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云苓愣了一下,想起那个被甄贵太妃手底下的人三言两语就忽悠到甄贵太妃身边做女史的“大姑娘”,不由得好奇道,“这么说,她是国公府的小姐?”要是她当初有这么个身份,还参加什么小选啊?直接在外面嫁人当统.治阶.级不香嘛?
“陛下这两年一直在启用有本事的勋贵,荣国公府……”杨佩珊摇了摇头,“名头好听罢了。”
“荣国公府?”云苓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哦,我就说怎么这么耳熟,他们家老家是在金陵吧?”
“这可奇了,”杨佩珊挪开一直挡在面前的团扇,“你连敏昭媛的老家是哪里的都不知道,怎么就知道这贾大姑娘的老家在金陵了?”
云苓将荣国公府的下人要强买苗家土地的事情说了,说罢补充道,“后来云峰来信说,贾家的根基大部分在金陵,我这才记住的。”
杨佩珊面容严肃,看得云苓心里打鼓,她不会无意间告了这位贾大姑娘的黑状吧?毕竟那家也没有强买成功,自己还收了荣国公府道歉的礼物,云苓是没有计较这件事的意思的,不过和杨佩珊聊天的时候她一向没有什么避讳的话题,又一时话赶话说到这里,若是让杨佩珊心里对贾大姑娘有了不好的印象,影响了贾女史未来的升迁,云苓也怪不好意思的——说到底,宫廷女史晋升的路线本来就窄,既然杨佩珊决定把这位贾女史调过来,说明这人的为人处事大概还是不错的。
“强买强卖的事,放在勋贵里,也不算太过分吧?”云苓看着杨佩珊的面色,底气有些不足。倒不是她道德底线低,实在是封建社会上层对下层的盘剥本来就严重,当初太上皇对待臣下还相当宽容,就造成了勋贵们更是无所不为。想到这,云苓补充道,“这是前年的事情了,那时咱们陛下还没登基呢。”
杨佩珊却叹道,“金陵是陪都,你们苗家出过一个六品官,也不算没名没姓的人家了,强买都能买到你家头上,可见寻常百姓的手里大概已经没什么地了。”从古到今,只要农民手里没了地,就是要生事的!想到这,杨佩珊叹了口气,也难怪司徒晖最近是怎么看那些空有爵位的勋贵都不顺眼。
云苓之前是没往这方面想,现在听杨佩珊这么一说,她也是悚然一惊,想起现代的土地政策,忍不住叹道,“要是犯官抄家之后土地能归皇家,只往出租,不往出卖就好了。”
“古时侯的王田制?”杨佩珊摇摇头,“不妥,时日久了,管理土地的官员地租会收得越来越贵。而且,那些田地一旦归了皇家,再贵的地租也总会有人种的,大不了抓人来。”
也是,百姓不识字,收多少地租还不是办事的官员一个人说了算?云苓默默地闭嘴了,这种朝堂大事,真不是她想个现代的方法就能照搬的。
杨佩珊也反应过来和云苓讨论这些问题有些超纲了,连忙把话题岔了开。就在这时,两人刚才讨论的人从外面进来,禀告道,“娘娘,太后叫您过去呢。”
云苓仔细看这位贾大姑娘,发现她长得丰润,但并不算胖,反倒有一种健康美。站在那里微微笑着的样子非常有亲和力。
“既然姐姐还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司徒晖登基之后,皇太后给杨佩珊帮了不少忙。现在会让人叫她过去,大概是又想起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杨佩珊一点头,也不和云苓客气,“那我就不送你了。”幸亏刚刚众位妃子过来请安,之后云苓就留在这里和她说话了,杨佩珊不用重新化妆和换衣服,于是吩咐贾女史道,“元春帮我送送她吧。”
从杨佩珊的院子回云苓的院子走是往后走,但去皇太后现在住着的慈安宫就是往前面走了,因此两人并不顺路。云苓看了一眼贾女史,杨佩珊大概是想着去皇太后那里,不好带着以前甄贵太妃跟前儿的人刺眼,于是就没推辞这位贾女史送自己。
虽然杨佩珊的院子到云苓的院子算不上远,但云苓和这位贾女史毕竟不熟,所以一开始两个一起走的时候是有一点尴尬的。但这位贾女史真的很会说话,用天气开场,说到最近杨佩珊院子里姚黄和魏紫的娱乐活动,最后又说到大公主最近玩了什么。云苓和这些人都算熟悉,尤其大公主爱玩的东西还有几样是从她这里学过去的,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话就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而是有来有往了。
到了自己的院子,云苓笑道,“贾女史留下吃杯茶吧。”说着示意春柳去倒茶。
贾女史摇头道,“多谢娘娘的好意,只是臣屋里还有些文书要校对,就不打扰娘娘了。”说着,贾女史朝云苓行了一礼,就安静地退下了。
难怪杨佩珊在甄贵太妃那里挑了她出来,行事确实周到,难免让人心生喜欢。云苓在心里感叹。
春柳倒过来的是云苓自制的花果茶,淡红色的茶汤盛在琉璃盏里面,好看的紧。云苓夏天时最喜欢喝这个,今天春柳捧过茶来,云苓却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拿过来喝,而是低头想着什么的样子。
春柳正奇怪,就见云苓忽然低声喃喃道,“是贾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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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云苓对古典名著《红楼梦》的了解, 就是初中常背的那句“以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为主线,描写了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由盛转衰,最后‘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小说”,能知道个梗概, 知道贾家是由男主角贾宝玉的姐姐贾元春封妃而达到鼎盛, 已经多亏了她有个作为文艺女青年的闺蜜——对, 就是那个初中时研究各种花语的那个闺蜜,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拉着她一起看红楼梦相关的讲座。
不过, 云苓前生去听讲座的时候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一般是教授在上面讲,云苓在下面拿着手机搜附近哪里有好吃好玩的地方。也正因为这样, 之前云苓在听到荣国公府时虽然觉得熟悉,但也没有深想。现在忽然发现自己不是穿到古代, 而是穿书了,云苓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接过春柳手中的花果茶喝了一口压压惊,云苓针对目前的状况做了一番分析, 结果就是……虽然知道自己穿的是书,但能从细节推断出来的未来实在太少了。东宫现在碍于地方大小, 还一个妃子都没有呢, 云苓记得, 贾元春倒是初封就是妃位来着?那得多少年以后了?
