 便借机溜了出来。
  陆研担心她路上盘缠不够,准备赠她些银两,没想到竟意外发现了跟在林菲身后的两个暗卫。
  “主子,那两个暗卫?”陆研身边的护卫同他问道。
  陆研杀伐果断道:“处理干净。”
  “是。”护卫应下。
  那两名暗卫正商量着, 准备一个人继续跟踪保护林菲,一个人回府向管家传递消息,可尚且来不及行动,就见身后嗖嗖出现七八个侯府护卫。
  都是习武之人,用眼神便传递了杀意。
  两名暗卫虽然武艺高强,但到底敌不过七八个护卫的连番攻击,很快便败下阵来。
  此刻,尚不知情的林菲还站在排队出城的人群里面,正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虽然换掉了身上的丫鬟服,穿一身普通的庶民装,但到底容貌过于妍丽,等轮到林菲的时候,她把户籍和路引交给检查的官兵,那官兵照常询问林菲几个问题。
  “姓甚名谁?”
  “户籍何处?”
  “去往哪里?”
  林菲都逐一回答。
  官兵常年负责出城检查,他直觉这个穿小袄配浅色裙裾的姑娘不简单,刚准备领到一边深入盘问的时候,便见小侯爷陆研打马过来。
  “见过小侯爷。”官兵们立刻堆出笑脸,同马上的陆研问好。
  陆研握着缰绳含笑道:“今夜是除夕夜,辛苦各位了。”
  他不仅是侯府嫡子,还是京兆府尹,从三品的官员,管着京都城衙门里头的大小案子,也经常和守门官兵打交道,所以守门的官兵都识得这个年纪轻轻的府尹大人。
  “来,把食盒给官爷们送去。”陆研执鞭的大手一挥,只见两个护卫便把提前备好的食盒送了上去。
  “今夜除夕,这是我们小侯爷特意给官爷们准备的大餐,官爷们还是趁热吃好些,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守城的官兵也不好忤了小侯爷的美意,对视一眼,商量着去旁边吃完了再过来继续工作,毕竟检查户籍和路引这样的工作并不难,且今晚是除夕夜,都是些出城的商贩,进城的人并不多。
  容易出乱子的,还是进城的人。
  出城的人都是归家的,哪里能出什么乱子呢?
  官兵们商量了几句,便笑着同骑在大马上的陆研抱拳道:“那便谢过小侯爷了。”
  他们各自领了食盒,便去一旁吃去。
  陆研带来的护卫接替了守城官兵的工作,随即放行了林菲。
  林菲临出门前,特意回过头来,看向马背上的陆研。
  “谢谢。”她轻声道。
  陆研随手扔过去一个钱袋子,林菲接过,陆研示意她赶紧走。
  林菲本想把手帕还给他的,但是城门口人多眼杂,她已经接了陆研丢过来的钱袋子,若是继续耽搁下去,怕会出乱子,便立刻屈膝做了个福,这才疾步跑过深达六丈的门洞,跑出城去。
  城外的空气冷冽,林菲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她出了城门,拥有了新的身份,即将南下寻亲,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她再也不是谁的奴隶,再也不用任人摆布,她以后就叫沈菲,是一个普通的庶民了,这可真好!
  若父亲在天之灵,也会感到高兴。
  ……
  时光荏苒,一晃便过去了三个月。
  金陵作为大安朝的纺织业中心,城内有专业工匠六千余户,金陵云锦更被誉为皇家御用品而名噪一时,且金陵的地理位置也极好,它临海靠江,是海上丝绸之路,来往商贩更是不计其数。
  最出名的,便是那风光秀丽的秦淮两岸,可谓是商铺林立,客似云来。
  这秦淮河的南岸是会试的总考场,北岸则是教坊名伎聚集地,滚滚流水的河面上停靠着十多艘巨大的画舫船,船头站着穿薄纱的歌妓,正用江南软语娇笑着招揽岸上的客人。
  林菲逃出京都城后,一路南下,她已经来到金陵半个月了,这座经济繁荣,文化发达的城池,比起盛京竟然也丝毫不逊色,尤其是这著名的秦淮两岸,不知出了多少才子佳人的美谈。
  “沈菲姑娘,这边走。”有小丫鬟唤她。
  林菲如今改名沈菲,对外便说是金陵沈府的远房亲戚,暂住在沈家,而她的三姐姐林俏嫁的是沈府三少爷沈景浔。
  今日三月三,又是传统的上巳节,见着天气晴好,沈景浔便抽空带着妻子林俏,和两个孩子,全家一道来秦淮河乘船赏春。
  林俏便把林菲也给拉来了,说她日日呆在府中,怕是要闷坏了身子,趁着春日晴好,出门春游,岂不美哉?
