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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晏和下了出租甩上车门就向着温绵定位显示的汇泰大厦跑去,所幸他离这里要比薛瑶近上很多,他敢说他这辈子都没有用这种速度奔跑过。
刚到了楼下他便一眼认出了站在楼顶的温绵。
周围高楼林立,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不停闪烁的红绿灯还有各种斑斓的广告牌,汹涌的人潮里,莫名传来一股寒意。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一边打着温绵的电话一边疯狂按着电梯按钮了。
看了一眼电梯所停的楼层,他暗骂了一声,直接推开了楼梯间的门向上跑去。
楼梯一圈一圈的向上,就像是命运的轮回。
当徐晏和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天台的门,天台上已空无一人,只余一只手机静静地躺在那里,昭示着这一切并非是梦境的残酷事实。
徐晏和缓缓走上前,探头向下看了一眼,便立即收回了视线。
他低垂着头,双手撑在边缘上,其中一只微微蜷起,轻轻敲打了一下台面。随后一下重过一下,他的手狠狠地拍打在温绵曾经踩过的边缘高台上。
直至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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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机会,温绵希望自己回头能在知乎上写篇文章,专门分析跳楼地点选择的重要性。
她原本选择汇泰不过是因为这里的天台比较容易上来,但在实际操作中她却发现这真的是个选择跳楼最糟糕的地方。
从她刚跳下来时,就被巨型广告牌挡了一下,再往下又撞到了招牌上两次,以至于她最后从楼上坠落到地面之后,竟然没有立即死亡。
骨头七零八碎,五脏六腑仿佛都已经全部移位,她仰面在地,只剩下疼痛一个感觉。
周围的人大概都在尖叫着,但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下一秒,她竟看到小白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最后的记忆,是他低着头冲她笑了一下,随后拿着一把匕首,二话不说直接插进了她的心脏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诚罔的手榴弹!爱你~感谢废物小点心和京葭的营养液~
第99章 第零周目(一)
人群熙熙攘攘, 车辆来来往往。人声车声信号灯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由不真切到真切,听起来喧闹而有生命力。
温绵猛然睁开双眼, 发现自己正站中心广场的中央, 而小白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前方。
周围人来人往,对视的那一刹那,这世界却似乎像是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小白懒洋洋的冲她歪了歪脑袋。
温绵想了想, 缓步走到小白面前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小白往橱窗台上一坐,抬头看着她,耸了耸肩道:“我不杀你, 你现在就死了。”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为了你那个教授做到这种程度。你该感谢我及时赶到了, 我要是再晚一步, 估计你就完了。”
“什么……意思?”
“在法官看来,自杀是一种极致的罪恶。你如果真的自杀而死,守卫的能力不会再保护你,那么, 你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各种过往细节交织在一起, 在温绵的大脑中飞驰而过, 她忽然好像想明白了那个一直以来让她疑惑万分的问题,脱口而出道:“是你!是你一直在保护我对吗?”
她被自己隐隐的猜测惊到,不敢置信地向后退了小半步, 追问道:“你认识我!”
“既然我已经重生过这么多次, 那我的第一次说不定并不是真的第一次,对吗?所以我才会失忆!”
