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大桥上发生了什么,她都逃脱不掉一个事实——裴深一是为了她才死的。
“听着,温绵。”徐晏和看着温绵,沉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坚强点。”
“不……你不明白……”温绵摇着头:“我坚强不了……”
“如果不是为了我,老师他根本不会死的。本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是我!”
“你在说什么屁话!”徐晏和的眉皱地更紧了,对着温绵怒目而视。紧接着他便看见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滑落,原本愤怒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无措:“喂喂喂!你别哭啊!”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低头看了看手上沾湿的泪水,似是同样惊讶,吸着鼻子喏喏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恍惚的模样看着可怜极了。
徐晏和垂下眼睛,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的拿了张纸巾怼在她脸上狠狠蹭了两下,白皙的脸颊上立时留下了几道红印,她却像是感觉不到般丝毫没有反应。
那个没心没肺的白痴哪去了?要是平日里她早就该大叫一声他的名字,反过来叭叭几句把他气个半死了。
周围温绵的那些同学已经开始偷偷指着她窃窃私语起来,他一脸烦躁,忽的伸手将温绵一把拉进怀里,用身体挡住了那些视线,不耐烦道:“要哭就哭个够,但哭完不许再要死要活了!”
待温绵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把脸埋在了徐晏和的胸口,他白大褂的前襟上被她的眼泪浸湿了一片。
此刻她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神色讪讪地低头向后退了一步小声道:“抱歉啊学长。”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徐晏和又问:“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那双杏眼微微睁大,带着几分期待地看着徐晏和,微卷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徐晏和的表情看着更烦躁了,没好气的问道:“干嘛!”
温绵通过徐晏和的关系,去道路监控指挥中心调了春浦大桥的监控视频。
果然在自己的车经过春浦大桥没多久,黎川也开着车上了桥,裴教授的车则紧随其后。
最后是教授开着车主动撞向了黎川。
视频印证了温绵的猜想。也许是因为黎川改变主意想要通过车祸一次性搞定她和谢哲年,而教授为了救她不得不选择以撞向他的方式拦住他,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总而言之在春浦大桥上,裴教授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带走了威胁她生命的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确实是想找出凶手脱离循环的诅咒,但绝非这种方式。她何德何能呢?让裴深一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命。
也许从一开始她便错了,不该去找他,不该纠缠他,不该害死他。
教授的葬礼她并没有去。
穿着黑色的长裙站在纪念堂的门口,踌躇之后,最后她终是转了头。
她不敢去面对裴深一的亲人、好友、同事、学生。
即使无人知晓,也无法逃避他是因她而死的事实。温绵实在无颜出现在纪念堂里,若无其事地和那些爱着他的人一起缅怀他。
她此时心里只剩一个小小的期盼。别人都无法留下法官记忆的时候,只有裴教授可以,或许他也能像洛嘉那般,在死后的第七日复活重生。
然而在那天,她没有等到裴深一,却等来了一封挂号信。
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摄影展的邀请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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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老师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可如今她收到了邀请,老师却永远不可能和她一起去了。
难怪那日他不曾应她……
温绵最后是一个人去的。
她独自进了画廊,远远避开了被众星捧月围在中央的那个叫做小雪的摄影师,就怕她来问她老师为何没来。
顺着展厅,温绵缓缓走过一幅幅作品,每一幅她都会认真的看过。
因为她答应了老师,她会来。
他不能来了,她便替他看。
这可能是现在,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当她走到最中央的展厅时,一副照片忽然让她停住了脚步,愣怔在了原地。
照片里是一对男女。
女孩在嬉笑着说些什么,而站在一旁的男人正低着头温柔地看着她,带着几分浅浅笑意。
他们身后的轨道蜿蜒向远方而去,就算是站在照片外,也能感受到当时那种阳光正好,和风轻柔的气息。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温绵的目光落在这副作品的简介上,眸中倏然晃动,剧烈无比,就仿佛有十级海啸席卷过她的眼底。
想和你去萨拉热窝看海,是这张照片的名字。
