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对顾晏洲送巧克力的心思想法,完全一无所知。她收到过他太多的礼物,早就习以为常。
又重新主动换了个话题,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阿树将微信关了静音,顶着一张绿色的脸爬下床,去盥洗室重新洗了个脸回来。
爬上床的时候,视频里顾晏洲正低头在看手边的文件,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矜贵又禁欲。
阿树默默看了会儿,在顾晏洲将将要抬头的时候,连忙匆匆移开视线。
随手在一旁架子上抓了瓶护肤水,倒在化妆棉上。凑到镜子前,假装正认真仔细的对着镜子在护肤。
而不是在偷看顾晏洲。
顾晏洲清冷低沉的声音从电脑里传来,他提醒道:“这套产品要先用乳液。”
阿树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化妆棉。
啊——的确,她拿错顺序了。
尴尬。
脸一热,故意瞪了眼顾晏洲,凶巴巴说:“美少女的事情你少管!”
对面一阵低笑。
笑的阿树更不好意思了,干脆扭身背对着顾晏洲。
顾晏洲又说:“我听学校教授说,你手上的项目快结束了。宿舍住着到底不如家里舒服,要不过几天回家住吧。”
阿树擦脸的手一顿。
“你联系我的教授了嘛?”
她声音听不出什么不满的情绪,但心里其实有些烦躁。
自从恢复任务记忆后,阿树一直在试图追查当年父母遇害的事,她甚至天马行空地把顾晏洲往这件事身上胡扯,但着实没有找到任何理由,可以证明顾晏洲插足了这整件事。
只不过,他是鲛人这个身份,让阿树始终有些介意。
哪怕两人关系看着比之前更亲近自然了些,她仍然下意识的提防着顾晏洲的一举一动。
顾宅里里外外都是顾晏洲的眼线。
阿树知道,她的任何行为,都会被管家如实的上报给远在千里外的顾晏洲。但她不想让自己生活在那种被全然监视的环境里,干脆用在学校做研究项目更方便这个理由,又重新独自搬回了学生宿舍。
更何况,这样更方便她养猫。
阿树看了眼寝室另一个角落的猫窝,正好对着电脑摄像头的死角。
顾晏洲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养了一只猫。
“那倒没有。”顾晏洲单手推了推眼镜,否认道。
小姑娘掩饰情绪的本领不怎么到家,哪怕尽量缓和着语气说话,顾晏洲也知道,她现在已经不高兴了。
暗自勾了勾唇角,解释说:“暑假的时候,顾氏出资让学校新建了一幢图书馆。校里领导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前两天想联系我,就叫上了你们系主任和带你项目的教授。”
我和你的关系。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树差点下一句直接问了出口。
但忽然想起上次在超市里,顾晏洲冷脸注视她时危险的气息,硬生生将这句话咽了回去,只闷闷地“嗯”了一声,也没说自己信还是不信。
不信又能怎样?
顾晏洲现在的身份地位,他哪怕说草莓是绿的,身边都会有一群人点头哈腰,跟着他说草莓是绿的。
“下周五,我让管家来接你。”
“……”
阿树不太想回去。
顾宅一点也不自由。
再加上她现在养的这只猫,是她用来试探顾晏洲的最后一张底牌了。阿树还不想这么早,就将它暴露在他的面前。
但学校的项目的确快结束了,阿树又不想和顾晏洲闹翻脸。
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继续拖延。
正在冥思苦想,顾晏洲的下一句话,彻底打消了她找借口的心思。
“下周四之前,我会结束欧洲这边所有的行程。”顾晏洲面上噙着笑,注视着摄像头,专注的目光直直落在阿树的身上。
“晚晚,我很期待与你见面。”
▍作者有话说:
马上见面啦!
