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你是他们家的外孙女。”见云苓破天荒地表示了疑问, 杨佩珊也不瞒她,“这次江南灾民暴动, 就是定城侯府的孙辈去处理的,这会儿已经回来了。陛下挺满意的,说是手法刚柔并济, 比那些新入官场的愣头青强多了。”
云苓没想到,再一次听说定城侯府的消息是通过这样的情况。虽然在原身的记忆中, 大概能依稀看到定城侯府的孙辈还有几个争气的, 但也没想到司徒晖会在这个时候就启用他们。要知道, 司徒晖之前一直觉得这一批新科进士才是天然的皇帝党。
大概是上一次被新科进士扇得有点儿狠,云苓在心里不厚道地想。
八月末, 云苓那半亩的土豆终于能挖出来了。结果让云苓有点失望, 她记得在现代的时候土豆动不动就能亩产万斤,结果在古代没有化肥的情况下,云苓指挥人挖了两垄地,一共才产了二十斤, 折合一下,就是说这半亩地里大概能有个二百斤就不错了。对比一下这结果,云苓都不好意思往出拿。
帮着云苓种土豆花的小太监这时才知道云苓种的土豆是能吃的,挖了两垄地之后当场就跪下了,直喊“天佑大梁”。云苓召过他细问,才知道这时候正常土地种稻子的产量,上等田也就能亩产二百斤左右,更不要说是中田和下田了。
这么一比,好像也不算太差?云苓吩咐人去喊司徒晖过来,打算把剩下的土豆当着他的面挖出来。
司徒晖刚被云苓叫过来时还当云苓在崔昭媛和吴充仪的夹击下受不了了,也开始学着那两个争宠了,可等到到了云苓这里,听云苓把前因后果一说,司徒晖才悚然一惊,“你说这个土豆的亩产能达到五百斤?”这可是十分了不得的数字了!
云苓冲着地里还没挖出来的秧苗扬了扬下巴,“陛下可以一会儿吩咐人去称重。”
种土豆的时候就是那御花园过来的小太监带着两三个人忙,现在收土豆了,眼看着司徒晖过来了,云苓这里的太监是恨不得都去地里转一圈儿:能在云苓和司徒晖面前都露脸的机会可不多。
太监毕竟还是壮年男子的样子,所以云苓的穿衣洗漱用的都是春柳几个服侍。潘有仁是从皇子府跟出来的,现在在云苓这里干的就是太监总管的活儿,许多下面的小太监对他是既怕又羡,能有在主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大家能不踊跃就怪了。
不过,毕竟东宫的面积在这,云苓身边的太监又是不满员的,站在一边看他们挖了一阵儿,司徒晖还是觉得慢,让自己身边懂地里活儿的小太监也上去帮忙了。
八月的太阳威力不算小,一群小太监从地里出来的时候不但浑身是土,脸上也顺着鬓角淌汗。云苓还能抽出心思来给夏荷使个眼色,让她把刚才熬好的解暑绿豆汤端上来给这些小太监分一分,司徒晖的全副心神已经被地上堆着的那一堆土豆吸引走了。
这一年来,司徒晖没轻拉拢太上皇派系的老臣,可是效果并不明显。像定城侯府这样,如果皇上吩咐了差事就去办,但在他和太上皇不站队的不在少数。司徒晖也知道,这是自己在朝政上还没什么功绩的缘故——别以为皇帝这个职业就不需要在朝政上的功绩了,一个皇帝发出的命令,臣下执行的时候打不打折扣,打多大的折扣,全是根据这个来的。现在云苓突然交上来一种如此高产的作物,怎么能让司徒晖不欣喜?太上皇为什么对盐政那么宽容,对朝中贪腐的官员也不狠心查办?说白了不还是为了一个身后名吗?有了这土豆,以后民间为司徒晖立长生牌位的百姓都不知要多多少。
“你怎么能想到种这个来吃的?”司徒晖双眼放光,土豆是作为观赏性植物引进的,之前可没人想到把这个东西的根拿去吃。
云苓早就猜到司徒晖会有疑问,垂下眼睑,有些不好意思道,“臣妾在雷州的时候见过一个来我朝宣教的老神父,他说在他的家乡有人推广过这种植物,想让百姓用这个作为主食,还给臣妾拿过他收藏的这种作物的油画来看。只是最后他们弗朗吉的国教教会觉得这种作物的颜色不祥,所以最后就没有推广下去。臣妾想着,既然在弗朗吉已经推广过,那就是能吃的,他们那边的教会愚昧,有这样利国利民的作物都不推广,咱们大梁却是不信那个什么教的,就随口和云峰提了一句,当时也没想着他能找到。可等到云峰找到了这土豆,臣妾就想着,好歹试一试,万一这东西真像那神父说的高产呢?这才……”说着,云苓对司徒晖福了福身,“之前没告诉陛下,是因为臣妾和那神父相交时年纪尚小,不过六岁而已,若是那神父当时对臣妾说的是哄孩子的话可如何是好?如今既然那些话得到验证了,臣妾也能放心告诉陛下了。”
司徒晖这会儿哪有心思想云苓为什么不提前报上来?云苓选择在这时说出来,也不过是提前打个预防针,防止以后司徒晖想起来不舒服罢了。
见云苓俯身行礼,司徒晖不禁上前两步亲自把她扶起来,笑道,“这样大的好事,我若是还怪你,那我成什么人了?”大概实在高兴,他连称呼都回到了皇子府的时候。近几十年,随着航海业的发达,大梁的人对欧洲大陆也并非一无所知。作为皇家的人,司徒晖在了解别国的情况时下意识地就会了解一下国家形态,也知道弗朗吉的国教教会在国内的势力是有多大的。“可见那等小国,就是上天把机会放在他们面前,他们自己都不会取用。朕听说那边的民智到现在都未开化,可见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了。”