下方还跟着一行小字:
萨拉热窝怎么会有海呢?和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在说——明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把裴深一与温绵之前定的暗号更改了,原本大纲里他们俩的暗号就是“想和你去萨拉热窝看海”,但是由于另一篇文中的简介,当时担心大家看到这句话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不再有悬疑感,才改为“天空是白色的,但云是黑的”,不过目前已经进程到这里,决定还是遵照原本大纲,修正回来,完成与另一篇文的联动。还请大家见谅,非常感谢。
另外,相信大家也发现了,本文名字也已更改,由《每次都找错攻略对象[快穿]》改为《为什么我每次都找错攻略对象》,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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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比金子更闪耀的你给的35瓶营养液,谢谢樱之落、怜toki和甚浅之前投的营养液,也谢谢例子的地雷~另外在《七世难书钟情早》里竟然第一次收到了火箭炮,超级开心啊感觉一定要记录一下~
第98章 第五周目(十三)
“我希望你知道, 只要是承诺过你的事,我都会做到。”
此刻的温绵终于明白那天裴深一为什么要对她说那句话。因为他答应过她,等他弄清楚便会将她想要的答案告诉她。
难怪……
难怪他会突然提到摄影展……
即使当时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竟都不曾忘记过对她的承诺。
他真的做到了。
她从没想过教授会喜欢她。
这张照片, 这个答案,在这一刻带给温绵的冲击,简直让她的灵魂都跟着震颤。
原来在我没有看向他的时候, 他是这样看着我的。原来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对我曾有过这样的心情。
裴深一简直是用了一种最为霸道的方式将他的名字强行刻进了她的生命里,从此再也不能忘。
温绵在那张照片前驻足了很久, 最后神色平静地离去。
中心广场上, 小白依然坐在橱窗旁, 抱着个吉他边弹边唱着,温绵默默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他,直到一曲终了,才径直向他走了过去, 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
“在法官的世界里, 死去的人, 如果七日没回来,是不是代表着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温绵的眼神落在地面的石砖上,缓缓开口问道。
小白抱着吉他, 随意的拨了两下弦, 懒懒地答道:“没错,是这样。”
顿了顿, 他才转头看向温绵,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问道:“谁死了?”
温绵垂下眼眸,沉着声回道:“我跟你提过的导师。”
“他死了?”小白沉默片刻, 啧啧叹了一声,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惊讶,随后温绵便听他问道:“那我是不是要对你说声恭喜,祝贺你脱离轮回了?”
她微微愣住:“你怎么会知道……”
“猜的。”小白懒洋洋地靠在了橱窗上:“早就跟你说过他的身份很高了,只是没想到他是……”
他忽然停住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问道:“所以,第二个凶手是谁?”
“黎川。”因为低头的缘故,垂下的刘海遮挡住了温绵的表情:“是我的一个学弟,可我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小白听到这话罕见地没有像往常一般不正经地跟她扯些有的没的,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他只是选择了自己的命运,这并不是你的错。”
从小白那里回来,温绵仿佛已经接受了裴深一再也无法复活的事实,决心要重新开始一般,强行将她的生活恢复如常。
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约陆凉出来,就像是她曾无数次在心里默默想过的那样。
然而她所做的事情却和她想过的那千百种画面完全不同——她将胖虎送给了陆凉。
陆凉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欣然答应要替她好好照看胖虎,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像温绵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不论提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照办的,只是有些担心温绵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第一眼见到这只小狗的时候,陆凉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喜爱。
将胖虎刚抱回家的前几天,可能是因为想念自己原本的主人,它整个狗都显得有些郁郁寡欢,趴在窝里没精打采地动也不动。
陆凉蹲在胖虎跟前,铲了些狗粮倒入它的碗中,揉了揉它的头笑着说道:“你妈妈也够狠心的,把你说给我就给我,也不说要来看看你。”
“你说……她说不能把你给别人,只能给我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喜欢我?”
