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为婢——一息尚存
时间:2021-11-12 00:37:07

  林菲虽有睡意,但是暑热炎炎,也无法立刻入睡。
  月娘有节奏的扇着风,她瞥一眼已经退到殿门外的宫婢。
  此刻偌大的殿内只有林菲和她两个人,窗外的蝉鸣鸟叫在空旷安静的大殿里,愈发清晰入耳。
  月娘收回朝殿外观察的视线,目光落到歪在八宝琉璃榻上的林菲面上。
  “贵人,你睡了吗?”她轻声问道。
  林菲支着额头睁开眼来:“还未。”
  月娘靠近一些,压低了声音问道:“上回,贵人遣我和春梅去寻堕胎药,如今,贵人对胎儿到底是作何感想呢?”
  这本是不可以拿出来议论的话,却没想到月娘今日大着胆子同她提起。
  林菲一手抚上小腹,视线也随着往下,看向盖在小腹上雪白的手背,她叹息道:“月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没得选择。”
  月娘听罢,瞳孔大了些。
  “难道说,贵人还是不愿替太子诞下龙嗣?”她的嗓音里竟透出一丝期盼来。
  林菲有心事,倒也没有察觉到月娘话里流露出的那丝似有若无的期盼。
  “月娘。”林菲似乎想说什么,可她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然后阖上了目。
  而这一声无奈的叹息,仿佛千言无语般涌入月娘的心头,撞的她整个心尖都在颤动。
  月娘的手下意识的抚上怀里揣着的那包药,然后指尖战栗的按住。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子。
  若是……若是贵人有的选择,贵人还是会堕了这个胎儿。
  胎儿没了,贵人就解脱了,她的妹妹也有救了。
  这不能算背叛!她不过是助贵人一臂之力,把上回未完的事做完了而已。
 
 
第66章 066   反目成仇(下)
  又过了两日。
  竹绷上的常德二字终于绣完了最后一笔。
  林菲把竹绷打开, 取下绢帕来看,她被戳了几个小针眼的指腹虽然还疼着,可到底把这杨则善千央万求的表字给绣完了。
  心下也说不上是完成了一桩任务, 还是有了些旁的情绪。
  她雪白的天鹅颈微垂着,指腹慢慢抚过绢帕上的常德二字,清澈的双眼里流露出一抹难得的柔和来。
  “常德。”林菲用唇语唤道。
  正午到了, 宫婢们手捧描金红漆盒,低头排队进到膳房来。
  月娘跟在她们身后,待进到房内,便亲自指挥着宫婢们把菜肴羹汤全部摆放整齐, 然后又去正殿寻林菲过来用膳。
  也不知是暑热太盛,还是别的原因,林菲今日觉得胸口闷闷的,也无甚胃口, 便小手托着雪白的下颚, 另一手端着象牙筷, 看着眼前的满桌珍馐,到底有些无从下筷子。
  月娘笑盈盈地走上前来, 把那道林菲近来爱吃的糖醋里脊摆到林菲最前面,哄着她道:“贵人口味不好, 少吃些便是了,但是一点都不吃可不行的!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 一顿不吃饿着慌, 就算贵人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腹中胎儿想想不是?”
  提及胎儿,林菲握着象牙筷的手指动了动。
  是啊,她既然已经决心留下这个胎儿, 就该好吃好睡,这样胎儿在腹中方能健康成长。
  林菲这般想着,便动了筷子,朝那道月娘端到跟前的糖醋里脊夹去。
  象牙筷的筷头是裹银的,银遇毒则会变色,皇家用银头筷子也有防毒的意思。
  银筷头碰到里脊肉,并没有变色。
  林菲夹起一块切的细薄的里脊肉,然后放入口中。
  “贵人!”月娘突然喊住她。
  林菲筷子一顿,朝月娘看去。
  “怎么了月娘?”她疑惑道。
  月娘手指紧张的攥着帕子,沉默着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毕竟是刚上的菜,我怕烫着贵人的嘴。”
  林菲含笑应她:“不烫了,你放心罢。”
  说罢,林菲已经把那块里脊肉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口感很快蔓延整个口腔,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眸,又夹了一筷子吃。
  一番午膳下来,那盘被月娘挪到林菲跟前的里脊肉竟吃了小半,算是整桌菜吃的最多的一盘了。
  按照往日,午膳后林菲便要在大殿周围转着圈儿的散会儿步,消食。
  可是不知为何,她今日用完膳后,小腹坠坠的,有些不适,便没有去散步,而是让月娘搀扶着回了寝殿休憩。
  八宝琉璃榻上,林菲靠着个湘妃色冰裂纹锦锻大迎枕闭目养神。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她额头和鼻翼两侧都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来,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尤其是小腹,愈发垂坠的厉害。
  “月……月娘……”林菲唤道。
  月娘本就寸步不离地守在纱帐外,这会儿听到林菲唤她,立刻挑开纱帐走近。
  她蹲到琉璃榻边,握住林菲的手同她问道:“贵人你这是怎么了?如何面色这般惨白?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林菲双手本能地护住小腹:“我好疼……肚子好疼……”
  她说着,目光下落的同时看到从裙底流出来的鲜红血液,惊得猛然睁大了眼。
  “孩子……我的孩子!”林菲喊道,双手也同时紧紧护住了小腹。
  月娘也吓了一跳,立刻跑出去喊:“御医!快传御医过来!”
