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乔木兮——赏饭罚饿
时间:2021-11-13 00:26:12

  “当然进去。”
  嬴舟耻辱的火气犹在颅顶灼烧,伸手便推开门,“你怕就留在外面。”
  “我、我哪里怕了……”
  她立马伸直背脊,壮起胆子跟在众人之后。
  再说,独自一人待在阒无人迹的偏街中,岂不是更可怖!
  正门上挂着锁,锁扣却是损坏的,四人一鬼逆光站在空旷的大厅内巡视周遭。
  见这满地的桌椅缺胳膊少腿,略值钱点的物件一概不剩,想必那住在近处的居民没少进来摸点边角料。
  “吱呀”合上背后的木门,脚下仅有的一点微光收成一线,隐没在漆黑里。
  温蕙拽着小椿的衣袖战战兢兢地打哆嗦,“不能把门开着吗?这、这也太暗了……”
  “不行。”重久态度果决,“此妖本就擅于逃跑,门若不掩紧,它一会儿跑得更快。”
  “可是没带灯笼……”
  话音刚落,嬴舟的掌心便腾起一簇鲜明的火焰,顷刻照亮了身侧丈许之远。
  “哦!”温蕙顿时大松了口气,连连感慨,“还真是方便。”
  此等术法明显是源自犬族,重久不免嗤之以鼻,翻了个朝天的白眼:“我们狼族夜视之力超绝出众,压根用不上什么火把灯盏,也就那些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狗才绞尽脑汁地创出这种花招。哼。”
  小椿:“……”
  看来他们北号山与炎山的关系,真不是一般的紧张啊。
  难怪当年嬴舟的爹娘结成夫妻会将两族闹得那般不愉快。
  游魂仍旧慢慢悠悠地绕在她身畔,无比羡慕道:“小椿,你又交新朋友啦?”
  “真好。”
  她打了个转,语气向往:“真热闹。”
  “是啊。”小椿想了想解释,“那是嬴舟的表哥。”
  “喔……表哥?”后者忽有所思。
  一楼的大堂并无人迹,半塌的桌面积了厚厚的灰尘,不像有人住过。
  这地方大概是座客舍,二楼、三楼皆有不少房间,但从下往上看去,门无一不是紧闭着的。
  嬴舟寻到了上行的木梯,燃着火光在前面引路。
  一干人等一边警惕地打量周遭,一边小心翼翼紧跟其后。
  脚下的木板随着接踵而至的步伐在静寂如死的夜里“吱呀吱呀”惨叫,动静无端透出些许瘆人。
  “大家都小心一点。”
  他拨开头顶碍事的蛛网,提醒道,“那妖怪会附身,等下说不定就会藏入我们之中。”
  温蕙听他这么一说,当下咽了口唾沫。
  嬴舟:“不过并非全无办法,只要神智尚且清醒,尽管四肢不能动弹,五感仍是在的。意志足够坚定的话,便能将对方逼出体内。”
  两个姑娘闻言,皆受教地认真颔首。
  走在他旁边的重久却拖着脚步,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视线一斜,嗓音微妙地开口:“照这么说,你被他附身的时候,亲人姑娘还是有感觉的吧?”
  “……”
  嬴舟刚还一本正经的脸,眼睫止不住地开始狂颤,百口莫辩地嗫嚅道,“我、我没有,我……”
  他二表哥眉梢一吊,把阴阳怪气贯彻到了极致,拿手肘捅捅他,“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大火儿呢。
  “也占到便宜了吧你?”
  嬴舟:“……”
  不等他开口辩解,重久已抬脚往前走远了。反正狼族夜间目力好,不要灯火照明也不打紧。
  嬴舟无话可说。
  盯着他地背脊良久,眼底里便有些不愉和委屈,低声自语。
  “……就是因为这样才生气。”
 
 
第39章 开封(十三)   [改错字]他让金银珠宝……
  客栈不知荒弃了多少年, 走廊经年失修,重久又惯来没个轻重,一脚下去正好踩陷了一块木板。
  那动静太突兀, 惹来温蕙一声惊叫,不由抱小椿抱得更紧了些——没办法, 这里只她一个女孩子。
  “啧。”二表哥抬起腿,颇为嫌弃地甩甩鞋面沾上的木屑, 摇头感叹晦气,“倒是不挑,如此破落的地方也住得下……我说丫头, 小点儿声成不?哥的耳朵灵敏得紧, 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后者只好怯怯地躲在小椿肩下, 低首道歉。
  嬴舟控着焰火侧过身, 终于发现把她带上是个麻烦。刚要提醒两句, 不经意见她俩胳膊并着胳膊,手贴着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妥当, 上前几步将她拉开了些许。
  “对方是冲小椿来的, 你别靠那么近。”
  说完,温蕙先就意味深长地高高挑眉,表情有点不言而喻。
  嬴舟被她盯得不自在, 目光躲闪地补充,“我……我也别离她太近。”
  于是在诡异氛围的驱使下, 三个人皆不约而同地与小椿保持了一段不小的距离,没多久她就莫名其妙被扔在了最末。
  小椿:“???”
