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光打开冰箱,取出几样食材,折身走到厨房料理台前,熟练地系好围裙。
“嗯嗯,辛苦沉光啦!”阿树软绵绵地露出一个笑脸。
她其实可以去帮忙做饭,但心里实在是不太情愿和顾沉光待在一起,就拿数学建模当挡箭牌:“那我再看会数学吧。”
“在房间休息会儿,别太累了。”
“知道啦。”
关上房门后,阿树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管今天太阳从哪边升起,顾沉光能面不改色在阿树面前夸唐宋,都不是什么正常的信号。
虽然揣摩不透他怎么想的,但直觉告诉阿树,顾沉光有些不太对劲。
她要好好理清思路。
房间里长久的寂静,仅有墙上小挂钟指针走动的声音隐约响动。
偶有厨房里锅碗碰撞和邻居家小狗叫声混杂,空气里还残留着白日里阳光晒过的干燥气味。
墙边的梳妆镜映出阿树的面容。
她背靠着房门,垂着头凝眉沉思,试图抓住那一缕看不清摸不着的不安感。
阿树对顾沉光没有信任。
虽说上周在海边别墅两人已达成约定,但从以往经历来看,顾沉光不是什么真的能控制住自己的人。
要是他一直是冷脸态度对唐宋,阿树还能理解这是正常情况。可如今,顾沉光忽然变得十分坦然地接受她和唐宋的关系,反而显得突兀奇怪。
老男人真难猜。
-
这个周末阿树难得和顾沉光相处和谐。
一直到周日晚上顾沉光开车送阿树回学校,他都维持着温和有礼的模样,不再刻意产生肢体接触,或者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会用言语提醒阿树系安全带,而不像往常那样,抢在阿树刚上车坐稳时,便俯身压过来帮她系上安全带,起身时动作自然亲昵地在她脸庞落下一个吻。
他也不再动不动就拥抱她,甚至连牵手也变得克制自矜。
似乎之前那个强势又疯狂的男人,在一瞬间消失了。
阿树暗暗观察顾沉光,琢磨半天也没想明白他转变的缘由,索性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懒得再为他多费时间。
还是多做数学题吧。
题目做多了竟然觉得挺有乐趣的。(胡说!)
“晚晚,你和唐宋最近闹别扭了吗?”中午下课,阿树和室友们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姚玲拉住她的手,小声在耳边问道。
阿树眨眨眼,一脸无辜:“没有啊。”
“但老赵都说,他昨天见到唐宋的时候,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消沉,不像往常你们谈恋爱时候活力满满的样子。”
他们两对情侣之前一起出去玩过,彼此之间都相互认识。
“最近我们都在忙建模,再加上他还是另一个项目的主持人,确实是挺累的。”
“可……”姚玲皱皱眉,觉得阿树的解释很有道理,但又想起她男朋友昨天跟她说的,唐宋看着像是受了情伤,一个人走在路上闷闷不乐。
“其实我感觉你这次放假回来以后变得有点不太一样,还以为你和唐宋吵架了。而且你这两周除了上课,不是回家就是宅在图书馆,也没说和男朋友出去玩。老赵快考研了,我们俩都还能挤出时间去看电影呢。”
阿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两周唐宋的确约过她好几次,看电影逛街吃饭,但基本都被她说要学数学给拒绝了。
要说真是因为建模忙而拒绝和他约会,其实也不完全是。
她只是忽然有点不想面对唐宋。
上周一在人群中,唐宋冷淡的侧影实在给她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
原本计院教授说唐宋像顾沉光,她都不相信,她熟悉的大男孩和阴冷疯癫的男人一点都不像。然而此时,她是真的觉得唐宋像顾沉光。
虽说后来也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就像将几滴柠檬汁挤进纯净水中,哪怕后续再加多少清水,从心理上还是能感觉到水中柠檬的微酸味道。
今天姚玲侧面提醒她有些失常的举动,也是为她好。
她确实对唐宋有些冷淡。
唐宋隐隐失落的眼神忽然跳入她的脑海,阿树咬咬唇,深呼一口气后压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决定去找唐宋聊一聊。
“姚玲,我不回宿舍了。”阿树将课本递给姚玲,让她帮忙捎带回去。
“唐宋还有半节课才放学,我去教室等他。”
▍作者有话说:
数学建模太难了,我狂哭(:
明天不更,祝各位姐妹节日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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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偏执的叔叔(十)
阿树有唐宋的课表,今天这节课是上机实验课,要上到第五节 。她依着课表显示的地点来到机房门外,从门口悄悄探头往里看了看。
一排排的计算机遮挡视线,没有瞧见唐宋的身影。
正准备去旁边找个教室坐着等他,唐宋室友坐在门边,一抬头就看见她。他直接起身扭头,对后排大喊一声:“小宋,你女朋友来找你了。”
瞬间所有视线都聚过来。
“喂!”阿树惊了,连忙转身避开,贴在墙边站着,生怕任课老师出来批评她。
教室后门一阵响动,唐宋一脸笑容走出来,眼神亮晶晶的:“阿树。”
见他连背包都一起带出来了,阿树疑惑:“你下课了?”
