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表情的把小小的药丸放进嘴里,立即就是一阵令人舒适的清凉,灵台顿时清明起来,原本因为跪在烈日下暴晒而产生的不适也立刻缓解了不少,白渊的心绪却更复杂起来。
为什么.....在这么久的漠视下,又要给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施舍和关心?
沈青并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睁开眼睛瞧见他乖乖把药吃下去了,又重新组织了一遍语言,对着左右开口道:“都退下。”
侍奉在殿内的侍者听到这话都立即行了一礼,没有任何异议地退了出去。
沈青一手敛着宽大的袖子,为自己慢慢斟了一盏茶,看着嫩芽褐叶在杯中上下沉浮,慢慢说道:“你肯定在想,为何我如此前后不一,之前一直对你不甚在意,如今却又这般装模作样的来关心你。”
白渊眸子黑沉沉的,看不出来情绪,又淡淡说了一句:“不敢。”
沈青低头抿了一口茶:“陛下可还记得,您八岁时偷偷养的那只狸奴?”
白渊原本搁在案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的一动,转过眼去看着沈青,没有说话。
沈青没有理会他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道:“那只小狸奴最后不见踪影,陛下您找了好久。其实是被太后手底下的人处理了。我提起这件事,并非为了惹陛下伤心,况且伤心也无甚用处。只是想让陛下知道,在这九重禁宫,便是纯粹的亲近与偏爱,亦可害人。”
“皇太后威严深重,把持六宫,我身份特殊,即便是名正言顺的教导相处,也会使陛下惹得太后忌讳。”
无他,实在是因为云浮尊者这个身份对九黎百姓的号召力太大,若是在帝王独尊的境况自然是锦上添花,可若是眼下这种境况,对于羽翼不丰的白渊来说,便是一张危险至极的催命符。
毕竟,太后可不会想见到这两人和谐相处的局面。
白渊抿了抿唇,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右手无意识的摩挲着那个沈青给他的小瓷瓶,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问道:“您怎么会知道孤养的那只狸奴?”
当然是系统告诉我的啦。
沈青抬眼看向他:“我既受陛下一声师父,自然无
时无刻不在关注陛下。”
白渊显而易见的被这记直球打的一怔,垂下眼想了想又开口道:“那您为何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小皇帝还挺不好哄。
沈青一面看着堂前被清风吹得飘飘摇摇的纱幔,一面说道:“因为我意识到我错了。”
“我本以为太后只是一时不愿放权,待陛下您到亲政的年岁自会放手。但前几日您驳了韦氏子弟的请封折子,太后因此怪罪于您,此事一出,我便意识到,是我原先想错了。”
白渊抬眼定定地看着她:“那您.....”
“云浮世代受皇族恩泽,我自不能见权柄落入奸人之手。陛下请勿烦忧,这些事情,我定会为您一一解决。”
白渊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的指尖,老实说他现在还有些懵,今日是第一次,师父温柔的看着他,对他说了那么多的话,还说一直都注视着自己.....
“那,您打算怎么做?”
沈青垂下眼想了一会,说道:“朝野并非铁板一块,不说别的,不愿太后一家独大的,可不只有我们。”
白渊还没来得及为那个“我们”生出些隐秘的欢喜,就下意识地开口问道:“您是说,陆杭安?”
沈青点点头。
陆杭安,当今摄政王,行伍出身,才智卓绝,手段了得又心狠善谋,没几年就得了先皇看重,弥留之际托孤封摄政王,如今大权在握,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从小皇帝达到负数的好感度和直呼其名的叫法来看,想必他也不是什么赤胆忠臣。
果然,白渊见到沈青点头,便微蹙了眉,说道:“陆杭安此人行事不羁,心思诡秘,恐怕不好与之相交。”
沈青正忙着在脑内看陆杭安的资料,闻言随意点了点头,说道:“我自有法子。”
白渊见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神色动了几瞬,还是没有说别的,开口应了一句:“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现在大概是十五六岁
等他长大才会有感情戏!