  林菲原是不愿意出府的,也不是她故意拿乔,实在是十日前,府中的沈七爷娶亲,林菲便以远房亲戚的名义,参加了那桩热闹的婚宴。
  按照金陵的规矩,是有闹婚房的习俗,林菲站在窗外看他们闹婚房,新娘子的盖头不慎被一个淘气的孩童掀开,林菲打远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嫁给沈七爷的新娘子不是别人,正是国公府的表小姐白玉莲。
  她不是回扬州去了吗?怎么嫁到金陵来了?
  林菲吓得立刻掉头走开,自那一日之后,她一直忐忑不安。
  虽说金陵和盛京隔着十万八千里远,杨则善也忙于公务,被绊在宫中连回个国公府都是难得,按理说不可能有时间去捉拿一个逃跑的小奴婢。
  更何况,国公府的丫鬟婢女那么多,白玉莲未必还记得她。
  即便记得,也不会特意写信去盛京,告知她在沈府看见了一个同国公府婢女长的一模一样的姑娘。
  这般想着,林菲才慢慢的释怀了。
  林菲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听到小丫鬟喊她上船,便跟着一道,由两个丫鬟扶着胳膊肘,脚下一步跨过去,便上了一条雕梁画栋的画舫船。
  说起来,她也小半个月没有出过沈府,甚至没有出过三姐姐的院子了,今日出来透透气,当真是身心舒畅,连着半个月来萦绕心间的那些不安和忐忑,也都消散了去。
  “快看对面那条船,好漂亮啊!”小孩子的声音天真无邪,也找不到更好的词汇形容,只觉得对面的那条赤红色的大船当真是漂亮极了!
  林菲站在船栏旁,顺势瞧过去。
  只见一艘巨大的三层画舫船正缓缓向秦淮河岸靠去,那船身巨大,船尾弧度优美的翘起,船身雕刻纹路繁复的祥云,立柱上的盘龙和祥云一层扣着一层,错落有致,又栩栩如生,花窗和栏杆上也有龙纹,这是皇家的特有标志。
  船舱最顶层的两头是两座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那飞檐上挂着护风铃,秦淮河岸边的风吹来,那淡金色的护风铃就叮当作响,声音清脆。
  “那是皇家的船。”人群里有人说道:“前几日不是听闻新册立的太子殿下,被派来金陵巡查了吗?”
  “可是盛京距离金陵千里之遥,就算太子殿下前几日出发,也不可能今日就到了金陵!”有人质疑。
  “好像是说跑死了八匹马,夜奔百里,只花了六日时间就到了金陵!”
  “是出了什么大事吗?如何要这般急迫?”
  “这就不知道了。”说话的人摇头道。
  林菲听了几耳朵周遭的议论,只觉得这事和自己丝毫没有关系,谁当太子,谁跑死了八匹马,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求在这金陵城里,开始自己新的生活而已。
  “菲儿。”林俏唤她:“峰哥儿似乎有些晕船,我们去船舱里坐会儿。”
  林俏为沈景浔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沈时峰时年六岁,女儿沈时宜只才三岁,今日来秦淮河游船,便把一对儿女都带来了。
  “好。”林菲应道,帮林俏抱起粉雕玉琢的沈时宜,而林俏则抱着晕船的儿子沈时峰,由丈夫沈景浔和两个丫鬟,一个扈从在前头开路,从人群里往船舱走去。
 
 
第46章 046   厄运连连,穷途末路(一)……
  龙船二楼的包厢里, 纸糊的花窗开了半扇,金丝楠木的条几上放着一顶袅袅生烟的宣德炉,空气里是御用龙延香的淡雅香气。
  杨则善站在半开的花窗边往外看, 春日的阳光打在他山峦高挺的鼻梁上,他英俊的脸一半陷在暗影里,一半沐浴在春光里, 仿若半魔半佛。
  他的指腹搭上左手大拇指的玉扳指慢慢转动,看到窗外的人后,不动声色地眯起了黑眸,那眸底瘆人的戾气浮涌, 连着周身的空气都逼仄压抑了起来。
  “殿下。”梁生如今被提拔为东宫管事,他此处随同杨则善一道南下巡查,此刻走到杨则善身畔,低声同他说道:“金陵太守求见。”
  杨则善收回眺望的目光, 也同时收敛起眼底的狰狞, 转身朝桌案走去, 沉声道:“让他进来。”
  八日之前,国公府的老太君收到外孙女白玉莲的家书。
  白玉莲在信中说, 她已经嫁去了金陵沈府,一切都好, 望外祖母不要挂念,家书的末尾, 还随口提了一句, 说是在沈府里见着一个姑娘,竟然长的同国公府表哥院子里的那个菲儿七八分相似,当真是巧了。
  老太君当夜就把此事,让府中管事去宫里递消息。
  林菲走后, 杨则善大怒,立即派出大量人马,天罗地网地寻她,可是大安朝的疆土辽阔,茫茫人海要寻觅一人,终究还是太难。