“后半节是操作课,老师提前走了。我作业已经完成,本来待在机房就没什么事。”说完,唐宋突然俯身亲吻她的嘴唇。
只是轻轻一碰,就立刻站直身子。
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大猫。
阿树还没习惯反应过来,唇上柔软的触觉稍纵即逝。正想说话,却听见前门一阵起哄,几个男生凑在门口挤眉弄眼,显然是瞧见了刚才那一幕。
“不用羡慕。”唐宋一点也不像私下和阿树在一起时容易害羞,反而耀武扬威地冲他们扬了扬下巴,牵起阿树的手,更大胆地放在嘴边吻了吻。
“唐宋!”
阿树不习惯在公开场合过于亲昵,她两颊发烫,羞恼地瞪了唐宋一眼,连忙扯着他离开教学楼。
两人打打闹闹走过转角,谁都没发觉走廊深处一直伫立的身影。
男人靠在墙上,和黑暗融为一体。
寂静里只听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无声燃烧,似有恶鬼在炽热火光里挣扎求生,却又倏地一下湮灭殆尽。
顾沉光漠然合上打火机盖子,随手扔进一旁垃圾桶。
阿树不喜欢烟味,所以他从来不抽烟。
只是偶有烦闷的时候,会点一根放在手上,任由其静静燃烧。
烟丝很凉,又很烫。
像冷眼旁观的怪物,时刻注视着他在这场单恋中艰难沉浮,只等他彻底沦陷疯狂的那一瞬,伺机而动将他彻底吞噬。
“我们下午都没课,一起去看你上次说的艺术展吧。”
前两天唐宋约阿树去美术馆,在展的是奥拉维尔·埃利亚松的一组艺术作品,由光线、水雾、影子和声音组成的运动和几何的对话。
阿树当时就很心动,但犹豫半天还是借口要准备建模比赛给拒绝了。今天她专门看过课表,两个人下午都有空,正好可以去看展。
唐宋为难地皱眉:“下午有项目研讨,时间可能来不及。”
他抱歉地看着阿树,有些懊恼时间的不凑巧。他很想一直和阿树待在一起,但他同样也是项目主持人,需要对自己的项目和组员负责。
“啊,那就下周再说,反正展期还有一个月。”
时间冲突很正常,毕竟她也没提前和唐宋商量。
但唐宋却并不为阿树的通情达理感到高兴,最近两人相处时间太少了,有时候他发微信给她,也很晚才会回复。
有时候,他觉得阿树就像天上的风筝般飘忽不定。明明将她牵在手中,却永远得不到安全感。
稍不留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牵住阿树的手微微用力,转变成和她十指相扣:“你这周末回家吗?”
阿树犹豫了一下:“还没定。”
这一周她在学校里没有和顾沉光见面,只打过一两个电话,提醒她天气变冷,要注意增添衣物。
今天是周五,如果下午顾沉光也没联系她的话,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留在学校过周末。
但当阿树抬起脸,正要和唐宋说到这一点时,却见他眉宇微蹙,圆圆的少年眼不知何时竟变得几分锋利,墨黑瞳眸里清晰印着她的从高兴到疑惑到隐隐退缩的神情。
那一个瞬间,再次像极了顾沉光。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变成:“我很可能要回家过周末了。”
唐宋没有多说什么,似是没看到她忽然转变态度,大手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又笑着和她聊起别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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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沉迷学习的时候,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冬天来的悄无声息,又很迅速。
等阿树终于将手上的事情忙完时,窗外的雪花已经落满了枝头。
学期结束,阿树和姚玲带着各自男朋友凑在一桌吃火锅。
“首先,我要敬我们的数学天才小分队,在数学建模比赛中披荆斩棘,历尽千辛万苦勇得一等奖!”