这个时候的欧洲……云苓默默想了一下,觉得司徒晖作为大梁朝的人,还真是有骄傲的资本。苏红保刚才趁着两人说话,已经吩咐小太监去厨房把称大块食材(比如成扇的猪肉)的称拿了过来,将地上的土豆分块,称重,一共大概是二百一十多斤。
即便这个斤数是还没把土豆上的土完全抖掉时称的,是“毛重”,但也足够让司徒晖开心的了。
不过毕竟云苓是用伺候花的方法来伺候这片土豆的,而且样本也不够多,司徒晖拿走土豆之后,大概也是要先在皇庄上试种,然后才能推广到京郊几个县,最后才能往全国推广的。因此云苓在把土豆上交之后该吃吃,该喝喝,对司徒晖接下来的安排没有一点过问的意思。
这样的做法却投了司徒晖的脾气。只是现在试种还没种上,司徒晖也不好给云苓太重的奖赏。若说钗环首饰,金银玛瑙,云苓现在库房里还不知剩多少——毕竟,以前在皇子府的时候,司徒晖虽然不是最喜欢云苓,但每次赏赐妾室们,云苓都是不会被落下的。于是,思来想去,司徒晖干脆宣苗云峰往东宫来了一趟。
先不说苗云峰一个小小的举子就能面圣让东宫的众人有多嫉妒,只说到了苗云峰入宫这一天,进来东宫的却并不是一个人。
和苗云峰还要去前院拜见司徒晖不同,他带进来的另一个人,则是直接被带到了云苓的院子里。苏红保的徒弟在一边介绍,“娘娘,这是苗大爷同窗家的妹妹,和苗大爷如今是邻居,苗大爷最近在学院里的事,这位姑娘都知道。苗大爷怕娘娘有什么话要问,就让奴婢先把人带过来了。”
和在皇子府时不同,苗云峰如今毕竟大了,这次又是司徒晖召见,就是一会儿能过来拜见她这个做姐姐的,怕是也待不了多大一会儿。云苓见那姑娘被领进来时虽然有些局促,但整体神态还算大方,于是知道这就是苗云峰之前提到的那个动心的女孩子了。她让潘有仁给苏红保的徒弟放了赏,就把屋里的太监们都打发出去了,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女孩子。
女孩儿并没有因为屋里的人少了就放松下来,见行礼之后云苓的视线还是围着自己转,不由得有些脸红。看来今天进宫之前苗云峰大概是和她说了什么,这姑娘自己也不是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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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云苓在这个小姑娘进门的时候就注意观察了, 她并没有因为走在皇宫中就多么紧张,现在这么不安,大概还是因为她是苗云峰的姐姐。
云苓仔细问过小姑娘,才知道她姓王, 家里原本是大家族, 祖父就有五个儿子, 现在已经分家,她父亲和母亲又生了三男两女, 她是最小的那个。云苓和她聊了一会儿,见她没了刚进来时的局促,在心里不断点头, 这姑娘的亲哥哥既然都考上举人了,想来三五代之内是够清白的, 两家也算门当户对,苗云峰如果真的喜欢这姑娘,云苓不会反对。
又问了些关于青云书院的事情, 前面就有人带着苗云峰过来了。把苗云峰送到云苓这里,来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云苓心里一动, 果然就见苗云峰下拜道, “给修仪请安。”
云苓连道免礼,又问了他些饮食起居, 见那王姑娘始终在一边站着, 小脸儿有些泛红,云苓心中有些安慰,又有些想笑,对苗云峰道, “以后有人帮你操持这些,我就不问你了。”说着,玉蝉捧出来一对玉镯,宫花和簪子两对,云苓笑着对王姑娘道,“虽是第一次见,但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就不留你们了。”
当着司徒晖的人,云苓说得不算直白,只是也是同意的意思了。王姑娘接过赏赐,看向苗云峰的眼中更是波光闪动。苗云峰这个年纪成亲,也算是正好。云苓又和他们两个说了两句,就让他们出宫了。
大概苗云峰是真的很喜欢那姑娘吧,云苓这边表示了同意,苗云峰回家就准备三书六礼去了。等到开春的时候,六礼已经走了一半,眼看着就能结婚了。
收到苗云峰要结婚的消息时,云苓正在院子里看小五和小六颤颤巍巍地迈开步子。和去年作弊式的走法不同,今年的这两只是真的有满地走的能力了。杨佩珊最近忙于宫务,看着云苓这个悠闲的状态是真的眼热,每每来云苓这里都叹道,“若是我能像你似的,这么闲一天就好了。”
云苓笑笑,杨佩珊现在忙得分身乏术是真的,但作为皇后,要是不能管理宫务,那绝对是大大的不利条件,尤其现在宫里甄贵太妃的人还没拔干净,杨佩珊也就嘴上说一说羡慕她,实际该干的活儿还是一件都不能少。
