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天,塔塔才再一次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感觉眼前似乎有一堆星星在晃悠。
“......”
少女另一边的额头上,逐渐肿了一个新的大鼓包,半片额头都是滚烫的红色,稍微碰一下都疼得厉害。假如昨夜被撞的痕迹没有被西蒙抹去的话,此时塔塔的额头上就会一左一右两个红包,看着对称极了。
除此以外,双手的掌心也火辣辣的疼。
刚才临摔跤之前,塔塔慌忙地伸手向前,想去找物体扶住自己。结果距离差了一小寸,正好从水晶棺木的上方边缘擦了过去,指尖却没有能够抓稳棺木盖子,直直摔倒在地上。
塔塔试探着用指腹轻轻碰了碰掌心,努力凑近眼睛去看,好像没有流血的痕迹。
她放下心来。
又低头看了眼地上害她摔跤的罪魁祸首,塔塔沉重又欲哭无泪地叹了口气,将歪倒着的矮凳扶正,抱着蓬松的裙摆坐了下来。
不行!
肯定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西蒙来娶她。
但一时之间,塔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一开始设想的计划基本要被全盘打乱了,西蒙压根没有按照她理想中设定好的剧本线路来走,反而快要扯着她奔向另一个她避之不及的结局。
塔塔心里十分后悔,她之前为什么不多读一些书,多读书才能变得有见识,而不像她现在这样,遇到问题就束手无策,大脑空空一片。
家里的继母的确不允许塔塔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但珀西瓦尔公爵其实并没有阻止她在自家的图书馆中看书。
只不过是塔塔自己年纪小,缺乏自控能力,再加上她觉得图书馆里的书枯燥无味,比不上去集市里听吟游诗人讲故事来的有趣。因此一有空塔塔就会往集市里跑,不仅是去卖东西攒钱,同样也是为了听各种故事。
结果,她听的那些故事,没有一个能帮她解决现在面临的问题。
缺少光线和计时工具的房间,会悄无声息地弱化时间的流逝。房间里悄然无声,安静到塔塔只能数着自己的心跳声打发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塔塔又缓缓抬起头,看向身边纹丝不动的水晶棺木。
咬了咬下唇,重新站起来。
塔塔决定再努力试试,想方设法在剩下的二十天内,将棺木中沉睡的男人唤醒。
毕竟,她都已经误打误撞地走到了水晶棺材旁边,能够亲自用手触碰到这个棺材,万一真的再一次“误打误撞”,真的将始祖唤醒了呢?
虽然这个想法非常的异想天开,也听起来丝毫没有希望可言,但万一她真的能做到呢?
西蒙是亲王,诺亚是始祖。
西蒙脑子不正常想娶她,诺亚总不可能也一块儿脑子不正常,也嚷嚷着想娶她吧??!
她又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谁看到了都想要得到她。
就算是真的绝世珍宝,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人视金钱为粪土呢!
各种吟游诗人的传说里,都将血族始祖诺亚形容成一位极度理智的领导者,他冷静到堪称冷血的地步,而且极其善于克制情绪。从来没有人见到他发怒和失控,仿佛一块万年不化的高岭寒冰,容纳不下一丝情感。
塔塔忽然蹙了一下眉头,歪着脑袋回忆了会儿。
这种形容......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人?
好像是在珀西瓦尔城堡见到西蒙的时候,他给她的第一印象......
就是这样“冷血且睿智”的感觉。
难道高层的血族的性格都是同一种类型的吗?
塔塔摇了摇头,啼笑皆非的将脑子里的各种异想天开的念头压下去,继续在心里默默祈祷——
希望诺亚的眼光高一点,脾气好一点。
最好能高抬贵手,放她走。
让她和她的大笔财产一起远走高飞,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
求求他了。
▍作者有话说:
塔塔:求你了!
*
下一更估计要到很晚了,宝贝们明天见!
第110章 替嫁的新娘(十)
第十四天。
塔塔进屋后, 动作熟练地直接走到水晶棺材旁边,拉着小板凳往旁边一坐,开始继续冥思苦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唤醒棺材中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男人。
这几天晚上她陆陆续续继续尝试了各种能想到的方法,可每天都还是在天亮的时候徒劳而反。
一想到明天又要见到西蒙, 塔塔愈发感觉到时间紧迫。
情绪也有点暴躁起来。
她忽然猛地站起来, 撒气似的直接用手掌在棺材盖子的缝隙处用力推了一把。
“嘶——”
掌心一疼。
第十一日的白天, 也就是她又摔了一跤的那晚过后, 塔塔回到光线稍微明亮一些的卧室时, 曾凑近光源仔细瞧过自己的手掌。掌心在棺材边沿狠狠地擦了一下, 当时疼得很厉害,但回去之后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伤口, 只有一大片红得发青的淤痕。
难道有什么她没留意到的伤痕吗?