胖虎懒懒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扭了扭身子,转身把自己的屁股朝向了陆凉。
“臭小子!”陆凉笑骂了一句,刚想在它屁股上来上一掌,就听见门铃响了起来。
他起身去开门,刚一拉开就见徐晏和不耐烦地抱怨道:“磨磨唧唧那么长时间,你在家里偷摸干什么坏事呢?”
“什么干坏事,我在喂狗呢。”
“狗?”徐晏和一边换鞋一边好奇地抬起头看向他:“你什么时候有这个闲情逸致,还养狗了?”
“是温绵的狗。”陆凉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客厅走去。
“什么?”徐晏和一脸惊讶,快走了两步一把拽住了陆凉的胳膊:“温绵的狗怎么会在你这里?你不会对她下手了吧?”
“什么下不下手的,我可没有哈。”陆凉一脸冤枉:“她只是单纯的把狗送给我而已。”
“她把自己的狗送给你了?无缘无故的?”
“也不算无缘无故吧,她说她可能要离开这里,没办法再养狗了,才不得已让我帮忙养的。”
不知为何,陆凉发现徐晏和的脸色更差了,仿佛单纯送狗这件事比自己辣手催学妹还要让他觉得糟糕。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徐晏和转身将自己刚刚脱下的鞋子又重新换上,说着就要推门出去。
“怎么就突然有事了?你说清楚啊!”陆凉追着徐晏和到门口,见他丝毫没有回头跟他解释的意思,心中也突然升起一丝不安。
不会是温绵出了什么事吧?
陆凉想到这里,立即拿出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
“喂,学长,找我什么事?”
听到手机中传来熟悉的声音,陆凉才忽然安下心来,连忙将胖虎拉过来当做话题和她随便闲聊了一会儿。
与此同时,从陆凉家出来下了电梯的徐晏和也拿出手机给温绵打了电话。刚开始是正在通话中,过了一会儿才接通。
电话里的温绵很明显有些惊讶,问他道:“徐晏和?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
“我在外面啊,你找我有事啊?”
“确实找你有点事,告诉我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瞬,之后温绵用了一种略显扭捏的声音说道:“人家现在有点不方便啦,等我这边事情结束我再去找你,好吗?”
徐晏和顿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见她正常接了电话,而且还有心情用这么做作的语气跟他开着玩笑,就觉得刚刚大概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便挂掉了电话。
也不怪他会这么想,温绵导师去世那天,她的情绪就有些不正常,又突然把狗送给了陆凉,说什么自己可能要离开没办法再养。她没有把狗送给薛瑶或其他任何人,而是专门送给了陆凉,这件事本身就容易让人多想。
徐晏和无聊地“切”了一声,可是没走出多远,他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不对……
刚刚在电话里,温绵那里的风声好像特别的大,她究竟在做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徐晏和还是有些不耐烦地拨通了薛瑶的电话,劈头盖脸就问她有没有在查找朋友的app 上加过温绵。
而另一面,温绵挂了电话,默默弯腰将手机放在了一旁的高台上。
此刻的她正站在一座十六层大厦的楼顶,车水马龙就在她的脚下,澄澈的蓝天似乎都离她近了一些。
在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后,她终于爬上了边缘的高台。
她本来并没想走到这一步的,在她原本的计划里是让温染来动手。可是没想到她跟他摊了牌,他反而不肯了。
这个哥哥果然一直致力于跟她作对。
幸而她已经确认过自己轮回的时间是线性的,不会有什么见鬼的平行世界,不然她还得想着怎么先把他解决了。
阳光照在身上带着一股温柔的暖意,她就要去做她人生中最疯狂的事了。
温绵抬头看向远处的蓝天,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那天她站在书房虚掩的门前,看到裴深一在窗边拉小提琴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背对着她,像是一片宁静的剪影。小提琴精致的线条,上卷的衬衫袖口,他挺拔的背影,他持弓的姿势——那一切在日升的霞光中变得飘忽,仿佛只是种美丽的幻觉,本不该为人间所有。
所以他才会这么快就被收归天国吗?
可她偏不想相信命运。
她想让他回来。
只有这样,她才能向前走。
温绵张开双臂,向前轻轻迈出一步。
从高楼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