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些封印堆叠起来的威力太过强大,难免会存在些许外溢,才会使得并不具有任何魔法能力和圣战士体制的人类少女产生不能靠近分毫的潜意识。
就像是一团在漆黑环境熊熊燃烧的大火。
点燃的明明是最内部的火芯,可笼罩其上方的空气也会在滚烫炽热的热度之下扭曲发烫,偶尔溅起的火星在空气中炸开,硬生生阻碍任何人靠近。
但这种设想太过于胆大,塔塔只稍稍在脑子中想了一瞬间,就暂时压下。
塔塔怀着沉重心思重新数了一遍房间内的蜡烛数量。
一根,两根......十根。
西蒙没有故意恐吓她,她真的只剩下二十五天的时间了。
塔塔走到了门前,隔着厚重的大门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你开门吧。”
门外一阵细微的锁链声。
女仆打开门侧身让塔塔走出来,又在她身后重新锁上房门。
塔塔安静地跟在她身边,回到卧室用餐休息,也不打算再多费口舌试图从她的嘴里问出什么消息。
女仆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塔塔已经用尽她知道的各种社交技巧,都没能从她的嘴里撬出一个字。
还不如等下一次西蒙的到来......
西蒙昨夜说,每过五天他会来收走两根蜡烛。
那么第十天的时候,他一定还会来的。
塔塔现在肚子里有很多疑惑,想要等西蒙来解答。
可她一边殷切期盼着他的到来,一边又隐隐畏惧着他的到来。
就算昨天夜里,西蒙不知为何没有真正吸她的血,这并不代表接下来的每一次,她都能像昨晚那样走运。
在悬崖上走钢丝,稍不慎就可能坠落深渊,万劫不复。
-
第六夜,傍晚。
由于昨晚在始祖的房间昏睡了一整个晚上,塔塔今天白天几乎没有困意,于是下午的时候,第一次主动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
她本以为女仆会拦住她,不允许她随意在王宫内走动。可没想到女仆只是从不知名的角落冒出来,安安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后,就又消失在昏暗长廊的尽头。
完全没有让她回到屋里的意思。
但塔塔也没有敢胡乱走动,只是在房间门口的长廊上逛了逛,似是在随意观赏着墙壁上的绘画和浮雕装饰,打发着她无聊的时间。
——毕竟,整座王宫偌大空旷,却寂静到一丝声音也听不到。
哪怕是白日,走廊尽头也像是无限延伸的黑夜,只有塔塔自己门前有两根微弱的蜡烛,让无时无刻不笼罩在灰暗无光的王宫,稍微晕开了一丝冷白的光线。
塔塔摸着墙壁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大着胆子推开了几扇隔壁房间的门。
忽然发现一个共同点,原来这些房间内的所有窗户都是不被允许拉开的——和始祖房间里的那扇窗户一样,在无法打开的最外层罩有密不透光的暗色窗帘,隔绝光线的进入。
可是,除了最低等的血仆,其他等级的血族虽然在心理上本能的厌恶阳光,但短暂的太阳照射并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
而现在血族最强大存在的王宫,竟然所有窗户都是封上的?
好奇怪......
塔塔将疑惑埋在心里。
她退出房间重新回到长廊,眯起眼睛努力在昏暗中辨认着方向,手掌扶在墙壁上摸索着,一步步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女仆已经等在了她的房门口。
由于看不到太阳,这些天来塔塔基本分不清时间的流逝,只能靠着每次女仆来找她,分辨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说明可以吃晚餐了。
塔塔犹豫了片刻,主动提出要求:“今天我想去餐厅用餐,可以吗?”
女仆听完后,无声地垂下头颅,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所以她的意思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塔塔干脆心一横,就当做女仆的意思是允许她到餐厅用餐,提起略长的裙摆匆匆跟在她的身后。
上了两层楼梯,又绕过一个巨大的侧厅,再下楼,再穿过一个长廊......在快要把塔塔彻底绕晕前,女仆终于在一扇双开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她推开门,退让到一侧。
塔塔提着裙子走进去。
是餐厅。
空旷宽敞的大厅,正中间是一张华丽的长桌,铺着黑色的丝绸餐布,垂落在桌角的金边点缀着细细的流苏。
大门在身后轻轻阖上,塔塔回头看了一眼。
......应该是去拿晚餐了?
和女仆的任何互动都只能靠塔塔自己猜测,甚至从来到血族地盘后的每一步路,都是靠她在心里猜测,这让她不禁有些心累。
她忽然丧失了继续观察四周的心情,目光厌厌地扫过整个餐厅。
华丽,暗沉,压抑。
似乎和其他房间没什么太大区别。
等一下!