宝贝们假期快乐~
第42章 偏执病娇皇子 高岭之花帝师【三】
要说这天子脚下, 邺城内外,最大的销金窟, 自然是名气甚大的满春楼。
这满春楼是花街柳巷里花费最大,档次也最高的场所,是许多达官贵人皆爱出入的地方。满春楼临湖而建,构造精巧,雕梁画栋间更有美人小倌身姿窈窕, 若隐若现, 勾得每个来此的恩客心浮意动, 一掷千金。
满春楼的最顶层则是楼内花魁头牌献艺的场所, 平日里挤满了想一睹花魁风采的客人,本应是最为人声鼎沸, 热闹喧哗之地, 此时的景象却与平日不同。
正厅里的纱帘被穿堂而来的湖风吹得飘飘荡荡, 几名身形妖媚,浑身上下只着轻纱的美貌女子在正中翩翩起舞, 红袖飞动,室内满是悠扬的靡靡之音。几名中年模样的男子分别坐在两边, 一面与身旁侍奉的女子调笑,一面微眯着眼熏熏然陶醉于如此纸醉金迷的景象。
而这厅内的上首主位,则斜斜散漫卧着一名绯衣男子,华贵稀有的狐皮毯子被他随意踩在脚下,只供皇室的琼苏酒被他摇摇晃晃倾洒在地上,妖美狭长的眼眸中满是微醺后氤氲的水汽。跪在他身旁柔媚入骨的女子有些痴迷的看着男子盛极的容色, 抬手轻轻抚上他半露的玉色胸膛,娇娆笑道:“王爷,您衣服都开了呢.....”
陆杭安斜乜了出声的女子一言,似笑非笑地开口道:“那还不给本王拉好?”
女子妩媚一笑,正要凑上前去,就听得厅内乐声一变,回头便见一千娇百媚,艳若桃李的的女子抱着琵琶上前,舞动间作飞天之态,可谓是万种风情,集于一身。
陆杭安也注意到了,轻笑一声支起身子,拿起一旁的鎏金酒樽又灌了一口酒,瞧着倒是有几分兴致。
下首的一名中年男子仔细瞧了瞧陆杭安的神情,推开怀中的女子大声谄媚道:“王爷,这个女子便是下官前些日子提起的,满春楼刚选出来不久的花魁莺歌,轻易可不现于人前。”
“哦?”陆杭安挑眉一笑,搁下手中金樽,随意招了招手,“近前来。”
莺歌从善如流的放下琵琶,提起裙角袅袅娜娜的上前,跪伏在主位旁边,一双美目媚眼如丝:“奴家见过王爷。”
陆杭安垂下眼来打量了她半晌,散漫一笑道:“既然是花魁,都会些什么本事?”
“奴会的可多了。歌舞,器乐,手谈。爷想看什么,奴就会什么。”莺歌扬起脖子,“不过,这些可都不是最好的。”
“哦?怎么说?”
“最好的是....”莺歌抬起手来抚上他的胸膛,作出暧昧的调情-姿态,“奴身上....可香得很。”
陆杭安似乎是有些醉了,支着脑袋由着女子的素手一点一点的划过胸膛,莺歌见陆杭安始终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眼底暗了暗,抬起手抽掉发间的银簪,散落下一头青丝,暗香瞬间盈满呼吸之间。她如一条蛇一般依上去,想去亲吻男子的脖颈,口中呢喃轻喘道:“王爷....”
眼看就是一片纵情恣意的局面,惊变却在一瞬间发生,莺歌手腕一转,眼中狠色顿现,手中的银簪便要狠狠扎入男子的脖颈——
始终一副迷离醉态的陆杭安却立时看似轻飘飘的一抬手,打掉了莺歌手中的银簪,反手便用力扼上了女子脆弱的脖颈。
他神色始终是漫不经心,手下力度却分毫不减,只见那刚刚还活色生香的女子涨红着脸挣扎了几下后,便如一株快速衰败的花一般委顿在地。
一旁侍奉的几个女子早已经慌得蜷在一旁,惊慌失措的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下首几个沉浸声色的官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手吓到,忙都抖抖索索的跪在地上。
陆杭安低下头,神色有些说不清的意味,“嗯....眼睛确实有三分像。”他弯着精致的唇角,像扔垃圾一样随手将女子的尸身扔在一旁,“好大的胆子,竟敢与她生的像。”
他扫了一眼跪在下首抖如筛糠的几个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本王今日不想见血,还不快滚?”
几人立刻如得了赦令一般慌慌张张的爬起来,同一众舞姬一起跑出了大厅。室内不见光的一角沉默的走出了几个黑衣人,动作利落的收拾了倒在地上的尸身,将兵荒马乱的局面迅速还原成了之前的样子,陆杭安则仍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仰起头散漫的品着酒。
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跪在地上恭谨的说道:“主子,今日宫中密报送过来了。”
陆杭安放下酒樽,没什么表
情的说道:“讲。”
“.....太后命少帝跪于寿安宫前,午时三刻,帝师前去携其移驾青岚殿....”
陆杭安的面色终于有了些波动,他微扬了眉说道:“她不是一向不理会那小子的死活,又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属下不知。”
陆杭安把玩着手中精巧的玉杯,敛下眉眼沉吟片刻,开口道:“好了,退下吧。”
身着黑衣的暗卫应了一声,便如方才出现一般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陆杭安低着眼瞧了玉杯半天,低笑着喃喃自语道:“你又想干什么呢....”