  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在一封金陵寄来的家书里,得知了林菲的下落。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时,包厢的门打开来,金陵太守让部下在门外候着,自己则毕恭毕敬的走进房内,走至杨则善身边,作揖道:“微臣恭迎殿下,微臣不知殿下今日就已抵达金陵,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太守不必多礼。”杨则善搁下手中杯盏,缓声道:“此次孤是代陛下南巡,考察民情戎政,问民疾苦,来时便听闻江浙地广人稠,尤其金陵繁华富裕,比之盛京,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陵太守一听,直觉不妙。
  杨则善接过梁生递来的账本,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翻阅着,继续说道:“陛下体恤民情,让孤此番南下除了督察河务海防,巡视河工之外,还下了一道口谕,说是让孤实地考察之后,酌情谕免赋银和粮食。”
  他声线幽冷地说着,指腹从账册上缓缓擦过,补充道:“安庆元年至十二年间,金陵积欠赋银四十二万两,以及粮食三千六百七十二石。”
  金陵太守听完,擦着额头上不停溢出的汗水回道:“殿下有所不知,金陵虽然繁华,但也就这四五年才好起来的,安庆元年至七年间,天灾不断,民不聊生,赋银和粮食大多都是那个时候欠下的。
  且那时微臣还不是金陵太守,只是一个六品的宣抚俭事,后来有幸得朝廷赏识,提拔升迁,今年年初的时候才任职的金陵太守。”
  “原来如此。”杨则善搁在桌案上的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他沉默的时候,敲击声显得格外钝重。
  这声音,仿佛就敲击在了太守大人的心口上,让他心脏跳的愈发厉害,只道这个新册立的太子殿下好生厉害,一见面就管他讨钱要粮,被他婉拒之后,也沉着气不发怒,只一副冷静思考的模样。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只见杨则善姿态矜贵的合上了账册,太守大人见此也暗自松了口气。
  “今日孤初来乍到,便歇上几日再去巡视河务海防,至于赋银和粮食谕免之事,等孤亲自考察一番,再做酌情处理。”
  “是。”太守大人应下,于是又问:“殿下是想歇在府衙,还是另寻住处?”
  “何必劳民伤财,歇在府衙,一切从简便是。”
  “是。”太守道。
  ……
  话说。
  林菲抱着三岁的沈时宜,跟在林俏身后入得船舱提前预订好的一个雅间内。
  沈时峰抱着痰盂吐了之后,也就好受了许多,林俏让丫鬟推开雅间的小隔窗,又拿来一块腌制的姜片给沈时峰含在嘴里,缓解不适。
  这时,听得笃笃两声敲门声。
  丫鬟过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长袍的高瘦男子,拱手作揖道:“敢问沈三爷可在里面?”
  沈景浔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早年在书院里读书时的一个同窗,这便笑道:“秦兄,别来无恙。”
  “沈兄。”同窗说道:“刚才我在外头瞧见你,就觉得几分眼熟,没想到真的是沈兄,三年前离开书院后,我就回了姑苏,今日也是应邀前来金陵参加友人的升迁宴,没想到竟会在船上偶遇了沈兄,不知沈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既是昔日同窗,又有缘偶遇,沈景浔便应下:“请。”
  同窗也抬手道:“请。”
  沈景浔便跟在同窗身后出了雅间,林菲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姐夫离去的背影。
  丫鬟把雅间的门合上,隔绝了外头的喧哗。
  沈时峰含着腌制的姜片这会儿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三岁的沈时宜到底还是顽皮,竟自己搬了一个小绣墩到打开的窗户旁边,又爬上了绣墩,半个身子都挂在窗棂上,吓得林菲立刻去抱她。
  “姨母,你看河上有小鸭子在游来游去,好可爱。”沈时宜奶声奶气地喊,两只藕节般的小手在空中兴高采烈的挥舞。
  林菲定睛看去,只道:“瞧着像是鸳鸯。”
  秦淮河畔成片的柳树,长长柳枝垂到清澈的河水里,原本四月才有的飞絮,这会儿竟然提前了一个月,一阵春风拂面而过,那漫天的柳絮纷纷扬扬,飘满了秦淮河的两岸,也顺着温暖的春风吹到了河面上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