塔塔疑惑地抬着手掌又凑近看了一眼,依然什么也没发现。
放下手后, 她随意地抬眼,习惯性往面前的水晶棺材瞥了一眼。
而这一眼,差点把塔塔吓得整个人都蹦起来!
盖子......盖子竟然打开了!!!
天啊——
塔塔不敢置信地用力揉了揉眼睛。
严丝合缝的密闭水晶棺木此时多出了一道手指宽度的缝隙,整个棺盖都向后方移了一些,隐隐约约露出了棺材内壁的景象。一丝丝微弱的亮光顺着那条缝隙散出来,像是天空里零碎细小的星星, 又像是夏日夜晚在树林里曾见过发光的小虫子,一点一点地消散在空气之中。
睁眼。
闭眼。
睁眼。
眼前的景象没有变回原样,说明这一切并不是塔塔被憋疯了之后的幻想,而是真实发生的事实!
塔塔慌忙地拎着碍事的裙摆,垫着脚往前凑了几步, 更加仔细的去观察这道缝隙内部的情况。
但那道缝隙实在是太小了, 而且房间内的光线过于昏暗, 塔塔将脸贴在了缝隙之上, 眼前也模模糊糊的,基本上什么也看不清。
方才片刻从棺材内部溢出来的光亮碎片已经尽数消失了,塔塔将目光移到了墙角的蜡烛处。她匆匆跑过去举起一根蜡烛,单手小心翼翼地护住摇曳的淡色烛光,一步一步重新走回棺木旁。
可当她试着将蜡烛举过去的时候,明明还烧得正旺的火焰,骤然熄灭了。
塔塔一愣。
是......不能有光吗?
熄灭后的烛芯残留着微微的余热,一缕缥缈的白烟顺着空气缓缓消散在四周。
塔塔不敢再胡乱尝试,用其他尚且燃着的蜡烛将它重新点燃后,老老实实放回了原位。
刚刚实在是太兴奋了,才一时之间忘记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现在回想起来,差点为自己的莽撞行事惊出一身冷汗。
这可是血族始祖的棺木!
之前没能打开的时候,她敢大着胆子爬上爬下,就是知道棺材里的血族正陷入沉睡,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她吵醒。可现在棺材真的被她推开了,塔塔也不敢确定里面的血族究竟醒了没有。
而且......
塔塔看了一眼不远处被黑色绒布封得死死的窗户,以及整座王宫中都极度昏暗的光线。又联想到刚才骤然自动熄灭的蜡烛,塔塔猜测诺亚在沉睡之前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才变得不能接触到过于明亮的光线。
算了,不乱想了!
塔塔捏了捏手指的指节,看着自己又软又细的手指,握紧了拳头。
既然刚刚她能将棺木推开一条缝隙,那现在她就继续努力的推,等整个盖子都推掉之后,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可这一次,让塔塔万分沮丧的是,她的想法并没有成真。
无论她多么用力,变换各种角度,都没能再将缝隙推开一分一毫。而且她也留意到,在这样大力折腾的情况下,刚刚受到一丝刺痛的手掌,此时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只有她在用力过猛时候压出来的红印子。
看来蛮力不行。
塔塔累的气喘吁吁,只能暂时放弃。
这一晚结束之后,塔塔重新回到了休息的房间。
她坐在床上思来想去许久,心里的直觉告诉她,她能将盖子误打误撞地推开那么一条缝隙,和当时她手心那一抹刺痛脱不开关系。
可无论她怎么仔细的观察掌心,也没有看出任何异样,连任何一丝浅浅的伤痕都没有。
到底......和她的血液有没有关系呢?