  ……
  东宫一片萧瑟冷肃。
  殿外禁军把手,殿内噤若寒蝉。
  闻讯赶来的杨则善穿着上朝的四爪蟒袍,头上的金冠也因为回来路上跑的太快而有了歪斜,他倒也无暇顾及,正双手负在身后,在殿内来回踱步。
  “殿下。”御医从明黄色垂幔里走出。
  杨则善立刻转过身来,问道:“如何了?”
  御医无奈的摇头:“怕是保不住了。”
  杨则善面色一沉,立刻问道:“大人没事罢?”
  “大人倒是没事。”御医说:“孩子本就月份小,经不得一点动荡,更何况还是那般烈性的堕胎药。”
  杨则善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后,黑眸里卷起风暴。
  他压着情绪哑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御医见杨则善面露厉色,便有些迟疑,于是斟酌着用词说道:“经微臣刚才号脉和观察,贵人该是服用了烈性的堕胎药,才会致使胎儿滑落。”
  “堕胎药?”杨则善阴鸷地眯起眸子:“可否查到堕胎药的源头?”
  “这就要逐一查验贵人今日的饮食了。”御医回道。
  杨则善点头,命梁生领着御医去查验今日林菲所有吃过的食物喝过的茶水。
  梁生立刻应下,这便领着御医离开。
  杨则善的目光从御医离去的背影上收回,他抬手准备掀开垂帘进去,可又生生止住了。
  他此刻满腔惊怒,既有失去孩子的悲痛,又有对林菲的猜测和质疑。
  但在事情尚未查明之前,杨则善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他此刻不该进去,更不该见她。
  他怕自己想错了,误会了她。
  更何况,林菲才小产,这会儿身子还难受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许多,他不能因为一时的猜疑,而再次伤害了她。
  杨则善这般想着,便收回了欲掀开垂帘的手,转身出了大殿。
  ……
  一柱香之后。
  承乾殿的书斋内。
  黄案前摆着一盘尚未用完的糖醋里脊,杨则善睨了一眼,方才问身前的御医:“这盘菜有问题?”
  “是。”御医道:“里面掺了蛇蝎草磨成的药粉,这药粉无色无味,银筷头也未必试的出来,但却是最烈性的堕胎药,一旦食用,便会滑胎!”
  杨则善听完,先是沉住一腔怒意,闭上眸子。
  他缓了缓,才睁开眼,看向一旁候着的梁生问道:“可有审过御厨和传膳的宫婢们?”
  “都已羁押刑部,由刑部在审理。”梁生回道。
  杨则善听罢从黄案后站起身来:“孤去刑部一趟,亲自审理。”
  说罢,他人已经跨着皂靴大步走出了书斋。
  刑部牢房的门打开来,里头的人见到进来的是穿蟒袍的太子殿下,立刻一窝蜂的涌上前来,双手抓着牢房的铁栏杆,又是磕头求饶,又是痛哭流涕。
  “殿下饶命!奴才就是个厨子而已,只负责烧菜的,从未在贵人饮食里下过什么毒物,就是给奴才一百个一千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去害皇嗣啊殿下!求殿下明察!”
  梁生走至杨则善身畔,对他道:“这是东宫新来的那个御厨,那道致使贵人滑胎的糖醋里脊,既是出自他的手。”
  杨则善自己曾吃过这御厨做的糖醋里脊,当时就是想到林菲如今嗜酸,该是会喜欢这菜,才把这御厨同父皇讨要到东宫,专门给林菲做菜的。
  “这道菜,在厨房做好后,是谁端上的桌?”杨则善又问。
  一个长相稚嫩的小宫婢立刻跪在地上磕头:“是……是奴婢端上桌面的,但奴婢只是传膳而已,并未做过其他,求殿下饶命,求殿下明察啊!”