仔细想了一天,发现自己并不能根据之前看过的书做出什么来, 云苓干脆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 只是偶尔去杨佩珊那里玩耍的时候会多看两眼这位现在还是“贾女史”的妃子。说起来,当年她被皇太后送给司徒晖的时候,还有许多女史羡慕来着,现在看看, 不还是得熬资历嘛?这位能从女史直接飞升贤德妃的才是真·高手。
“……你还有什么想带的?”杨佩珊对着魏紫整理出来的单子,头也不抬,不过话音儿却是对着云苓去的。
云苓刚才就发现单子上都是平常人家出行要带的,这会儿正雾煞煞没明白呢,于是摇摇头,“没有。”
“行,那就这些吧,”杨佩珊把单子重新放回魏紫手里,见云苓捻了一块水晶桂花糕往嘴里送,扭头对她道,“这个月底,陛下要和太上皇一起出宫走走,太上皇和皇太后一起去,我最近正忙着,抽不开身,皇上这边就劳你看着了。”
“咳咳……”云苓一口桂花糕没咽好,忙用手帕捂住嘴,灌下去两口茶才好些。见杨佩珊仍是那副表情,不由得奇怪,“怎么这么突然?”
“不算突然,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就喜欢每年去宫外走走,陛下登基之后也有这个习惯,不过之前一直是我跟着的。”杨佩珊道,“出宫一趟到底要注意的地方不少,带太多人不太好。”
这倒是真的,司徒晖出宫一趟,龙禁尉、金吾卫基本都得分出一部分人做安保工作,宫外要戒备起来并没有宫里这么容易,当然不能带太多人。云苓点点头,之前甄贵太妃和宫外传递消息,被杨佩珊顺藤摸瓜挖出了一串儿人,也难怪杨佩珊说这几天忙。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甄贵太妃这两天才病了。
本来杨佩珊有事,按照位份排应该是敏昭媛顶上,但这不是太上皇要带着皇太后一起去嘛。皇太后不算难伺候,但敏昭媛到底和皇太后没什么情分,就连去皇太后那里请安,都没有吴充仪勤谨,更别提和杨佩珊、云苓这种常往慈安宫去的人比了。所以杨佩珊选了云苓伴驾,司徒晖没多想就直接同意了。
说实话,云苓挺高兴的。虽然司徒晖和太上皇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在京郊,当天去当天回,但能出宫透气的机会还是很珍贵。因此笑着挽过杨佩珊的手,“姐姐真疼我,我可早就想出宫玩儿了。”以前在皇子府,云苓还能让潘有仁时不时出去搜罗一点游记活搜神记一类的志怪话本进来看。现在进宫了,宫里的嫔妃不能看“不庄重”的书,藏书楼里稍微轻松一点的书就是《太平广记》一类,云苓最近都无聊到开始看史书了。
杨佩珊笑着拍了拍云苓的手,“知道你最近闲着没意思,只是出门不可太疯了,照顾好陛下要紧。”
云苓连连点头。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出门的那天,太上皇和皇上都换下了龙袍,司徒晖身穿石青色直裰,手拿本朝出名文人画的折扇,倒像个富贵人家读书的公子哥儿的样子。他腰上的玉佩虽然不是和田玉,但也尚好——虽然云苓怀疑,司徒晖是把私库里品相最差的一块拉出来挂上了,但司徒晖的身份在这呢,他的私库里,最差的东西也差不到哪里去。
和司徒晖相比,太上皇在微服私访这块经验就老道多了,浑身上下没有玉饰,只是身上的布料比司徒晖穿得略显华贵,像是暴发户土财主的样子。皇太后也放弃了那些显眼的镶宝石、嵌东珠的首饰,这会儿不过戴了两支喜鹊登枝的乌木簪子,身上的裙子刚好盖过脚面,和杨佩珊平时穿的那些曳地裙一比,妥妥小富之家的老太太。
云苓见皇太后这副打扮,不由得庆幸自己今天出门时只戴了两根银簪固定头发,这会儿簪头埋在头发里,并不显眼,外面露着的是她刚从自家小花房里摘下来的粉色绣球花,穿着的襦裙也是和司徒晖身上布料差不多的材料。让两队侍卫隐在暗处,一行人扮作去走亲戚的一家老小,直奔京郊去问百姓的生活情况了。
今年年景不错,京郊的庄稼绿油油一片。也幸亏现在还是夏天,田里劳作的人不多,见到有陌生人过来也愿意停下来指个路,聊两句。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赋税不算重,百姓们总体还是笑呵呵的居多。