  唯有游魂还不离不弃地绕着打转:“你好像被孤立咯。”
  看样子是的……
  楼梯口左右的客房十分密集,沿途几扇门都挂着锁,锁头锈迹斑斑, 不知屋内装有什么。
  嬴舟行至第三间门前时,决定试着打开一个来瞧瞧。
  他劈手成刀,对准门缝轻轻比了个下切的动作,那铜锁便犹如砍瓜切菜般,轻而易举地给一分为二。
  “连风声也听不见,这里头到底藏着……”
  说话间两手正把门一拉,只听“轰”的一阵响,成山的包袱、衣裙、银钱兜头落下,泄洪似的将他覆盖,那后半句顿时淹没其中。
  “嬴、嬴舟!”
  他让金银珠宝活埋了!
  小椿看得目瞪口呆,忙跑上前去帮忙挖人。
  后者的手臂从堆积的财物里扒拉出来,好容易才撑起身体得以正常呼吸,坐在地上匪夷所思地捞起一物,拿在眼前打量。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手中乃是个方形的银质饰品,沉甸甸的挺有分量,上雕一只昂首的玄龟,周身些微磨损。
  温蕙撑着膝盖弯下腰来,借月光端详片刻,“啊,这不是开封府尹的官印吗?”
  她说完环顾四周,给那过于壮观的场面惊得咽了口唾沫。
  “难道……城内失窃的财物全都放在这里?也太多了……等等,他还没销赃?都半年了,图什么呀?”
  所有细软、重物,珠宝、布匹,不分彼此地硬塞在一处,因为过于粗暴,瓷器甚至还出现了裂口。
  整整一间房皆堆满了东西,不难想象,那些锁着的屋内八成也是这副光景。
  几人正叹为观止地把弄着满地的物件,小椿余光里倏忽撞进一丝异样,她双目陡然睁大,朝嬴舟喊道:
  “当心后面!”
  随着话音落下,“哐当”的脆响乍然而起,在空阔的破客栈中竟还砸出了回音。
  力拔千钧的大刀正劈在他后颈之上,被无形而坚韧的白栎壳轻而易举截住。
  持刀之人……毫无例外是重久。
  但又不完全是重久。
  二表哥虽然平时很不是个东西,可身为灰狼的气场是有的,绝不会笑得这样憨蠢。
  此妖能附着人身也就罢了,连灵力技能都可以继承的么?
  嬴舟扭头惊愕了半瞬,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能够一口气报两个人的仇,干劲儿一下子便上来了,蹭起身的速度之快,连半个残影也未能看见。
  眨眼间他已凝出一柄巨斧,高跃至重久背后,毫不手软地朝其头顶劈下去。
  那飞贼没想到他对自己人竟能这般狠,吓得险些要尿,忙连滚带爬地窜出了狼妖的躯体。
  只须臾之际。
  青年冷峭的眼眸蓦地腾起豪狠的神色,反应堪称迅猛,回身便抬刀架住了少年的攻势。
  激烈的妖风顷刻从兵刃交接处涤荡开来。
  饶是他防御得足够及时,额头仍起了一抹心有余悸的冷汗。
  重久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嬴舟……你刚那一下是想要我的命吧?”
  后者连眼睛都没眨,“没有。”
  接着面不改色的兄友弟恭道:“你可是与我流着相同血液的二表哥,我怎么会呢。”
  他二表哥扯了扯嘴角,“是吗……那你还不松手?”
  两个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同时撤了力道。
  重久一抹唇边的汗渍,无暇和他算账,语气阴晴不定,“这小妖,有点意思。”
  温蕙捂着双耳,以免被大妖的灵压伤到视听。
  见状便四处张望着站起身,莫名有点怵得慌,“他……跑了么?”
  “不好说。”嬴舟一甩斧子,另幻了把趁手轻巧的长剑,“或许还在我们中间也不一定。”
  小椿很会抓他的重点:“你的意思是,对方没准儿已经藏进我们几个人当中了?”
