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攻略两个病友——七月闻蝉
时间:2021-11-14 00:32:58

  月生似乎想了一下,而后不耐烦道:“哪里都能捞起来。”
  “……”
  郎春和还想发问,婢女春溪颇有眼色,既知道她的底细,当下打断郎春和的话,对着月生道:
  “这把剑赠予姑娘,如今还有个不情之请。”
  “沧波城外两座山,一为渚厌,一为诸次。两座大山引风招气,与沧波旧址相比,虽对修行有所补益。可如今沧波城居于两山风口之中,冬日天寒地冻,到了夏日便会闷热无比。且沧波之流,难以引入城中,从南华山来的道长堪算过,若是能劈掉其中一座,整座新城风水便能有所改善。”
  西洲妖界这一地偏僻之处,能找到适宜修行之地不大容易,天地间自然早就的福地早被他人占去,郎春和万般无奈,只有出此下策。
  侍女春溪说罢,月生点头。
  “劈山一事,我尽力为之。”
  ——
  城外一行人乘马车行至那座高大的渚厌脚下,车轮堪堪停止转动,坐在车顶上的少女便翻身一跃而下。她反手拔剑出鞘,柔光一线,迅疾横扫而去。
  所到之地积雪消融,那一线撞上山峰,轰然一声雪崩了。雪尘弥漫成片,视野陷入模糊。郎春和站在原地摆了摆尾巴,兽瞳眯成一线,到处寻找月生的影子,啧了声,有些嫉妒。
  他说:“这把剑劈山,了不得。”
  侍女春溪靠在车上,捂着口鼻闷声道:“岂止了不得,人家年纪轻轻,比你厉害太多。今日此举是造福沧波一众妖族,等山劈开,必须庆祝个三天三夜。”
  “这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两把剑造价不菲,两样天材地宝我是没贪任何一样,够良心了。这般积德的事,除了我还有谁能干出来。”他慢条斯理踱步到马车一边,抬头望着前方滚落流泻的积雪,一道似有若无的身影正在往上飞攀。
  “她是谁?”
  春溪笑了笑,让他猜。
  郎春和:“一个厉害的外乡人。”
  可再厉害,这座山硬是劈了一整个月,每日的响动初时吸引了一大波小妖怪前来看热闹。后来为了安全起见,城里大尾巴狼护卫最后将渚厌山附近划了道禁止入内的线。
  乔孜与万疏君等人离开沧波那一日,恰巧要从渚厌山附近经过。一线之隔,地上堆积无数山石,一身月白衣裳的少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垂着手,看上去略有些疲倦。她膝上横着一把长剑,听到路人声响,抬起眼眸。
  乔孜第三次见她,知道了她叫月生,估摸着年纪也不大,如今人坐在那里瘦瘦弱弱,秀丽的脸上神色依旧淡淡的,很难想象她能一剑劈开渚厌山。
  “那天雪夜里,是你吗?”
  马车停在一边,婢女若休若浮送上一碗热茶,乔孜探头好奇问道。
  月生盯着半边身子探出车外的那个少女,歪着头,发现这道青绿轮廓逐渐与雪夜里那个身着墨色直裾的女子身影对上了。
  她微不可见点了下头,伸手,若休弯腰双手递上茶盏,是六朝府的云雾茶,入口滋味极佳。
  “姑娘既与乔乔有缘,下次若是路过六朝府,祈屈移步,府上盛宴以待。”万疏君送去帖子,月生没有拒绝,叉手作礼以谢,蓦地又是不近人情的冰冷模样。
  她大抵生来如此,目送马车远去,月生抱着长剑吐了口气。
  回首望了眼身后,她踉跄着站起身,重新扣上锥帽,慢慢走在路上。
  此去西洲为的就是有一把趁手的剑,月生拖着沉重步子,虽然损耗太大,不过也算心满意足了。
  冬末春初,路上凄凄,光线暗淡。
  一身白衣的少女走着走着忽而止住步子,提剑顶开锥帽白纱,眯眼看向埋伏在诸次山附近的几个女子。
  “都是什么狗杂碎,也敢拦路吗?”