杨佩珊也就是随口抱怨一句,实际要真让她像云苓这么闲,她是不会乐意的。云苓也是知道这点,于是拿着宫扇随手扇了两下,“想要闲一天,你是能的,反正身边还有那么多嬷嬷和女史呢!不过要是想想我似的闲一年,怕是就不行了。”
杨佩珊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云苓就见外面快步进来一个女史打扮的女子,这女子身材高挑,行动间利落得很,比姚黄几个宫女更有一番风采。见杨佩珊正在云苓这里看着小五和小六走路,女史有些犹豫要不要上来。
“说罢,又怎么了?”杨佩珊问完那女史就对着云苓赔礼似的笑了笑,毕竟原本说好今天来云苓这里赏花的,好好的兴致又被搅了。好在自从搬到东宫之后,两人这样坐着说话的时候被下人打断是常有的事,云苓也习惯了,示意杨佩珊她不在意。
那女史低眉顺目地,“甄贵太妃娘娘又病了,太上皇和皇太后已经过去了。”
连着两年没看到儿子一眼,甄贵太妃也是心焦,最近不知受了哪方高人的指点,也不像原先似的成天在太上皇面前给三皇子讲情,而是“连连噩梦、面色苍白”,太上皇毕竟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见甄贵太妃不给那逆子求情了,还真被她勾起来一点情谊。
杨佩珊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了。”按理说,能让皇后请安的只有皇太后,可甄贵太妃都把两尊大佛都搬去了,如果东宫没人过去看看,也不像样。这两年随着皇上在前朝收服的官员越多,太上皇的脾气也逐渐暴躁,抓住了皇上的错处后把人宣到养心殿去训斥一顿也不是干不出来。
见她准备起身,云苓站起身来将人送出了门外,一边对她表示十二分的同情,“辛苦你啦,唉,能者多劳嘛。”
杨佩珊横了她一眼,再一次小小地羡慕了一下云苓现在的闲散日子,转身就走。
甄贵太妃明显是不够格让司徒晖后院里的女人去侍疾的,杨佩珊去那边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云苓看着杨佩珊逐渐走远的背影,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接下来三天,杨佩珊都不断地往甄贵太妃那边跑,别说云苓,就连大公主都有些诧异,从她记事起就知道甄贵妃和自家不是一边儿的,现在母后这是在干什么?
很快,云苓和大公主就知道杨佩珊在干什么了。甄贵太妃的病好了之后,杨佩珊从她的身边调过来一个女史。前面说过,从开国时起,女史和女尚书就应该是皇后管理的,即便这个女史入宫以后就一直在甄贵太妃身边伺候,但那是因为那时还没有中宫,后来如今的皇太后被册为中宫之后也懒得管这种小事,不然早就能调走了。
即便知道杨佩珊有自己的打算,云苓还是有些不解。想到前段时间王婕妤推了个宫女承宠,某次请安结束后终于还是没忍住,让杨佩珊把大部分下人都打发下去了,只留下吴嬷嬷等心腹,好奇道,“甄贵太妃那里的女史最开始都是打算送到太上皇的三皇子府上的,你知道吧?”
一边说,云苓在心里忍不住腹诽,太上皇别的年长的皇子都封王了,就剩下三皇子一个。也幸亏司徒晖没有三皇子,不然现在称呼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杨佩珊也是一脸莫名地看着她,“我当然知道啊。”
云苓就更不解了,“那你还把人调过来?”
“又不耽误我想做的事,”杨佩珊笑了,“甄贵太妃想了有什么用?这些人到现在都还是宫里的女史呢!那位现在在府里八成是出不来了,都到现在了,这些女史和她们家里能同意在那位三皇子身上吊死?”她就是卡着时间挖墙脚的。甄贵太妃身边的女史知道的东西肯定没她贴身的嬷嬷多,但比普通宫女肯定还是强的。如果能拉过来一个投诚的,甄贵太妃现在在宫里留着的那些势力全保不住。
云苓这才恍然大悟,她就说把杨佩珊的动作和王婕妤对比起来仿佛有哪里不对,事实证明,和不推新人固宠出来就容易被司徒晖忘到脑后的妾室相比,一国之母的脑子里真的不是一天到晚只想着给皇帝拉.皮.条的。
她一向不关注这些事,现在请安结束了特意留下来问两句,杨佩珊还挺稀奇,见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杨佩珊笑道,“你怎么也关心起这些小事来了?”
云苓哽住了一小下,才道,“我这不是看那女史有些眼熟么,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没准儿你还真见过她,”杨佩珊忽然想起来,“之前去那位府上,去吃纳侧妃的酒席时,你听到的那家小姐,不就是这个新来的女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