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周家这本书,强势占领了此类图片的空白,一经上市,迅速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不到三天,王掌柜就兴冲冲地报喜来了。
“四爷写的书,果然好卖,这才几天呐,就全卖完了,一本都不带剩的。还有几个外地来的客商,特地来买书的,没买到,还特别遗憾呐。”
虽说这书没赚到什么钱,但本来这本书就不是冲着赚钱去的。如今这本书得到读书人的追捧,王掌柜也是与有荣焉的。
“这么快?”周老爹也有些大吃一惊。才三天啊,他们整个玉隆县加进来,有一千学子吗?
“老爷不知道,刚开始,是张家的张三少爷买了一本回去,四爷写的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让人一看就明白,就推荐给了县学的同学。这一传俩,俩传仨的,不就传开了嘛。”
“可,咱们县里有一千多学子吗?”周老爹还是有点不敢置信,就是真有这么多人,他们是怎么做到在三天之内都知道这个消息并且跑到县城来买书的?
“要说咱们全县有没有一千多学子小的不知道,不过,我见过好多客官都是一买买几本的。这可是解元老爷的经验之谈,万金不换的。拿出去,到府城,州县的,送人也是件极体面的礼品了。还有些商人也十分推崇这本书,小的来之前,铺子里最后的两百本,就是一位外地的客商包圆的。”
“怪不得。”周老爹恍然大悟。“这些客商很有眼光嘛。”知道他们周家出的这本书是好书啊。
“还要请老爷的示下,这本书要不要加印,再印出来,要不要加价。依小的看,就是卖上五百文,应该也是卖得出去的。”
“本来印这本书就不图赚钱的,如今,看卖得快了加价,难免让人说吃相难看。”周老爹摆了摆手,豪情地道。“加价就不用了。还卖一百文吧。数量嘛……再印上一万册吧。”
最近这段时间他出门,别人和他聊起来,没有不提到这本书的。先是羡慕他找了个重情重义的女婿,再是祝贺他女婿得中解元,然后就是预祝他女婿春闱能金榜题名。再就要说一说这本书对有志于参加科举的学子的助益,再就是夸夸这本书卖得便宜,说一句周家仁义。这阵子可算是出尽了风头,自然不愿意临时提价毁了口碑。
“是。”王掌柜领命而去。
最近玉隆县最火的话题是什么?当然是陈解元家出了本关于应试的书。里面都是经验之谈,亲测有效,没看人家陈解元的成绩嘛,现在人家已经意气风发地去了京城啦,搞不过来年陈解元就是陈进士了。关键是,还便宜。这么一本心血之作,只要一百文。只要一百文。一百文,不用搭人情,也不用送礼,你就能得到解元的应试秘籍。见过路过的千万不要错过。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最先响应的就是商人们。现在市面上最便宜的书基本上也要两三百文起。一百文,简直是太便宜了。书里写的是什么?是解元老爷的传家应试秘籍!市面上,你能找到第二份关于应试的书吗?就是有,它也不是解元老爷写的啊。买上几百本,到外地这么一倒手,最少一倍的利妥妥的。
商人们闻风而动,这本书就被买了个七七八八。也有一些殷实人家买上几本拿来送亲朋,送好友,走礼的,可可是解元老爷的应试秘籍,既文雅又实用。送的人有面子,收的人也觉得体面。没多久,一万本又卖完了。周安索性又让王掌柜加印了三千册。
虽然书卖得便宜,但周安同学可是个讲究人。他拿着一百两银票送给王夫子,说是润笔费。
“使不得,使不得。四公子太客气了。老夫也不过是帮忙改了几个字而已。”王夫子连连推拒。还颇有些不好意思。改几个字而已,说润笔就有些夸大了。而且这本书只卖一百文,就算他不懂商贾事,大概也知道平时市面上的书什么价钱,猜得到一百文的价格多半是不赚钱的。
“王夫子莫要推拒。”周安爽朗一笑,“古人常说,一字师,一字师,王夫子改的几处,都是画龙点晴之笔,令文增色不少。不瞒王夫子,这本书前两批共印了一万一千本,差不多都卖光了。我爹说,真真是再体面不过的事。说来,这也多赖王夫子之力。这是您该得的。您可千万得拿着。不然,就是赚少了。”
“既然四公子如此说,老夫就却之不恭了。”王夫子闻言,索性收下了银票。
“应该的,应该的。”
又寒喧了几句,周安问起另一件事,“听说,后天王夫子组织了一场文会?”