  柳莺莺今日心情一直不佳,前有熊小鱼,后来一个月生,听到骂声她心跳剧烈,手搭在剑柄上,冷笑一声:“小贱人。”
  左右使了个眼色,跟着来的小师妹纷纷出剑,大有以多欺少的意思。
  乔孜那把融到身体里,柳莺莺抢不到,便只能把主意打在这个人身上,她故意挑在这个时候抢,便是欺她虚弱而已。
  干枯早地上剑光交错斑驳,柳莺莺出招极为阴险下作,若是叫旁人看在眼里,定会被狠狠责罚一顿。
  若是孟潮青在此那定要把她丢到沧波江里冲一冲。
  “师姐,她快不行了。”
  被人围攻,月生杀了一人,只是剩下几个格外难缠,不多时便刺到她的要害之处。
  “噗——”
  柳莺莺粗喘着提剑杀过去,不妨被喷了一脸血。
  “……”
  “小贱人,拿来。”
  “这把剑本来就是我的,我跟师兄早就捉到河边草化作的小人,要是我们也交给过去,哪还有你的份!”万相宗的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顶着一脸血,面容显得狰狞极了。
  “那为什么不送过去?”月生抓住刺入身体的剑刃,一头撞上她的脑袋,冷笑,“废物。”
  柳莺莺被撞的眼花,闻言抑制不住那股火气,一巴掌打过去,手指颤着将她摁住:“贱人找打。”
  “师姐,快些罢,师兄在宫楼里与郎城主言事,若是被他赶来看见,大事不妙。”
  柳莺莺咬着牙,一把抽出那把取名为月魄的剑,狠狠离去前不忘道:
  “把她活埋了。”
  几个师妹互相看了看,见柳莺莺已远去,忙在地上挖坑。
  月生喘了几口气,手指抓陷在土里,眼尾泛红,身上一把长剑钉住她,她忍着疼以指沾血,在地上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阵法。
  枯草被一股细小流风吹动,趴卧在地的女孩咳出血,伸手按在上面。
  “月生?”
  “爹爹,来西洲。”她余光望着那些卖力挖坑的女子,咧嘴一笑,脸贴着地,低语道,“我杀不了的人,您帮我杀。”
 
 
第106章 
  乔孜一行人一个月后回到六朝府城。
  如今城中一切平和, 早先得知消息的僮仆候在府门前,肃整恭敬,只等马车行至正门, 纷纷躬身行礼。
  初春时分, 天气晴朗, 惠风和畅。
  一柄折扇挑开车帘,穿着身湖绿圆领长袍的青年衣衫才整理过, 俊雅白净的面上微带薄红。此番远道归来,万疏君说的话不多,扫了眼门前景状,伸手等着另一人下车。
  未几,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 一只骨秀白皙的小手抓住他, 车内人姗姗露面,一身杏白短袄,柳青绣团花对鸟纹膝襕裙,粉白的脸被薄汗打湿, 发髻上几只步摇晃来晃去。
  乔孜眯着眼,春光薄薄洒在身上,她一时没能适应, 只得抬手挡住点光, 跟在万疏君身后问道:“阿葵跟小鱼怎么没有跟上来?”
  “他们在城外便去了辛夷山, 大抵明日回来。”
  穿过前院, 万疏君带乔孜先去了他父亲的住所请安。
  自爱妾爱子死后万家主一下便老了很多,如今颓废地窝在一处湖边小筑里, 久不见长子, 乍听消息, 还愣了下。
  水面清澈透亮,人影寥寥几个,父子二人之间关系并不亲厚,他瞧着已然长大成人的长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竹影疏疏,风声飒飒,跪地行过礼,微微笑着的青年掸了掸衣袍,将那件事道出来。
  “我想成亲了。”
  万疏君一字一字说罢,像是在等一个回复,又像是等着跟他说下一个决定。那双淡色剪水眸里温情极少,全然不如面上温缓的笑意。
  “和她?”
  万疏君拉着乔孜的手,嗯了声。
  万家主看着长子身侧的女子,皱眉、舒眉,本还想说几句话。虽讲他对长子从未有过多少关心,可婚姻一事非儿戏,若是弄成他这样,倒不如不成亲。
  “这——”
  “三月阳春,还望父亲上座。”
  万疏君拱手打断他的话,面上笑意不减,却是明摆着告诉他拒绝无用。
  万家主:“……”
  颓老的男人叹了口子,丢掉手里的鱼料,无奈道:“儿子成亲,我怎会不露面。只是宗族里你娶妻不是小事,你还有那些叔伯等着。若是都说通了,你爱娶谁娶谁。”
  万疏君:“父亲同意便无大事,我已有思量。”
  乔孜被他挡在身后,屋外婢女端茶上来,万家主问了她些许家里事,万疏君一一替她作答。
  乔孜正襟危坐,中间偶尔插上一两句。
  被案几挡住,藏在袖子里的手被他静静抓着。侧身轮廓柔和秀气的青年嘴角扬起,暗地里又挠她的腕侧。
  乔孜吸了口气,一爪子扣下去。
  其实回来的路上初听万疏君说起成亲一事,她本身是拒绝的。乔孜没有做好成婚的准备,感□□上,她就是个乌龟王八鱼,偏生万疏君下手极快。她缩成一团,却还是被他用力反复抻揉。
  春夜里,一场雨落下,润物无声。
  归途中的花树抽了芽,幕天席地,万疏君脱下外衫盖在她的脑袋上,两个人夜里并没有做其他事,单单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古寺渔灯,一言不发。
