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攻略两个病友——七月闻蝉
时间:2021-11-14 00:32:58

  “你祖宗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把你们日.死在娘胎里,干你娘的!”
  ……
  没有孟潮青在,熊小鱼从不管太多,他从长衡山下那些过路的野修嘴里学了不少脏话,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察觉到身后一道长剑砍来,他旋身躲过,不退反冲上去。
  少年眸色极冷,短发扬起,出手迅疾,身上若隐若现的妖气慢慢扩散,直至笼住整个一楼,旁人无法再踏入一步,只能任由着他来打杀。
  不同于人类修士,龙蛇一类的妖兽有的生来便是内丹之境,相较于柳莺莺才入内丹的薄弱底子,熊小鱼便是吊儿郎当不修行,那也能将她摁在地上抽一回,何况他不是人,光抽肯定不过瘾。
  万疏君在顶楼静静看着,楼下的小傀儡捧着茶,两个人的眼神竟是出奇类似。
  “师姐!”
  几个反应过来的弟子见到柳莺莺被人揍跪在地上,顾不得惊讶,纷纷拔剑出鞘,可尖锐的鸣啸声后四下陡然一静。
  客栈外走过一个着白色道袍的青年,白绸覆眼,一枝桃花簪在发髻上,俊秀斯文,藏于袖中的手轻弹一下,风雪簌簌入门,无形中像是有一股力猛地敲在玄衣少年膝上。
  他身上中了禁言术,此番呜呜一声,竟是与地上跪着的少女磕了个头。柳莺莺视线追向门外的那道身影,不顾痛处连忙爬起来,踩在少年肩上跨了过去。
  “师兄?”
  太白道笔直宽阔,白雪覆盖,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竟窥不得那一抹素雅的影子。
  孟潮青来了。
  万疏君收回视线,眼见着戏到尾声,掸了掸袖子缓缓下了楼。
  顶楼的雪光落入眉宇间,一身竹青衣衫的青年跟在身后,像是他的影子,两个人的一举一动,颇为相似。
  只是忽有一声巨响。
  空气里灰尘飘飞,万相宗的女弟子未曾站稳,晃了几下堪堪相互搀扶住。只见地上石板碎成齑粉,那跪地的玄衣少年一拳砸下去,眼眸泛红,碎发贴着耳,眉宇间戾气暴增。
  他自幼骄矜,世间横来直去,少时野性颇重,四处打架,可即便是被人打得几近濒死,也不曾有过屈膝叩首的屈辱,如今真的跪下了,那股子滋味涌上心口,激的他额角青筋直跳,恨不能杀光这一栋楼的人。
  几个女弟子倒不瞎,此情此景,纷纷外逃,可身后的少年显然不愿放过她们,几步距离,一人倏而插到跟前将其拦住,空气里暗涌的灵气醇厚绵长,像是织起一张网,兜住他外露的所有杀意。
  熊小鱼抬起眼,身前站了个青衫公子,逆着光,眉目轮廓极显温柔,气质如兰。
  他弯腰替他拂掉肩头的脚印。
  “让开!”
  万疏君:“让你送死?”
  少年怒极而笑,近乎咬牙切齿:“懦夫贪生!”
  “大丈夫相时而动,并非懦弱。”
  熊小鱼怒气愈发饱涨,却被他按住动弹不得。
  “此事不在自己身上,你自然说得出这样的话。可这口气老子一定要争回来。”
  万疏君看着他,眼中意味深长,俯身后只说了一句话,这才慢慢松开手。
  熊小鱼憋着那口气,郁闷至极,一把挥开人,暴躁地在门边徘徊踱步。
  身后的男人无奈摇摇头,抬起眼帘,少年又晃到他面前,黑漆漆的发丝熨帖垂下,冷哼一声。
  “万疏君,没有下次了。”
  他想到昨夜熊小鱼曾对那些女人说的话,不禁莞尔。
  “有生之年,望一睹你父亲的风姿。”
  “那你等着入土罢。”
  少年眼里浮现出长衡山的草木宫阙,沉眠海底的巨龙已经睡去十个春秋,外出几年,他没来由因此叹息了声。
  “想家了?”
  少年恶狠狠瞪他:“滚!”
  万疏君挥一挥袖,果如他所言,潇洒离去,只留下小傀儡供他欺负。
  ——
  乔孜睡得死死的,被动静闹醒出门时一切已经复归原样了。
  万疏君与小傀儡皆不在,客栈里面留下的几个婢女略微与她说了些早间事情,乔孜听罢,颇为懊恼,抓着发尾,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件大事。
  吃过早饭,她打伞出门四处闲逛,妄图寻一寻机缘。
  三年后的沧波城焕然一新。
  “春溪,今日城内来了多少修士?”