“不错。”王夫子捋了捋不长的胡子,矜持地点点头。随着这本书的大卖,当年他破格收陈文做学生免束脩的往事不断被人提起,称赞,威望也是更上一层楼。王夫子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开文会,在文人圈子,可是件非常风雅的事。召集人,都是在文化界有一定威望的人。如果他没有教出个解元弟子,他就是想做个召集人,也不一定有人响应呢。
“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荣幸聆听呢?”周安拱了拱手,笑问道。
王夫子楞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多半是这位周四公子也想着附庸一下风雅。暗觉好笑,好多商户之家就是这样,肚子里没点墨水,偏要装。
不过看在刚刚收的润笔费的份上,当然,还有他那解元的弟子的份上,王夫子笑容可掬地道,“四公子愿意来,在下欢迎之至。”
“那就多谢王夫子了。”周安笑眯眯地道谢。
“好说,好说。”刚收了银票的王夫子心情也是非常不错。
只是,到了后天,王夫子发现自己有点笑不出来了。
第5章 收拾黑心姐夫(五)
这天早上,外面天色还有些发黑,就听见村子外头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王夫子不由眉头一皱,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村里谁家没了人?
不对。这节奏听着挺喜庆的啊。
难道是谁家办喜事?
没听说啊。说来他们村子也不算太大,既然是能听到声音,应该就是附近的人家请来的班子。街坊四邻的,按理说,哪家有什么事,都会相互知会一声的。就算不知会,离得这么近,也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啊。
还有,他可是他们村为数不多的有功名的人,特别是还教出了一位解元的弟子。在村里可能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之一,村里一般家里有喜事,都会提早来知会他一声,请他过去喝酒的。
如今,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敲起了锣,打起了鼓?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王夫子在炕上再也躺不下去了,起身穿上衣服,出了家门,准备到街上去看看。
等王夫子洗漱完毕,天色已经有些发白。王夫子走出家门,顺着声音往前走,大概隔了十几户的人家,就是一大片空地,旁边还有个树林。只见四五个人面带喜色,在敲锣打鼓外,旁边还有二十多个人在在搭台子。他细瞅了瞅,一个也不认识。看来都是外面请来的。
旁边最外围也围了二三十个人了,都是村里住得比较近的。还有些村人正在往这边赶。
“王夫子,你也来了啊?”街坊胡四见了王夫子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是啊。”王夫子点点头,“这些人是在做什么?”
“哦,这个啊,听说是搭戏台子。”胡四笑呵呵地答道。
王夫子一听脸当下就黑了,哪个王八蛋,家里有喜事,居然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好好地做街坊了?
王夫子心里这么吐槽着,面上却不露声色。“这是谁家要办事儿啊?“
“这就不知道了。“胡四摇了摇头。
王夫子郁闷得不行。胡四怎么回事?来得这么早,按理说应该把事情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啊,结果,啥都不知道!啥都不知道你乐个什么劲儿哟。
这时候,后街的李顺也上来跟王夫子打招呼。“王夫子,您这早儿啊。“
“李大哥,早。李大哥可知这是谁家请的戏班子?”没有胡四,又来个李顺。总会有知道的吧。
既然是搭临时戏台子,肯定是要请戏班子唱戏的。
“不知道。”李顺摇了摇头。”不过呢,我问过了搭戏台子的人,等戏台子一会搭好,戏班子就来了。今天就开唱了。等会儿咱们等赶紧回家拿板凳去,好占个好地方。”
李顺好心提醒大家。
“是啊,是啊。赶紧回家拿板凳去。”大家一听,都觉得非常有道理,纷纷点头附和。
这年月,看戏的机会可不多呢,好不容易有戏开在家门口,肯定得赶紧占座啊。他们住得这么近,最后要是没得个好位置,传出去,还不得让别人看尽了笑话。
李顺话音刚落没多久,街坊们就都急匆匆地回家了,徒留王夫子在风中凌乱。
王夫子脸更黑了。这叫什么事儿?