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快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小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温绵,忽然便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错位的时空里,两张脸渐渐相互重合, 让小白不自觉得陷入了那段堪称久远恍如隔世的回忆里。
小白原本有着另一个名字,在叫那个名字的时候,他还曾有过父亲、母亲和妹妹。
可是后来那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变成了最为痛苦悲惨的回忆,在他获得新生的那一天,他便决定永远抛弃,不再提起。
原本就没什么所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只对特定的人来说你的名字才有意义。
而他身边已经没有了这样的人,那么无论被如何称呼也都不重要了。
十四岁以前的日子,虽然贫苦,但那时他还有一个完整的家,有过一段温暖美好的回忆,可这些带着温度的记忆却随着他父亲的死亡戛然而止了。
他们家原本生活在华亭附近一个小县城里,因为家里盖房背了些债务,为了尽早还债也为了维持生计,父亲便去了潞安打工,做了一名矿工,一去就是好几年,每年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平时就省吃俭用的每个月往家里打钱。
在他十四岁那年,突然传来噩耗——父亲工作的那个煤窑发生了矿难,人没了。
他陪着母亲去了潞安,没想到在提出要见父亲的尸体时,却被矿上派来的人当场拒绝,声称不谈妥赔偿就不给看尸体。那个煤矿的老板在当地很有势力,一手遮天,一到此处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开始对方只同意给遇难矿工的家属赔偿三万,后来经过几轮谈判,才变成了九万。不签合同,便不能见父亲尸体,不能火化,无奈之下母亲只能哭着签了字,这才把父亲的骨灰带回了家。
那时他的心里盛着的是对这世间恶人当道却无力抗争的愤怒,是少年丧父的欲绝悲痛。
父亲走后,母亲用瘦弱的身躯撑起了整个家,生活也渐渐回到了正轨。那时的他下定决心要努力读书,一定要走出这个县城,带着母亲与妹妹过上好的生活。可就在高考过后,在他刚刚得知自己考上东林大学以为终究要迎来黎明的时候,命运给了他更加沉重的一击。
他12岁的妹妹被人杀了。
杀人的是她隔壁班的一个13岁男孩,把她先奸后杀,然后伙同他的父母将尸体埋在了他们家后山上。
他的妹妹,他那么小还未来得及长大的妹妹,在被侮辱之后身上被捅了十一刀,活活流血而死!而杀人的男孩还在洋洋得意地宣扬自己未满14周岁,不仅心无愧疚,反而因为有了法律的依仗而有恃无恐。
母亲因为妹妹的死哭晕过去了好几次,若说父亲的离去她尚且能够为了两个孩子强忍住悲伤挺过去,那么这次妹妹的离开,还是以这种方式的离开,基本上已让她哀毁骨立、凄入肝脾,彻底断了她的生机。
杀人凶手因为是未成年人,需要被保护,所以他的名字无法出现在新闻上,他的所有照片都被体贴的打上了马赛克。
因为他年纪还小,以后还要有自己的生活,所以不能让人们知道他的名字,不能让人们记住他那张丑恶而得意的脸。
周围的邻居联名签字,要求警方将这个13岁的恶魔终生监禁或判处死刑。然而能有什么用呢?那天真的万人书上的每一个名字都很沉重,可终究重不过法律。
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的母亲,在一审判决的结果下来后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跳湖自尽了。
从那日起,他终于永坠地狱。
在咨询多个律师二审可能的结果后,全部律师都认为维持原判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他终于拿起了刀。
既然老天不肯帮他,法律不肯帮他,那就只能由他自己来为妹妹讨一个公道,为他的母亲讨一个公道。凭什么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
如果只能用恶来制裁恶,那他不介意也化身恶魔,拉着那个洋洋得意丝毫不愧疚的杀人犯一同去地狱逛逛。
趁着取保候审的阶段,整整十一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他全部替妹妹还了回去。
那个小恶魔一开始还害怕得求饶,可是后面知道自己恐怕逃不过去,反而开始向他大笑着描述他的妹妹在死前是多么的害怕,多么的痛苦。
听着那些话,他的身体都忍不住跟着颤栗。
最后,没有任何想要逃的想法,他便坐在尸体的一旁等着警察前来,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被判处死刑。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嘛。
不悔。
可是没想到再睁眼时他面对的不是无边地狱,而是比地狱更残酷的地方。
接受法官的邀请函,玩上十场狼人游戏,若能生存到最后,就有机会获得新生,实现一个愿望。若不接受,便会立即恢复死亡状态。
为了那个愿望,他最终还在那张邀请函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想让他的家人全部回来。
从此K这个字母便代表了他。
那时的他,还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狼人游戏,每次人数为十二人,四神四民四狼,共分为两个阵营。每个人在进入游戏世界前会拿到属于自己的人物剧本,剧本中会介绍角色的姓名、长相、性格、过往经历还有与其他人物的爱恨情仇等等。
他们所要做的事就是扮演好角色,在不被他人发觉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在NPC中分辨出他人判断阵营,并按照每个游戏的不同规则以屠边的方式获得己方阵营的胜利。
每次进入游戏的时间从七日到十几年不等,获胜的一方可以回到现实获得新的身体继续自己的生活,直到下一次游戏的召唤,而失败的一方则是需要面临全员抹杀的结局。
小白第一次见到温绵是在他刚刚通过第五次游戏之后。
彼时,他在游戏世界里的经历已经让他完全变了一个人。生命的脆弱与人性的黑暗让他变得更加冷漠,仿佛对什么人和事都觉得无所谓,对任何东西都不再能提起兴趣。
狼人游戏的死亡率非常之高,像他这样经历过五次却还能活着的人并不算太多。
那一次他拿了狼人,差一点就死在里面了,出来的时候天正下着雪,他独自坐在中心广场上,内心麻木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
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他。
他们行色匆匆,经过他身边的路人无人会施舍他一眼,仿佛他就是个人间的游魂。
然后他便遇见了温绵。
那天她从街角的咖啡店出来,手里捧着一杯热饮瑟瑟发抖地经过他的跟前,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瞥了他一眼。
她微微皱了皱眉,转身把手里的杯子向他递了过来,说道:“天气太冷了,我刚刚买的还没喝,你不嫌弃的话拿着暖暖手吧。”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她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善良。嘴上说什么“你不嫌弃”,实际上她看他的眼神里倒是嫌弃的很。
说完她又拿出钱包,在里面抽出几张百元钞票放进了他面前的吉他盒中,抱怨般道:“年纪轻轻,就去找个正经工作,别在这挨冻了。”
做的事情看起来像是同情心泛滥的圣母,实际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并非出自本心不情不愿的模样当真矛盾极了。
可是偏偏让人生不起厌恶。
若真是闹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他大概反而会觉得恶心。
他见过太多人性,太多罪恶了。
手心能够感受到那杯饮料传来的股股暖意,那句抱怨如果愿意的话,仿佛也可以被强行曲解为恨铁不成钢的关心。有多少年没听到有人这样跟自己说话了呢?