血族以鲜血为食物,塔塔很难不将棺木被推开与她手掌心处可能存在的伤口联系起来。但她又担心自己猜错了,毕竟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情,就连吟游诗人的故事里都没有讲的这么细节。
但塔塔还是决定试一试。
她从床边的梳妆台处找到了一对红宝石耳坠子,耳针尖尖的,用点力气应该可以将掌心划破一个小小的口子。
于是,在当晚再次前往始祖的房间时,塔塔挑了一条能和这副耳坠搭配的裙子,像往常一样将自己打扮成贵族小姐该有的模样,跟在女仆后面走到了房间门口。
西蒙站在门口等她。
这一次,是男人先和塔塔打招呼。
“阿斯塔薇尔小姐,夜安。”
血族亲王彬彬有礼地微微颔首,将指尖一朵从花园里新摘的蔷薇花递到少女的眼前。
似乎是第一次做这样向女士献殷勤的事情,西蒙的表情闪过一丝罕见的局促,又很快被他掩盖过去,恢复到平淡无波的模样。
以前的岁月里,西蒙基本不怎么参加血族高层间的各种舞会和宴会,大部分递到他城堡的请帖都会被他直接扔掉。有些实在推拖不了的聚会,就算去了西蒙也只是安静沉默地坐在角落里,垂着眼帘闭目养神,面色冷淡的婉拒所有邀请他跳舞的血族女性。
亲王们之前还开玩笑似的嘲笑过西蒙过于性.冷.感和克制的生活,哪怕送上门的美味都不愿意品尝,真是暴殄天物,白活这么多年。
要不是他们站在十米外,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西蒙身上浓郁到凝结的血族高层的压迫气息,这些亲王们都要怀疑西蒙是人类那边信仰的禁欲派的光明神派来的间谍了。
这五天来,血族之间又举行了多次盛大的宴会。
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态,西蒙破天荒的一次不落的全部出席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惯常的高台座位上,俯视着下面舞池里翩翩起舞的血族男女。身边其他十一位亲王的位置都空了,他们全部走到下面舞池中去享乐。
舞会开始的时候,那些血族们的神情还算守礼优雅,一个个都看着儒雅风趣极了。可随着气氛越来越深入,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眸里尽是迷.乱和沉醉,和空气里随处弥漫着的少女鲜血的香味交织在一起,将血族贵族间纸醉金迷又恣意纵.情的天性全部展现出来。
西蒙百无聊赖地垂着眼皮。
只有在最后舞会结束的时候,他抬起头,目光投向了最高的高台之上。
黑铁与秘银共同铸造,缠绕着永不枯萎的蔷薇与藤蔓,最顶端镶嵌着比血族瞳眸更深邃炽红的宝石。
那里是——尘封千年已久的,血族至高者诺亚的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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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递到面前的蔷薇花,饱满的花瓣上还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淡淡的香味融入夜色之中,塔塔不由自主的眼神一亮。连这段时间来对西蒙天生的恐惧感,在这一刻都被冲淡弱化了。
塔塔是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这座王宫之外的世界了。
在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就算坐在窗户边上趴着耳朵贴上去,也听不到窗外的鸟鸣声。要不是渴望活着离开这里的愿望始终支撑着她,塔塔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谢谢您,殿下!”塔塔露出真情实感的笑容,弯起的眉眼宛如天际灿烂的星河,碎光点缀着她的眼眸,仿佛天生就会发光,“我很喜欢。”
见女孩满脸洋溢着笑容,从他的手中接过花枝,西蒙隐隐紧绷的心情立刻放松了下来,平淡的唇角也有种不自觉想要向上弯起的冲动。
仿佛看着她的笑。
他也很高兴。
这就是那些亲王们嘴里嚷嚷的“男女之情的无限美妙”吗?
确实,很好。
一想到只剩下十五天,他就可以将塔塔从这个王宫里带走,西蒙的心情更好了。
“耳坠很漂亮。”西蒙缓缓走近。
幽幽的烛光之下,少女棕黑色的长发更像是一抹浓墨重彩铺就的纯黑色,脸庞姣好美丽,细白的皮肤宛如上釉的瓷器,衬着耳边轻晃的红宝石耳坠,浓郁的色彩对比更显得她光彩夺目。
西蒙的眼神一刻不错地紧紧注视着塔塔。
随着他靠近的距离,少女的表情开始隐约出现了一丝丝的不自在。直到她快要露出抗拒神色的前一秒,西蒙停下了步伐,站在距离她不到二十公分的位置,微微垂下脖颈看着她。
他抬了抬手指,似是想要触碰塔塔的脖颈。然而面前的少女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西蒙只好放下手。
“之前那一次,是我莽撞了。”
男人的声音偏向于低沉清冷,余音消融在漆黑的长廊深处。
塔塔抬起头,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般,愣愣地问了句:“什么......?”
他是在给自己道歉吗?
虽然西蒙没有直说是为了什么,但塔塔直觉就猜到,他说的是那次他不顾自己意愿,险些强迫她吸血的事情?
可是,他......
一个血族的亲王,竟然会给人类少女道歉?
怎么可能?
想到那些亲王们聚在一起给自己提的建议,西蒙迟疑了片刻,略微生涩地开口解释道:“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喝过鲜血了,所以月圆夜的那个晚上,暂时有些失去理智控制,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
前几天西蒙每天都准时出现在舞会现场,熟悉他性格的其他亲王们当然发现了他的异样。那些情场老手们一眼就看穿了他似乎有了想要追求的对象,才会跑到舞会上观察他们其他血族的相处模式。
但亲王们都不知道,他看上的是个人类少女,都以为他喜欢上了一位血族中的贵族小姐。还纷纷打探,究竟是多么美丽动人的女士,才能吸引到西蒙这朵高岭之花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