太上皇看到这一副盛世的样子,很是满意。皇太后在后面,也跟着太上皇一起问地里的妇人们平时还有什么别的营生。不过大概也是知道京郊的百姓不可能活得有多差,何况皇太后出宫的次数大概挺多的,问了几个人,见太上皇和皇上都兴致勃勃朝前赶,皇太后就往后退了两步,随那爷俩去了。
云苓的注意力却在田边开着的小花上了,刚才皇太后在前面问民生大事的时候,她也问了那家的儿媳妇,这种小花没人特意种,却田间地头都能看见。蓝色的,蝴蝶状,挤成一簇热热闹闹地开在一起,大概算野花。云苓兴致勃勃地伸手摘了几个,作为那朵粉色绣球花的陪衬戴在头上,效果竟然不错。
刚才低头摘花的时候,云苓发现这花虽然远远看去都是蓝色,实际上是分浅蓝和深蓝的。伸手又拿了几朵浅蓝色的花编了个小花篮,又摘了几朵带着长梗,方便往头上插的深蓝色花,云苓就往前继续走了,想要赶上皇太后。
云苓从花丛中抬起头时,只见皇太后微笑着摸了摸身边一直跟着的小姑娘的头,从荷包里摸了块糖给她。
那糖还是云苓几个出城的时候买的松子糖,味道当然比不上御膳房,但当时太上皇对着那个小贩问了路,不好意思什么都不买,于是就让皇太后买了两荷包的松子糖。那小姑娘五六岁的样子,见了糖果眼神一亮,接过来后不好意思地问了皇太后一句什么,就跑走了。
云苓从后面赶上来,拎着花篮朝皇太后献宝,“娘娘看好不好看?”
皇太后偏头过来看她的花篮,云苓就趁机把那朵深蓝色的花戴在了她的头上,惹得皇太后脸色一红,“你这丫头,惯会作弄人!我都多大岁数了,还戴这个?”
云苓见身边没有别人,抱着皇太后的胳膊,将自己戴在她头上的深蓝色花丛身后拿出来放在花篮里,笑道,“娘娘哪里年纪大了?我看娘娘戴这个正好。”
看见云苓拿着的那一簇花,皇太后也知道了她戴在自己头上的都是这种深蓝色的花,于是就不十分挣扎了,只是还要说话,就见刚才跑走的小姑娘领了一群小伙伴过来,男女都有,不过最大的也不超过七岁,这会儿正围在皇太后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
有了这群小的们一打岔,皇太后就更忘了把头上的花摘下来的事情,这会儿就忙着分糖了。两人赶上太上皇和皇上时,就听见太上皇正对司徒晖道,“这出门在外,是劳累了些,附近哪里有歇脚的地方没有?”
云苓心里暗暗吐槽,话说太上皇会觉得累,还是因为他负重太多了吧?幸亏司徒晖不像他,登基以来因为公事繁忙的原因,比原先还瘦了些,不然的话,父子两人走在一起,那画面简直太美。
大概也是看出太上皇一行人的打扮比较体面,不像是能在地头找个树根就坐下的样子,云苓身后有一道女童的声音传来,“这条道走到头有一家卖酒酿圆子的,可好吃咧!”
云苓回过身,就见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皇太后荷包里的糖,显然是希望这条“情报”能给自己换来一块糖。站在一边原本和太上皇说话的大人闻言大笑着道,“小孩子知道什么酒酿圆子!你又听谁说那家好吃了?”说得那小孩子往大孩子身后一躲,大人一笑,也不介意,转头对太上皇道,“不过那家的酒酿圆子味道确实极好,老丈如果累了,去那家的摊子上歇一歇也是不错的。”
周围的农人有些迷糊,这条道走到头有家酒酿圆子吗?他们怎么都没太听过?不过说话的这男人是村里比较常去城里的人,他说的话应该没错吧?于是零星地,有了两个附和声。
这时候的农人赚钱不多,所以也不常在外面吃。太上皇听见开口的人有些少,也不以为意,谢过那个指路的农人十几个钱,转身就往他指的方向走了。
路尽头的那家酒酿圆子果然生意红火,云苓跟在皇太后的身后到了这家门口,只见桌子边都坐满了人,还有站着吃的。太上皇一行人穿得不算顶级富贵,但和这家摊子上的食客一比也是个有钱人了。于是站在门口的人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太上皇和皇上就顺利地进了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