在伸手接过她手里热饮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他与这个世界重新有了一丝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例子的营养液~比心
第100章 第零周目(二)
后来他们渐渐熟识, 小白才知道温绵只要是看见沿街乞讨的就会施以援手,可也是真心瞧不起他们有手有脚不去工作非要来干这种事。
“那你为什么看见还要给钱?”
“因为我需要做个善良的人呀。” 温绵说这话的时候,捧着个甜点杯翘着二郎腿坐在他身旁, 嘻嘻哈哈像是在跟他开玩笑一般。
直到很后来他才知道那日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曾在三花岭隧道有过命悬一线的经历, 当时的消防员因为选择了先救她而导致了另一个女孩子的死亡,她大概总觉得那个女孩子的死有一半是她的责任。
小白猜测她每年捐很多钱给慈善组织,遇到有需要的人能帮则帮, 或许是为了证明那个消防员没有选错,或许是为了让那个女孩的死变得更有价值。
她讨厌亏欠别人,所以才想以这种方式来偿还她所谓的债。她的父母似乎还一直以为她因为催眠早已忘记了三花岭隧道的事。
他和她相识的开始, 是因为人海茫茫里, 只有她看见了自己。后来渐渐地, 他发现温绵的骨子里和他非常相像。
无论表面如何,她和他其实是同一种人。
法官的世界是一片无尽的人心鬼蜮,每一次进入都是九死一生,虽然在这些生死的磨砺间各式技能渐涨, 可越到后面难度越胜, 在那个世界里所待的时间也越长, 身边存活的人却越来越少。
到了后来,他甚至愈发分不清现实与游戏。
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有时生死间出入直到看到温绵才会让他恍然自己身在何处。
这个他与之若即若离, 勉强可以算作为朋友的女孩, 仿佛成为了他的锚,是他与这个世界仅剩的最后一点牵扯。
这个人间对于他来说太冷了, 是折胶堕指,是冰天雪窖。只剩指尖一直隐约残留着最后一丝温暖,是温绵递过来的那杯热巧克力的温度。
因为这点温暖, 小白看着她一路从十七岁走到二十二岁。
若他的妹妹还在,年纪大概也与她差不多吧?是不是也会和她一样,大四一毕业就被母亲拖去相亲呢?
那天,小白在中心广场一抬头就远远看见她一副辣眼睛的太妹打扮,在人群里显眼的很,忍不住截住她懒懒调侃了两句:“你这是打算换风格了?还挺新颖的……”
温绵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用着一副马上要去做点坏事的模样笑嘻嘻道:“怎么样?看着是不是挺倒人胃口的?”
小白以0.5倍速的动作配合着呕了一下,引得她哈哈大笑。
据温绵抱怨,她装扮成这样全因她妈强行给她安排了一场相亲,得知对方是个超级有名的花花公子,才故意搞成这样让对方一眼就明白她并无兴趣的心意。
“不然我这么可爱,他看上我了怎么办?”
槽点太多不知如何吐起。小白想了想他还能说什么?可能只剩一句“你开心就好”了。
他没想到在那之后没过多久,便见到了温绵口中的那个传说中的花花公子,而且竟是和温绵手牵着手出现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