  这话甫一出口,在场的四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几乎同时绷起了神经,惯性使然地各自朝后退一大步,疑神疑鬼地相互观察。
  倘若那只妖能够驱使被附身者的妖力,在场的嬴舟、重久,甚至是小椿战斗力都不低,要是没防备地挨上一记,真够喝一壶的。
  温蕙小心翼翼地询问:“他上身时,就没一点破绽吗?”
  重久作为一个过来人,颦眉回忆:“有点像给蚊子叮了一口,唔……麻痒麻痒的。”
  嬴舟在旁补充:“眼神不对。”
  “看人的神态不对,会……更奸猾些许。”
  小椿的目光从左转到右,背后灵一般的游魂亦跟着她饶有兴味地来回观察,只当是好玩。
  就在此时,她视线“嗖”地一收,指着正前,“她的眼神不对!”
  矛头所向的“温蕙”嘴角顷刻下压,眉目顿然一沉,本就只装得五分像的神色愈发暴露无遗。
  那人约莫也感觉到这小丫头仅是个凡夫俗子,屁用没有,飞快脱离而出。黑烟风骚地打着卷,准备祸害别的目标。
  嬴舟一抓没抓住,又叫他钻入了重久体内。
  “可恶——”
  大概是有了上次的教训,知道嬴舟对这具躯体那叫一个不折手段,全无心软,他没敢多待,夹着尾巴又溜出来。
  “啊!他到你那边去了——”
  “二哥右边!不对不对,头顶!”
  “嘶,这狗东西到底抓得住吗?!”
  黑烟来来回回在几人之间乱窜,分明把他仨当狗似的溜着耍。
  溜到最后自己都跑累了,疲惫地低头大喘气。
  眼光一转,冷不防发现角落里的小椿,心说这个好像还没去过,便立马掉了个头,屁颠屁颠地蛇形游走。
  她看得真切,秀眉倏忽一皱,竖起两指在胸前隐约做了个结印的手势。
  黑烟正要故技重施自其腰部的位置钻入,一头扎进去,不料却好似碰到了铁板一块,居然给弹了出来。
  他晕晕乎乎地甩甩脑袋,对此吃惊不已,以为是自己姿势不对,又琢磨着另换了个角度,卯足了劲哐哐直撞。
  “嘿,邪了门了……”
  百思不得其解地端详着小椿的筋骨怀疑人生,嬴舟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背后,冷着眉眼将长剑一举,狠狠地刺了下去。
  “哎呀——!”
  一团浓雾就地炸开,里头冒出个尖细脆亮的嗓音。
  待得烟消雾散之后,只见那廊上匍匐着一个身穿雍容华衣,五尺长短的年轻男子,他这宽袍大袖的有些显胯,屁股后俨然甩着一条与身长相当的大尾巴。灰黑相间,十分蓬松。
  “几位,几位高人!”
  他哆嗦着四肢能屈能伸,朝最不好惹的嬴舟与重久不住磕头叩首,“请饶恕我,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哦,现在打不过,知道认怂了?”
  重久叉腰倾身,危险地眯起眼。
  嬴舟不为所动地握拳将两手的指节掰得喀咯作响,一张俊脸凶相毕露,随时就要上去揍人。
  “饶你?想都别想。”
  灰毛的岩松鼠吓得惊慌失措,忙又冲着小椿告饶,兴许是见她好说话,开口直接便唤道:“大仙,大仙开开恩吧,我不是有意的,早知道诸位是神通广大的前辈,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的呀……”
  “啊对了!”松鼠精灵机一动,“我可以把整间客栈所有的财宝都送给你们。”
  嬴舟一手打在他头顶,“谁要你这些脏东西。”
  末了,又奇怪地去问小椿,“说起来,怎么他附身旁人都没问题,在你这儿就碰了壁?树妖还有这等特技么?”
  “哦。”听他有此一问,她立刻兴致勃勃地解释起自己的新招数,“就是上回我同你讲过的,白栎壳改良后的新术法啊,强化加固全身经脉血液……你们都不愿尝试,我方才就说用一下瞧瞧效果。
  “想不到竟有如此功效——怎么样,你早听我的就不至于搞得这么狼狈了。”
  嬴舟:“……”
  是,是他失策。
  嬴舟暗叹一口气,终于有了闲心撸起衣袖找那只石耗子算算总账。
  趴在地上的松鼠登时给对方这满含杀意的威压激得汗毛直立,瑟瑟发抖地看着视线中越来越近的狼妖,害怕地抱住自己。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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