  一辆马车疾驰在太白道上,车夫是个豆蔻少女,头上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天寒地冻中穿着单薄衣衫,听到车里有人询问,细细一想,报道:“今日来了三十人,不过勉强能入眼的只有万相宗那位。”
  “管他哪门哪派,最后还不是为了争那两把铁。”
  厚实的帘子被人从内撩起,男人探头,一条毛刺刺的大尾巴搭在膝上暖手,雪光照进,他微微眯着眼,望着长街上来往修士跟妖怪,忽而指着一个人笑道:
  “你瞧瞧,竟是个人!”
  西洲妖界凡人极少,路边撑伞缓行的少女一身玄色衣衫,根骨出众,只是怎么瞧都没有半点修行的迹象。
  马夫春溪放缓马车速度,好让主子看个够。
  “如今沧波来了这么多外人,说不定是哪个家主带来的小妾,那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虽藏了气息,可逃不过我这双眼。”
  说完指给他看,马车内俊朗的男子点点头,笑道:“你这眼力,实在好。”
  “可看得出是谁的人?”
  春溪翻了个白眼,像是知道男人的心思,路过那名少女时特意停车,一脚踩在横木上,抬起下巴笑眯眯道:
  “姑娘,你往后瞧。”
  乔孜冷不丁叫她堵住,捏紧伞柄,可不经意瞥到那张熟悉面孔,又陡然一愣。
  “快往后看!”
  春溪戳了戳她的伞面,看到少女睁圆的杏子眼,顿觉可爱极了,于是抱着手臂道:“那两个侍女跟了你一路,你是谁家的小妾?有没有兴趣去正中宫楼开开眼?”
  乔孜咽了咽口水,左顾右看,硬着头皮道:“你们误会了,我是跟着朋友来的,多谢你们提醒,只是——”
  “这是帖子,若要去宫楼,记得交给门口的狼护卫。”
  马车里的男人递给她一张银灰色帖子,上有几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墨香幽幽,捏着边沿的手指骨节略显粗大,像是常年从事劳作,肤色是一种浅浅麦色。
  “这……难道谁都可以进吗?”
  乔孜受宠若惊,本来是出门碰碰运气,谁知道真有一份机缘掉了下来!
  “合眼缘即是。”
  春溪说着指了指一旁小巷口的男人。
  “像这种簪花的骚男人,我们就不喜欢。”
  乔孜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视线跳过诸多小摊小贩,最后瞧见窄窄的巷口立着的一道清瘦人影。
  那一枝桃花尚未凋零,碎雪中灼灼艳艳。
  清俊的男人袖着手,面前还有一位身着道袍的女子。
 
 
第96章 
  万相宗于西洲积石山、槐江山、泰器山建宗立派, 其距离沧波万余里路,早在一旬月前孟潮青便已收到柳莺莺的消息。
  柳莺莺作为掌教之女,山里风光无限。自幼一道长大, 孟潮青倒是知道她有几斤几两。
  “客栈里, 多谢师兄相助。”
  面前的女子叉手作礼, 发后长巾带垂下,灰尘沾染, 狼狈中含了一丝喜悦。
  “言有招辱,行有招祸。日后慎言慎行。”
  孟潮青对着师妹,口气温和,丢了个清洁术, 碎雪一扫而净, 枝上花也跟着落下。
  “师兄你的眼睛怎么了?”
  拂落鬓角沾着的花瓣, 只听他道:“瘴气所伤,并不妨事。”
  “那怎么行,眼睛看不见,与旁人比试岂不是吃大亏。”柳莺莺话出口, 仰头看着他此刻的模样,转而又笑道,“不过依师兄如今的境界, 寻常之辈也不需你去瞧他们。”
  孟潮青摇摇头, 对她道:“剑虽百兵之首, 亦为凶器, 理应慎重。日后若是再有早间客栈之情形,勿要冲动了。”
  “多数妖兽生性狂躁, 那只蒲牢年岁不大, 野性耐性极差, 你与其他师妹若非先招惹他,断不会有你今日之灾。回去了,离他远一些,以免遭受报复。”
  “畜牲行径,辱人宗门子弟,岂能不叫他长长记性?”
  孟潮青没说话:“……”
  一辆马车经过巷口,两个人扭头看去,女车夫目不斜视,倒是窗口有人撩起半面帘子,朝他微微颔首。
  “是狼妖。”
  马车尽头是正中的宫楼。
  “郎春和只铸剑两把,你若要去争,其实胜算不大。”
  走在路上,孟潮青将此番进城的一些人查了个彻彻底底,掰开来说给柳莺莺听,那点胜算愈发渺茫。
  “师兄能助我一臂之力么?”