塔塔眼尖的发现,餐厅的窗帘竟然是在房间内侧的——说明可以拉开!
不知道是这座王宫里的人将窗帘安错了地方,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塔塔无心去管到底是什么原因,满心都是对阳光的渴望。
趁着女仆去端来食物还没有回来,塔塔快步走到餐厅的墙边,怀着无比期待,一把拉开厚厚的暗红色窗帘。
“刷——”
干脆,利落。
窗帘角垂下的流苏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美丽的弧度。
塔塔抬手挡在眼前,微微闭上眼睛做好了准备,预想着下一瞬间的阳光洒在脸上,橘色的夕阳配着湛蓝色的天空,一定会热烈灿烂到让她睁不开眼。
一秒,两秒......
然而预料之中的温热阳光,好像并没有洒在她的脸上。
难道是因为外面天气太冷,今天是阴雪天吗?
还是说现在的天已经黑了,太阳早早就落山了?
塔塔试探着眯了眯眼,掀开一条缝。
然而......
视线内光线灰暗,和先前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她彻底睁开眼。
没有,什么也没有。
没有阳光,没有晚霞,甚至连天空都没有。
这扇窗户外面,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
原来并不是什么血族疏忽错将窗帘装在了窗户内部,而是在这扇她误以为是窗户的玻璃外还有一个小露台,露台的外面又笼罩着一层眼熟的暗色绒布。
一瞬间,巨大的失落感卷席而来。
塔塔甚至没心情推开眼前的玻璃门,去外面看看。
反正都是一样的。
干脆收起一切好奇心,垂下眼皮回到餐桌前。
像一盆失去阳光后愈发蔫蔫的的植物,被打击的垂头丧气,连枝叶都无力的打着卷儿。
塔塔觉得,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或许等不到三十日后由血族来给她宣判死刑,她自己就会因为长期压抑在黑暗中见不到光亮,先抑郁死了。
这样不行......
吃完晚饭后,女仆定时将塔塔带到始祖的房间,在她进屋后就从外面锁上了房门。
待大门在身后关闭,示意着第六日的夜晚正式到来。
烛光无声的晃了晃,又恢复寂静。
塔塔走到房间内的沙发上坐下,开始了新的一夜。
十根蜡烛,压抑的房间。
但塔塔却觉得有些不一样。
兴许是方才喝了一碗香味浓郁的奶油蘑菇汤,也可能是因为她刚刚在走了不少路,身上难得的感觉到温暖充盈,稍稍驱散了呆在这间房间里的阴沉森冷的感觉。
仿佛力量又回到了身体,没有之前那种消沉。
塔塔一咬牙,仗着此时难得的勇气,突然站起来。
狠下心来一闭眼,索性什么也不管,对准了正中心的大水晶棺,提着裙摆就一股劲儿地往前跑。
最开始的几步还好,可越靠近始祖的水晶棺,越觉得无形间的巨大压迫感铺天盖地的涌来,从四面八方挤压着灵魂。
仿佛一柄柄看不见的利刃,直接穿透了皮肤血肉,狠狠的扎进灵魂最深处。
疼......
好疼!
就在塔塔疼的意识都有些模糊,每前进一步都像是在艰难挪动,感觉浑身每一块肉都要被冷酷的切割开的时候......
忽然,身体一轻。
压在全身的所有力量突然全部消失了。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叭”的一声轻响。
像是沐浴时水面上飘着的大泡泡,在外界压力下破裂开来。声音特别细微弱小,如果稍微不仔细听得话,都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塔塔茫然地睁开眼。
怎么了......
......她好像是穿过了什么东西?
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巨大水晶棺,塔塔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她呆呆地抬起手掌,小心翼翼的贴在了最外层的水晶之上。
掌心之下是冰凉的触感。
很冷,但并不像她之前想象中那种刺骨寒冰的冷。
真的成功了!!
塔塔一阵狂喜,满脸不可置信。
她绕着水晶棺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圈,试探着推了推底部和盖子的缝隙,但纹丝不动。于是又踮起脚试图从正上方看看里面,还大着胆子将整张脸从侧面贴上去,睁着大大的眼珠子试图透过水晶看到最里面的情况。
结果什么也看不清......