有惊喜在等你~
第91章 哥哥的秘密(十二)
顾晏洲回来后, 阿树也乖乖搬回了顾宅。
她左右思考了一阵子,还是决定暂时不把猫咪带回家。
顾晏洲并不知道她回过父母遇害的那间公寓,也不知道她私底下开始查找当年线索的事情。她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思考清楚顾晏洲在整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如果真如她猜测的那样, 猫看到他会出现异样的反应, 按照顾晏洲那种缜密多智的思维, 或许很快就能联想到她在试探他的身份。
那样的话, 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因此, 阿树觉得, 她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而她现在能做的, 就是回到顾宅。
她现在已经恢复任务记忆,知道顾晏洲是鲛人, 不像之前那般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或许,在接下来和顾晏洲朝夕相处的日子里,阿树能够顺利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于是,阿树拜托了一位住在F市的同学,把猫寄养在她的家里。偶尔趁着顾晏洲不在家的时候,才能偷偷溜出去和小猫咪培养感情。
为了避免让猫的气味沾染到自己身上, 回家后被顾晏洲发现,阿树每次都得在同学家洗个澡,换一身她出门时候准备好的换洗衣服,确保万无一失之后再回顾宅。
一天,阿树回家晚了, 正好撞见顾晏洲坐在楼下的沙发上。
整个屋内光线大亮, 华贵精致的水晶灯从天花板垂下来, 四壁墙上点着蜡烛。光线充盈着整个屋子, 几乎没有一丝黑暗的角落。
阿树一进门,就下意识把装着换洗衣物的袋子藏在背后。
动作显得有些突兀和心虚。
她连忙笑笑,“哥哥,你今天没加班呀?”
顾晏洲摘下眼镜,靠在沙发靠背上,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鼻骨,淡淡道:“公司事情处理完了。”
阿树“哦”了一声。
她在玄关处换好拖鞋,磨磨蹭蹭的一直没进来,有意无意用身体挡着纸袋。
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想先将纸袋放到楼上去。
她的猫很喜欢掉毛,衣服上难免沾了几根猫毛。
如果顾晏洲打开袋子的话,肯定能发现那些来不及清洗的衣物上沾染的猫毛。
但阿树遮掩的本领实在太差,她越是这样扭捏,越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顾晏洲的目光一直落在阿树身上。
他合上手中的书本,放在一旁架子上,站起身往阿树这边走来。
眼见着他越走越近,每一步都像是敲在阿树的心上。
一瞬间脑子里划过一万个借口,但都站不住脚,无法挡住顾晏洲靠近的趋势。
慌乱抓了个理由,硬着头皮开口道:“我今天和同学去公园拍照,顺便还去爬了个山。”
顾晏洲淡淡的应了一声。
停住了脚步。
阿树悄悄松了口气。
空气里让她凝滞的压迫感稍稍褪去了些,理智也逐渐清晰起来。
阿树顺着谎言继续胡诌:“哪知道下午太阳好晒,准备的水都喝完了,到现在都没能再喝上一口水。哥哥,能现在去厨房帮我倒杯水吗?”
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噘着嘴抱怨着,故意一副娇娇气气的模样,颐指气使的让顾晏洲去做一些家里佣人的活儿。
看起来大胆无理极了。
但这其实是阿树和顾晏洲相处这么久后,逐渐摸清楚的关于顾氏总裁的一个怪癖。
——他似乎非常喜欢听阿树在他的身边碎碎念,叽叽喳喳的像一只会唱歌的夜莺。
很多情况下,两人相处,阿树为了避免面对沉默的顾晏洲心生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说一些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无趣的话题。
然而顾晏洲从来不觉得无聊。
尽管他的面部表情很少,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十分内敛地冷着一张脸,不会轻易露出笑容和其他情绪。
阿树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是真的很享受这个过程。
更让阿树觉得惊奇和摸不清头脑的是,如果她故意掐着软绵绵的嗓音,用一副溺死人的语气,蛮横娇气的指使顾晏洲做一些细碎的琐事——一些明显不符合他顾氏总裁身份的事情,他似乎也是乐在其中。
就像现在,他真的十分听话的转身走向厨房了。
哪怕佣人就在厨房里待着,他也没有吩咐佣人倒水,而且亲自找出阿树惯用的杯子,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阿树懒得去猜顾晏洲到底在想什么。
只要他没发现她养猫,就已经是万事大吉。
她拎着纸袋急匆匆穿过偌大的正厅,连电梯都不打算坐,干脆蹬蹬蹬地踩着实木楼梯往上跑,一边跑一边说:“我上楼换个睡衣,很快就下来!哥哥,我想喝橙汁汽水,最好还要加两块冰块!”
阿树尽量把要求说的繁复一些,努力拖延顾晏洲在呆着的时间。
成功跑上楼后,阿树彻底放下心来。这个距离顾晏洲不会再追上来,她这下子也就不急着回屋藏衣服了。
站在二楼的扶手栏杆边,撑着栏杆往下探头探脑。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半开放式厨房。
她一脸轻松快乐,笑眯眯地说:“谢谢哥哥啦!”