  杨则善烦躁的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时,刚才负责审讯的官员走上前几步,说道:“启禀殿下,据下官刚才审讯的情况来看,有几个宫婢同时目睹,说这盘致使贵人滑胎的菜,是贵人身边的一个唤作月娘的婢女,特意端到贵人眼前的。”
  “月娘何在?”杨则善问。
  梁生立刻去唤侍卫,把月娘给押了过来。
  侍卫放开了月娘,只见月娘被这满屋子的刑具吓得已是脸色苍白,双腿发软,跪到在地朝杨则善磕头道:“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菲儿滑胎的事情。”杨则善眯起眸子,厉声问道:“你实话招来!”
  “是……”月娘泪流满面,哆嗦着肩膀指认:“是贵人她……”
  话到嘴边,可却说不出口。
  月娘不想妹妹被害,更不想背叛了林菲。
  但她转念一想,林菲说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没有选择,她是默认了不想要这个胎儿的,所以这不算背叛,她只是成全了主子。
  “是贵人指使我这么做的!”月娘满脸是泪地说道。
  梁生在一旁听着,倒抽一口凉气,他偷眼去看太子的脸色,见太子的面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尤其是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暗的仿佛毁天灭地。
  他自认跟在杨则善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怒极!
  ……
  承乾殿内。
  林菲面无血色地躺在金色楠木大床上。
  刚刚经历了小产,身体上的疼痛倒是其次,更多的是心中的悲痛。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下定决心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万万没想到,孩子还是离开了她。
  林菲双手摸上小腹,怅然地想着:是否因为她曾经对这孩子动过杀机,所以孩子才会离开了她。
  冥冥之中,仿佛早有注定。
  明黄色的垂幔被人从外面愤然的掀开,杨则善大步流星地走进内殿,来到床榻前。
  他居高临下看着床上躺着的林菲,眉眼萧杀冷涩,眸光戾气翻滚。
  “殿下。”林菲咬牙忍住身上的不适,扶着榻边坐起。
  杨则善俊朗的面容露出冷笑,寒声问道:“你可是如愿了?”
 
 
第67章 067   登基
  林菲不明所以地动了动唇。
  杨则善上前一步, 捏住她的下颚举起,俯视的黑眸里满是惊痛,眸光如坠冰窟, 更似挟着无数冷刀,且刀刀割向林菲,割的她体无完肤。
  “虎毒尚且不食子, 孤心爱之人,竟比虎还毒!”
  杨则善说罢,咬牙道:“孤对你失望透顶!”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孤。现在孤成全你!”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外头梁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殿下!殿下!清晏殿出大事了!”
  杨则善放开林菲下颚,任由她虚弱地跌回床榻里。
  他转身看向梁生, 漠然道:“何事如此惊慌?”
  “是,是圣上……”梁生跪在地上,手指向清晏殿的方向,悲痛万分地哭道:“圣上他驾崩了!殿下。”
  杨则善听后震惊地晃了晃身子, 等彻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事后, 便最后朝床榻看了林菲一眼。
  那一眼, 是彻彻底底的失望。
  最终,杨则善大手一挥, 大步朝殿外走去。
  梁生则从地上爬起,赶紧的追了上去。
  林菲跌坐在榻上, 她听到外面传来丧钟敲响的声音,想到刚才杨则善临走前看自己的那一记失望至极的眼神。
  他应是, 对她失望透顶。
  再也不会要她了。
  这很好, 这本就是她一直祈盼的。
  林菲揪住胸口,觉得心脏处疼的难以忍受。
  她眼眸酸涩,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
  安庆三十二年,六月十八。
  安元帝驾崩, 病逝于清晏殿,终年五十六岁,庙号烈宗,谥号道德博厚睿纯仁至孝功德大成皇帝,葬盛京安孝陵。
  同年,七月十二,太子登基。
  按照大安王朝的制度,新帝登基前,由群臣三次上奏劝进,皇帝两次拒绝后,第三次勉为其难答应,劝进制度是为了表示皇帝的谦虚品德。
  登基仪式由礼部拟定提交,改年号为顺天。
  登基当日,皇帝亲自祭拜过太庙和社稷,到达奉天殿。
  十八面大鼓朝天,手中握着敲鼓棒的勇士奋力地击打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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