  良久,一尾鱼掠出水面,砸出好大一片浪花,顺势打破这一片宁静。
  万疏君擦去鬓角的水雾,拍拍她的肩头,笑道:“下半夜潮气重,我们去船里。”
  乔孜坐的浑身酸麻,站起身扭了扭腰,率先跳到船上,一盏风灯摇摇晃动,照出她粉白秀气的面容。
  万疏君多瞧了几眼,移不开目光。
  青衫贴着身体线条,江上有薄薄雾气,她乌浓浓的头发披在肩背上,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看到岸上的男人眼神不对,乔孜想起什么,躲进船舱,闷声道:
  “你就在外面待着,吹吹江上冷风。”
  降降.火。
  乔孜揉了揉面颊,小船已经离了岸,飘飘悠悠,顺水而下。
  她等了片刻估摸着时间,猜他火气消了,这才将船舱小门一推。
  雨已经停了,不远处是嘈嘈杂杂的小镇夜市。
  临靠岸,潦草灯火照的四周暗暗淡淡,万疏君端着一碗阳春面正快步跑过来。
 
 
第107章 
  乔孜后来想起那一夜, 心里头的万般纠结,最终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两个人从湖边小筑出来,万疏君绕了个路, 将乔孜带到丹橘院。这一处占地极广, 山亭水榭精致幽雅, 古木奇花抬眼可见,转过回廊, 眼前又是一片西府海棠,今时花肥叶瘦,可爱可亲。
  乔孜折下一大捧花,走在他身侧。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溶溶春光里, 见四下无人, 行至花木深处,俊雅秀气的青年从后抱住她,似是不舍,叹息道:“礼成之前你便住在这里。我在隔壁。”
  虽说隔壁, 但也有好长距离。
  他嗅着少女鬓发间的幽香,低头轻啄了几下,收拢手臂, 将她紧紧抱在身前。
  低而柔的嗓音响在耳畔, 乔孜怀抱着一大捧海棠花, 蓦地僵住, 她垂眸盯着花,不觉蹙起眉头, 只觉几缕春风吹不散空气里的燥意。
  她扶着高大的海棠树, 扭过头, 却正好被他含住红唇,这一次侵.占的意味极其明显,炙热、急迫,唇.齿被顶.开,他闭上眼,仍觉得远远不够慰藉与品尝。
  摸着她的头发,万疏君眼眸暗沉,良久,依旧无法平复呼吸。
  乔孜抱住他的腰,小声问:“你怎么样?”
  按住腰间那只小手,他白净的面上薄红不散,只低声道:“你要帮我吗?”
  乔孜身前的一大捧海棠花已经被他压坏,此刻涨红了脸庞,直往后躲,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抬眼从花枝缝隙里望了望天色,她系好短袄系带,使劲摇头:“不行。”
  恣意风流的青年俯身将她堵在身前,笑了笑,折扇轻点,倒也没有过多强求。
  乔孜被他抱到正屋里,一路上万疏君偶尔会说几句话。一大捧海棠隔在两人之间,他半阖着眼,蜻蜓点水一般,吻过那几支西府海棠,心里在想什么,不言而喻。
  乔孜手攥紧,低头望着万疏君,牢牢抱住他的肩,只想他走的再慢一些,妄图拖延一二。
  不过在这件事上,万疏君谢绝讨价还价。
  ……
  等到了这一日申时,天已经完完全全黑透了,万疏君一走丹橘院里静静悄悄。乔孜推开窗,将明间的玉色花瓶搬到内室里。一大捧春花插在当中,她支着手,漫无目的随意修剪。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瓶中花束换了几次,日子就到了。
  阿葵为了避嫌,这些时候都躲在玉茗轩里,只有熊小鱼每天以原形姿态府里游荡。这一日他早早趴在一侧的宫灯上看热闹,两只兽瞳炯炯有神。
  丫鬟仆妇进进出出,天没亮就打着灯笼去听管事吩咐,准备各项事宜。丹橘院里若休若浮两个人忙得很,万疏君将她们拨过来照看,不敢有怠慢。这回府里请来的嬷嬷年纪有些大,不过手法娴熟,她笑起来慈眉善目,一面给乔孜绞脸,一面说道:“姑娘这样子正好。”
  梳妆镜里,但见她额前碎的发全被梳笼上去,面上光洁,修过的眉细细长长,一双杏子眼圆润乌黑,稚气略消,初见娇媚。
  绞面之后,梳头描妆更衣。
  架子上挂起来的是一袭玉簪绿的嫁衣,通袖鸾凤和鸣纹,按照六朝府的风俗,霞帔是姚黄色,绣着十二城花卉纹,边缀胡珠。
  乔孜穿戴好衣裳,八幅洒金的流云百福襕裙盖住云履,临镜自照,发髻上的点翠宝石凤冠熠耀夺目。
  果然好看,果然沉。
  她站直身子,由着梳妆娘子在她眉间贴上海棠花钿。
  “好了。”
  涂上最后一抹胭脂,乔孜听到那两个字如释重负,望了眼身旁的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团扇呢?”若浮问道,身侧的小丫鬟闻言忙去托盘上找来。
  马上要到时辰,乔孜执扇,时不时瞥向窗外,心跳加快。今日府内府外,俱是一派喜庆,无论凡人修士,但凡与万氏有旧,几乎都来了,比起她梦里那场简陋又冷清的婚礼,实在是截然不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