在他们王各庄村儿,他王夫子在村里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如今,有人在他家门口搭了戏台子,不但没上他这里来拜码头(给他下请帖),甚至到现在都都不知道这人是谁。
只是,让他去找搭戏台子的人打听,他也拉不下这个脸来。再说了,刚才胡四他们不也说了嘛,只知道今天开戏,没打听出来请戏班子的是谁。
王夫子心里再不高兴也明白,能请得起戏班子的,最起码钱是不缺的。这钱,权,通常是连在一起的。在没有摸清戏班子的东家底细之前,他也不好轻易发作。
这时候,街坊们速度快些的已经拿着板凳回来了,陆陆续续地,村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都拿着板凳地往这边赶了。
算了,眼不见为净,回家吃早饭去。一会还要举行文会呢,到时候各位文友们就来了。他还要忙着接待呢。
王夫子刚转过身,周安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意气风发地冲着王夫子拱了拱手。“王夫子早啊。”
“周四公子,你怎么这么早?”王夫子不由一楞,问道。
周安扬了扬眉,挥着手道:“王夫子德高望重,附近十里八乡,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岁的小孩儿都听说过---”
王夫子听得嘴角直抽抽。三岁的小孩子都听过?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如今,王夫子组织文会,这可是附近十里八乡的盛事。”周安攥了攥拳头,严肃地说道,“这不,我就专门请了个戏班子,请乡亲们来共襄盛举。”
王夫子嘴角抽抽得更厉害了。
天,他只是个秀才啊,连举人都没中呢。虽然在他们十里八乡,有功名的不多,但也不是没有。除了他这个老秀才之外,还是有三四个秀才还有一个举人的。明年又是大比之年,人家那个举人已经进了京了,等着来年参加春闱。
说白了,能来参加他的文会的,也就是和他一样的秀才。那些举人们,要么在京城,要么在家里苦读,准备去京城。几个秀才聚会,这阵仗是不是搞得有点太大了?
再说,搞文会,就是助兴,也应该是抚琴啊,歌舞的,说出去也是一件雅事。历史上,还真有名诗名句是在欣赏歌舞音乐的时候即兴而成的呢。哪里听说过,搞文会还配一戏班子的?
唉,商户就是这样,没啥底蕴,光有一股子铜臭味儿!
这,哪天说出去,他王有年组织文会,还配了一戏班子,这,这……以后传出去,不知道人们怎么编排他呢。
王夫子越想越有气,这叫什么事儿啊。你想附庸风雅,给自家增加点文气,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好歹先问过我嘛。
王夫子刚要埋怨周安两句,旁边有人上来冲王夫子抱了抱拳,“没想到,今天能看到戏文还是托了王夫子的福。多谢,多谢。”
这人说完,还有跟风的,附近的人纷纷冲着王夫子抱了抱拳,“多谢,多谢。”
大家这么一开口,王夫子这埋怨的话就更没法说出口了。
“这位小公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果然是一表人才!今天能和小公子共襄盛举,荣幸,荣幸。”
“是啊,今日能和王夫子共襄盛举,荣幸荣幸。”有人这么一提,大家也觉得与有荣焉。虽然不太明白共襄盛举啥意思,不过这词一听就挺牛气的,共,大家一起的意思。盛举,应该也是个好词吧?
对!他们可不是来看戏的,他们是来襄盛举的!这事儿,体面,荣光。
能体面,自然大家都愿意体面。他们可不是只想着来沾光看戏的,他们都是来捧场共襄盛举的。
“共襄盛举。“
“共襄盛举。”
“共襄盛举!”
甭管明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的,有人带头,大家纷纷喊了起来。
一看大家的反应,王夫子把埋怨的话彻底咽了下去。算了,戏班子就戏班子吧,文雅不文雅的,大家都觉得这是个盛举就成。有人捧场总比没人捧场好。说不准这件事后,他的威望还能更上一层楼呢。
想到这里,王夫子心中的阴霾终于慢慢散去,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四公子来得这么早,吃过早饭没?如果没有,不如到我家凑合一顿。”
“王夫子客气了,不瞒王夫子说,为了给您惊喜,我一大早地就来了,还真没时间填肚子,现在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既然王夫子盛情相邀,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安笑眯眯地道。
我谢谢你!你这哪儿是惊喜啊,这是惊吓吧?王夫子心里默默地吐槽着,笑眯眯地示意周安跟上,到他家吃早饭去。
王夫子带着周安到家后,王家的早饭也做好了。看到周安,王夫子的夫人也是一楞,不过她也知道这是陈文的小舅子,马上调整好脸色,笑呵呵地上来跟周安打招呼。
在王夫子家吃完早饭,周安说要去看看戏台子的搭建进度。
“早去早回,过一会,文友们就过来了。”
“好的,王夫子放心,我去看看就回来。”周安带着小厮走了。
周安走了没多久,邻乡的张秀才来了,王夫子连忙迎上前去,拉住了张秀才的胳膊。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张兄,你可来了,快请,快请,里面请。”
“王贤弟,你我自前年在县城一别,也是两年没见了。今日一见,王兄风采依旧啊。”
“张兄过奖了。过奖了。”对张秀才的话,王夫子显然非常受用。拉着张秀才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