水晶看着很透,其实并不是真正可以透视的晶体。塔塔猜测,应该有其他魔法阵覆盖在水晶棺材的外面,隔绝了外界窥伺的可能性。
不过也朦朦胧胧能看出一个人形。
男性,黑色头发,从棺材的长度能猜出他身材高大,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听不到任何响动。
现在成功接近水晶棺了,下一步就该是把里面的人叫醒。
塔塔试探着将脑袋凑过去,隔着水晶棺喊了几声。
“尊敬的陛下......?”
“陛下......?”
丝毫不出所料的毫无反应。
塔塔也不气馁,她左右看了看,觉得应该不会有人在这个房间监视她,于是双手合成喇叭状贴在脸颊旁,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诺亚......诺亚!”
“......”
唉,还是不行。
水晶棺旁边并没有可以坐下的椅子,塔塔一个人在昏暗环境里呆久了,懒得顾忌什么形象,索性盘膝坐下来,后脑勺靠着水晶棺。
冰冰凉凉的,习惯了这个温度以后觉得好像也还挺舒服的......
结果这一舒服。
塔塔又不小心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塔塔:唱了一整章的独角戏,好无聊。
某人:你很快就会感受到刺激了。
*
大概下一章应该就能看出男主是谁啦!
(其实我的文都是1V1来着...还是很好猜的。)
第107章 替嫁的新娘(七)
有句话叫做——不在沉默中爆发, 就在沉默中灭亡。
塔塔不想灭亡,于是她决定彻底爆发了。
她站在水晶棺边连续推了两夜的盖子,横着拉竖着推,感觉自己比农场上耕地的老牛还要费劲儿, 可是水晶棺的盖子仍然卡的严丝合缝, 丝毫没有被推动的痕迹。
第九日的晚上, 她一气之下搬了个矮凳, 从旁边爬到了水晶棺的顶部, 双腿盘膝坐在雕满繁复暗纹的平面之上。
反正, 也没有人管她到底在屋里做什么。
这几天,塔塔在这间屋子里不停地闹腾, 从一开始谨慎小心,到现在完全自我放飞。
最生气的时候, 还狠狠一脚踹在了水晶棺之上,直接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当时她立刻从烦躁恼怒中清醒过来,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这可是血族至高无上的始祖的棺木,她这样做会不会被其他血族当做极大的不敬!
塔塔心怀忐忑的等到第二日早晨女仆来开门,可女仆的表情没有丝毫异样,似乎完全不知道她在房间里究竟做了什么。
所以......血族竟然真的让她一个人类和始祖待在一起??!
就算塔塔以前是一个消息不灵通的贵族小姐, 她也知道在人类之中始终存在着一群类似于反叛军之类的人,他们秘密探索着各种可以杀死血族的办法,想要彻底结束血族对人类的威胁。
血族难道不怕她是那群反叛军之中的一员吗?
塔塔想不通。
想不通就索性放弃,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正躺在下面呢。
塔塔坐在高高的棺盖顶部,垂下眼。
这个角度可以正面看到里面躺着的人, 虽然大部分视线仍然模糊不清, 但大概能猜到五官在哪里。
塔塔将脸贴在冰凉的棺盖之上, 挑了个最凑近诺亚耳朵的距离, 不抱什么希望地喊了几声:“诺亚......诺亚!醒一醒呀!”
“……唉。”
塔塔沮丧的垮下肩膀。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试一试呢?
或许......唱首教会的圣歌试试?
塔塔依稀记得,血族的信仰和人类信仰的光明神是互相对立的存在,几千年前诺亚和光明神在现世的降生圣子还是死对头关系。
塔塔年幼的时候曾随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去过几次教会,在那里向伟大的光明神祈祷。
可惜的是,命运并没有眷顾她的母亲,让她消除病痛健康长寿。但塔塔依稀还记得一些圣歌的歌词,以及在神像之下祈祷时念出的祷告诗篇。
既然正常方法没有办法唤醒诺亚,塔塔决定另辟蹊径,用血族最厌恶的存在来刺激一下他。
说不定这位棺材里沉睡的男人,在听到赞美死对头的诗歌之后,会气得从棺材里直接坐起来呢......
塔塔换了个姿势,跪坐在棺材顶上,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模样,面朝着厚重窗帘遮盖的窗户,假装想象出阳光普照在她的脸上,开始虔诚的祷告。
“创造苍穹与万物的光明神啊......”
塔塔磕磕巴巴的背诵着祷告词,其中记不清的地方就随口含糊过去。毕竟从十岁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正式接受过正统的贵族教育,不像克里斯蒂娜那样,光是各种辅导她的家教,就有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