*
朝会刚散,白渊没什么表情的提步往后殿走去,见着另一边韦太后搭着侍女的手走过来,便停下来淡淡行了一礼。
韦太后刚刚在朝议上,因着提拔家族子弟的事情被顽固刚直的老太傅抓住好一顿辩驳,现在太阳穴还突突的疼,见着白渊也没什么为难的心思了,漫不经心的点了个头就被侍女扶着往殿外走去。
白渊想到方才朝上的景象,神色不明的看着韦太后朝着殿外走去的背影,一旁的贴身内侍福喜凑上来,低声禀报道:“陛下,帝师正在紫宸殿等您。”
白渊闻言,眼色难以察觉得亮了几分,阴郁的脸上少见的带出一点少年人的欢欣来,他回头吩咐道:“摆驾紫宸殿。”
福喜忙吩咐底下人准备步撵一干事物,白渊正提步出了殿外,就见陆杭安身着朝服慢悠悠的走过来了。
“参见陛下。”
白渊忍不住轻轻皱起眉头,应了一句:“摄政王,有何事?”
陆杭安直起身来,面上带了淡笑:“有些事想当面禀告陛下。”
白渊眉头皱得越紧了,他一个尚未亲政的少帝,有什么事需要大权在握的摄政王专门来向自己禀报?
“摄政王请讲。”
陆杭安含笑说道:“此地人多耳杂,还是回陛下宫中再讲吧。”
白渊虽然心中不耐,但养气功夫极好,对着福喜做了个手势,说道:“那摄政王便与孤一起回紫宸殿吧。”
“多谢陛下。”
两人各怀鬼胎的一路走着回了紫宸殿,来往之间几句言语机锋皆是不露锋芒,倒是让陆杭安对这位没怎么在意过的小皇帝有些刮目相看。
怪不得韦氏那老婆子压
他压得这么狠,金鳞落了浅滩,早晚不是池中物。
等到两人进了内殿,白渊便回头问道:“摄政王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可以说了。”
陆杭安听这话一笑,坐在一旁的位子上,眼带笑意说道:“陛下莫急,臣走了一大段路,实在是有些渴了,想在陛下这讨碗茶喝。”
白渊被他这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搞得有些心浮气躁,敛了眉努力压下心中那股躁意,淡淡说道:“摄政王客气了,是孤考虑不周。”
“上茶。”
一列宫女轻手轻脚地端了托盘奉上茶盏,白渊低头抿了一口茶,见着陆杭安仍是优哉游哉的低头用茶盖轻轻拨弄着杯中的茶叶,便微蹙了眉低咳一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沈青从殿内慢慢走出来。
她仍是那一袭飘飘渺渺的素色轻纱,玉面红唇,美得不似凡俗,白渊见陆杭安看过去的眼神,有种从未有过的轻微惶恐感,忙唤了一声:“师父。”
“陛下。”沈青淡淡一点头。
天地良心,她实在是受不了里间那些用朝圣一样的眼光看她的宫人了,当神棍也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她经验还不丰富,这才憋不出跑出来了。
她目光一转,看见殿内还有一名容色气质都极为出众的男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人已经站起身朝着她走过来:“见过尊者。”
啊哈,是那个摄政王陆杭安。
沈青一碗水端平,也回了一个淡淡的点头:“摄政王。”
“许久不曾得见,您风采依旧。”
又一个云浮尊者的脑残粉?
沈青不太确定的脑内腹诽,面上仍然没什么表情淡淡颔首,没有作声。
陆杭安却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沈青的冷淡态度,得了个点头便十分满意的勾唇一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白渊出声打断:“摄政王,你方才不是说要给孤禀报事务吗?”
“是。”陆杭安凤眸微眯,说道,“但臣改变主意了,这件事,还是禀报给帝师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
晚安啦
第43章 偏执病娇皇子 高岭之花帝师【四】
听到这话, 白渊精致的眉眼倏忽俱都沉了下来,冷着声音唤道:“摄政王!”
陆杭安却没有回头, 好整以暇的抿了个笑,继续盯着沈青瞧,口中慢慢说道:“不知您,可愿移驾与小王一叙?”
沈青极轻微的扬了扬眉,在原身的记忆里, 与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几乎没打过什么交道。当然, 按照原身的性子, 她和谁都没什么交道。
沉吟片刻, 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那就看看这位摄政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陆杭安立时便眉眼一展, 对着沈青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渊见着这情形敛下眉眼, 原本漆黑的一双眸子更深了些,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沈青正要与陆杭安一起走出殿外,转眼瞥见坐在上首的少年神色郁郁, 莫名像一只被扔下的委屈巴巴的动物幼崽,不由得心中一动, 出声安抚道:“我与摄政王外出一叙,陛下且稍等我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