  “此地鱼龙混杂,各凭本事才好。我若帮你,那把剑很难认你为主。”
  “那又如何。不远万里,可不就是为了一把剑,你的我的,都是一样的。”
  两人并肩走过一间花铺,恰好铺子里的一对蜜蜂打了大个喷嚏,呼啦啦跟着倒下好些盛蜜的琉璃瓶子。
  路旁撑伞的女子此时背对太白道,琥珀色的蜂蜜洒了大半身,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童子蜜蜂扇翅飞到她面前,吸了吸鼻子,拿出帕子擦拭,白嫩的脸上神情窘迫。
  乔孜瞥了外面一眼,慢吞吞收伞。
  两只小妖怪矮矮胖胖,背后一对透明翅膀,穿着姜黄衫子,胸口是一块迎春花补子,声音细细糯糯。
  “姑娘要什么,我们都不收钱了。”
  乔孜周身都是蜂蜜的浓郁味道,看到两个小妖怪愧疚的眼神,无奈笑了声,伸手比划一圈。
  “我要沾了蜜的春花,大概有这么多,铜板一个也不会少。”
  馥郁的香气盖住红绳的气息,她低头嗅了嗅,脑袋一刹那都要甜晕过去。附近的大花篮里依次摆了桃花、杏花、夹竹桃、栀子花,月季花。
  乔孜细细挑了几种,抱着一大捧悠悠走回客栈。
  日中过后天气更寒,到了门边上,她鬓角发尾上留残的蜂蜜竟结晶了,乔孜望着自己这一身,不得不请身后跟着的两个婢女帮忙。
  “把花留在客栈后面的灶房里。”
  提着裙摆上楼,手指间都是黏黏糊糊的感觉,乔孜漫无目的看着一层一层台阶,孟潮青的身影从视野里远去,她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恨不恨,要留给乔竹,放不放下,全看乔孜的心情。
  她上了顶楼,正要启门,隔壁传来声响。
  槅门被人推开,万疏君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去了莲花冠,除去外袍,乌发逶迤,白净俊秀的面上唇色淡淡,眼尾一道划痕,嘴角微青,像是跟人打过架,
  目光相触,他先笑了笑,茶色眸子波光晃动,开口道:“在外面怎么了?”
  而乔孜伸手指着他的眼尾,微微诧异道:“你跟人打过架?”
  万疏君欲言又止,垂着眼帘不置可否,半天只道了句:“你若是有事,我能帮你。”
  像是知道她会拒绝,万疏君笑道:“断没有白帮的忙,往先你救过我,如今还需你来替我包扎一下,日后两相一抵,我也少欠些人情债。”
  乔孜将他通身一扫,正想说换身衣裳,万疏君开了大半的门缝。
  想到他的为人,门口的人竟有些犹豫,直到他倾身拉住乔孜的腕子,她嗅到淡淡的血腥味,这才踏入房内。
  这间屋子与隔壁比起来,近乎相同,温暖如春,只是撤掉了屏风,没有一枝含苞待放的瘦梅。
  一眼看去屋里空荡,垂下的幔帐添了丝朦胧感。
  “随便坐。”
  万疏君撤掉案上的棋盘,地上堆着一件沾血的衣袍,乔孜瞧了眼,展开一看,倒是睁大了杏眸。
  “你遇到谁了?打的有些凶,这么多血,恐怕——”
  还是要找个专业大夫过来,她已经是个白板人,恐怕会帮倒忙。
  擦了擦脸,站在窗边的少女话说到一半忽然打住,背后一片雪光,不知哪里有风,发丝被吹动,幔帐如雾,轻拂过地。
  万疏君回头看了眼,走过去将那扇窗户重开,再次关上。
  乔孜一屁股坐在案.上,歪着脑袋,稍稍一侧头便能蹭到他的腰。
  血腥味浓,薄薄的白色衣衫隐隐透出身体上的创伤。
  她斟酌后还是坦白道:
  “我如今已经不是过去的乔竹,半点不通医术,为了安全起见,快去找个高明的大夫。”
  万疏君垂着眉眼默然不语,将她近距离看了看。
  深黑的衣衫不辨脏,咫尺之间,花香都被馥郁的甜盖住,浓浓的蜂蜜渗到鬓角发丝里,她小巧的耳垂上糊了一点琥珀糖晶,像是精致的金色丁香,肉眼可见地在融化。
  抬手抚平少女微微蹙起的眉,只穿着单衣的青年低声道:
  “我听旁人说,你坠到凤城的那道崖缝里昏睡了几年,因此失了所有修为,不怨吗?”
  乔孜隐约觉得那个“旁人”是阿葵。
  “活着就是忧喜聚门,世事不顺,怨是最没有用的事情。”
  乔孜想了想,被脑海里冒出的话惊讶到,话到嘴边,忍不住整个都倒出:
  “虽然我不能免俗,不过今日,哭过恨过怨过,也该做些对自己有益的事。一寸光阴一寸金,与其纠结没了的,不如抓紧时间重新修炼。”
  万疏君在面前,她望着他,像是对上过去的自己。
  指尖摸到他眼角的划痕,似乎还有血,乔孜凝视片刻,忽而释然,抬手正想推开他,万疏君却低下了头,发丝扫过鼻尖,呼吸可闻。
  他问:“你真的想开了?”
  “我可能只是一时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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