顾晏洲正不紧不慢地洗着橙子,动作熟练细致。他的手指如玉雕般通透,骨节分明,在水流的冲刷下更有一种艺术品的精美感。
看着这双通常用来签十亿合同的手,在料理台前洗着一颗普普通通的橙子,站在一旁的佣人拘谨极了。
顾宅除了管家,其他佣人很少出现在主人面前。这是她第一次和家主站在同一个空间里,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问道:“先生……要不让我来给小姐做饮料吧。”
顾晏洲却连个眼神余光都没有给她,认真地低头给橙子削皮,仿佛这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他冷淡道:“你今天可以下班了。”
佣人不敢多说话,哪怕现在还没有到她正常下班的点,她也丝毫不敢和顾晏洲多说一句话,生怕惹恼了这个男人,连工作都保不住。
临出门前,她偶尔瞥见顾晏洲动作熟练的操作着厨房里的榨汁机,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一直以为,顶级豪门金尊玉贵的公子小姐们,生来就是佣人们伺候着长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更何况,顾晏洲是顾氏这一届最年轻的总裁,在外界无人不知他天神般的容颜以及冷酷无情的性格。
厨房这个词,和他基本没有任何关系。
可现在,在这间厨房里,他使用各种刀具和机器的动作,快要和她这个常年生活在厨房中做饭的佣人一样熟练流畅了。
佣人看了一眼后就匆匆离去,哪怕心里再惊讶也没敢停留。
顾晏洲大权在握,是顾氏的天。
私下里,他们这些佣人聚在一起闲聊,甚至都不敢提到他的名字。
因此,也从来没有人知道,顾晏洲不仅仅会做饭,还会各种家务活,而且样样都做的非常好。他每年带着阿树去安城别墅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佣人,因此整幢别墅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都是他亲自打扫的。
阿树将纸袋里的衣服放进脏衣篮,等着第二天佣人来收拾。
回到顾宅后,这些家务事都是佣人来做,顾晏洲并不会像在安城那样给她洗衣服。因此,阿树也不再担心顾晏洲发现她的秘密,放心大胆地处理好衣服。
她换了件长及脚踝的米白色棉质睡裙,慢悠悠地下楼,走到料理台边上看顾晏洲做果汁。
顾晏洲问道:“累了一天,要先泡个澡放松一下吗?”
阿树双手捧着脸,支在下巴处。
头顶的光线晕黄温暖,散发着微微的热意,伴随着耳边降噪处理后的碎冰机嗡嗡的声音,阿树一时间有些犯困。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回答道:“不用了,我今天在外面洗——”过了。
忽然顿住。
本来有点迷瞪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要是让顾晏洲知道,阿树已经在外面洗过澡,那她刚才慌乱间为了把顾晏洲支开而想的蹩脚的借口“到现在都没能再喝上一口水”,就显然是个谎话。
毕竟,如果她都有空去别人家洗澡了,怎么可能连水都没有呢。
完全站不住脚。
果然,她撒谎水平真烂。
简直烂透了!
阿树懊恼地闭了闭眼,干脆懒得再撒谎补救。
一个谎言后面势必跟着无数个谎言。
她压根不是撒谎的料子。
索性厚着脸皮,强行岔开话题,“哥哥,我好饿啊,想吃你做的饭了……”
眼珠子四处乱转,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顾晏洲。
顾晏洲打开冰箱看了看,扭头问道:“做一个小龙虾拌面,可以吗?”
只要他不追究刚刚她没说完的话,吃什么都行。
阿树开心的疯狂点头:“可以呀,可以呀!”
顾晏洲看着阿树天真烂漫的脸,嘴角抿出一抹笑意。他手上沾了些水珠,只好用骨节推了推眼镜,温声道:“你去沙发上休息会儿吧,我把果汁端过来。”
“可以呀,可——”阿树惯性地继续点头,点到一半忽然停住。
她揉了揉后脑勺,忽然觉得自己这种只会张嘴吃饭,其他什么也不会做的好吃懒做的行为,实在是有点过分。
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问道:“哥哥,你今天上班应该也很累吧。要不然……我留在厨房给你打打下手?”
顾晏洲头也没抬,专注地处理着手上的材料,“没事,你去休息吧。”
“……哦。”阿树干干地应了一声。
在顾晏洲面前,阿树的胆量时大时小。
像现在这种时候,顾晏洲已经为她做了决定,虽然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强势感,但阿树就是下意识不敢再反驳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