姚玲兴致勃勃地举杯,四罐啤酒凑在一起,玻璃瓶碰撞清脆。
桌上火锅扑腾扑腾冒着泡,靠近阿树这边的红油锅热气腾腾,火辣辣的气味配上鲜艳的色泽,看起来就又麻又辣,特别诱人。
“接着,我要祝贺晚晚顺利拿到事务所实习,即将成为一名熬夜肝报表的审计实习生。同时特别感谢漂亮迷人的姐妹,愿意跟我分享资源,让我也能参与实习。”
十一月的时候,各大事务所招聘寒假实习生,阿树想到自己“成为优秀毕业生”的任务,给远在地球另一边的父母打了个电话。他们帮忙联系事务所合伙人朋友,让自己的简历顺利通过网申审核。
全球前四的事务所实习竞争格外激烈。她的本科非常优秀,但她毕竟才大二,知识和经验都不足,如果仅凭一张简历,很难通过网申进入下一轮面试。
在申请时她顺带也将姚玲一起带上了,如今两人都拿到了录用通知。
姚玲的实习地点在她的家乡,每天下班回家也很方便。她很珍惜这次实习,此时笑得热情洋溢,直接对瓶吹完了整瓶啤酒。
“你慢点喝,慢点。”阿树连忙拦她,还没抢下她的酒瓶,姚玲就直接瓶口朝下亮了亮瓶底。
“小意思,我三岁就开始喝白的了。”
阿树甘拜下风:“我可比不过你。”
她平常很少喝酒,也不清楚自己酒量究竟如何。但想着晚上顾沉光要来接她,也不敢逞能喝个烂醉,只好稍微抿了一小口。
姚玲他们都知道阿树的情况,也不会故意灌她酒。
“最后,”姚玲新拿了一瓶酒,瓶盖熟练地在桌角一敲,动作潇洒流畅,连启瓶器都不用。她举杯对男朋友道:“恭喜你脱离考研苦海,希望你成功上岸,前程似锦。”
将酒瓶又对着大家:“也祝大家长长久久,耳不聋眼不花,每天蹦蹦跶跶!”
说完又干了一瓶:“我干了,你们随意。”
阿树呱唧呱唧地鼓掌,探身过去捏了捏她完全不显酒色的脸,惊奇道:“从来没发现你这么能喝。”
姚玲笑嘻嘻跟她打闹。
唐宋把辣锅里煮好的菜挑到阿树碗里,又在旁边清水碗中涮了涮筷子:“我也从来没发现你这么能吃辣。”
“平时我俩出门很少吃火锅嘛,再加上北方吃辣多了容易上火,今天难得放纵一下。”
阿树沾了酱料,喂一筷子肉到唐宋嘴旁,故意使坏:“来尝尝?”
唐宋无奈又纵容:“小坏蛋。”
他吃太麻的东西会流眼泪。上次在食堂吃饭,没想到白菜叶子里包着一大口花椒,直接麻得他双眼通红,眼泪直流。
像个可怜兮兮的小哭包,一点也不符合他帅气的形象。
阿树只听他室友转播过那次情景,一直没亲眼看到。今天机会难得,当然不能错过。
几秒之后,唐宋的眼眶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眼帘里泪珠滚来滚去,他一眨眼,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还有一颗圆滚滚的挂在睫毛上。
他皮肤天生偏白,在球场运动也从来晒不黑。
此时鼻头微红,垂眸敛眉,更显得我见犹怜。
故意捏着嗓音,双手捧心:“奴家好难受。”
阿树笑得前仰后合,一头仰面撞在唐宋怀里。
她的少年眼角还挂着泪痕,面如春风般和煦温柔,目光似水交融,莫名有几分缠绵悱恻的意味。她神使鬼差地扬起头,轻轻吻去他滑落至下巴处的眼泪。
微烫,有点咸咸的。
唐宋喉咙微微滚动一下。
搂在阿树腰处的双手用力,直接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他们吃火锅的地方是个包厢,餐桌两侧是并排的沙发,中间没有间隔,正好方便唐宋的举动。
火锅的热气驱散了冬日寒冷,再加上阿树已经喝了大半瓶啤酒,思维慢慢钝化,升起几分晕乎乎的困意,眼神迷离,露出天真懵懂的笑容。
一直到唐宋凑近吻上来,阿树才忽然清醒一瞬,伸手推着唐宋的手臂,要坐到旁边去。
“我室友在看呢……”她偏过头向后,去看桌对面的姚玲和老赵。
唐宋的吻擦过她的脸颊,落在白皙的脖子上。皮肤微凉的触感更加点燃了心里的躁动,他忍不住含在唇间,落下细碎的吻。
他含糊道:“他们也没空看你。”
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又重新捞回阿树的注意力。
阿树余光里看见对面情侣也亲的难舍难分,索性放纵了身体,环抱住唐宋的脖子,低下头同他亲吻缠绵。
过了好一会,阿树坐在窗边看楼下街景。
方才还号称千杯不醉的姚玲小姐,此时窝在沙发上,已经和周公大战三百回合了。神奇的是,都醉的话说不清了,她脸上还是一片正常。老赵也喝醉了,挤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