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符咒进无涯殿时间,所监视内容来看,他们确实不会发觉,陆决待她的不同寻常。
菜菜:“如果他们知道你如今吃好喝好……”
千凝:“那就不让他们知道,”她眯着眼睛,大大的瞳眸里,露出些许狡黠,“让他们知道了,多没意思啊。”
说起来,千凝倒是无所谓走与不走的,对她来说,在哪儿区别不大,毕竟女人不能太相信男人,现阶段,陆决的确不想拿玄天珠,但三年、三十年、三百年后呢?
保不齐哪一天,这个疯批就后悔了。
换位思考,她玩恋爱乙女游戏,不也是见一个爱一个?被她叫“老公”的,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居安思危嘛。
菜菜:“我倒觉得修真界修士不一定能带走你,魔界是陆决的地盘,就算他们能像凤元衡一样,掳走你一时半会,可能最后也不得不丢下你。”
“重要的是,你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走。”
千凝在权衡,没有立刻回答。
菜菜马上又说:“完了,陆决来了。”
还有片刻,符咒才会自己消失不见。
不能让这符被陆决看到,若他看到,加强无极门的守备,这也没什么,但如果被他发觉,她有离开魔界的心思,可能就不妙。
他很聪明,千凝选择不冒险。
她忙把符咒揉成一团,踢到床底下。
便看下一瞬,陆决的身形出现在殿内,他今日穿雪白广袖长袍,腰间别着一块碧绿的决明玉,长眉下,眼若深潭,鼻梁高,面如寒山玉石皎洁明朗,端的是丰神俊朗,不知晓的,还以为他是哪路仙君,渺然清逸。
千凝朝他笑:“十三!”
陆决敏锐,留意到残余的灵力,忽的动了一下眉梢。
千凝心内骂了句符怎还不消失,她上前,牵住陆决的手,朝前倾,身体贴在他手臂上:“听玖玖说,你最近有些忙碌。”
她抓着他的手指,温声细语:“不要太劳累呀。”
她虽看不见,习惯地抬起头,素净脸庞对着他,笑意款款。
陆决垂下眼睛。
她身体很柔软,又或者,应当说是柔韧。
今日,她穿的是阔领的裙裳,袒开脖颈的肌肤,精巧的锁骨,如一块白玉,被打磨得正正好,好似都能盛水。
以前不曾留意过,此时方发觉,她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勾起他的意动。
他自不会拦着自己,便抬手,手指点在千凝的锁骨上。
偏生她眉眼弯弯,眼眸灵动,唇色如樱桃殷红,不见半分羞赧,反而最是纯情。
陆决眼眸一深,蓦地抱起她,放到床上。
窗外卷过一阵风,床上纯白纱幔飞舞,千凝仰躺着,陆决伏在上空,身影笼罩着她,周围,萦绕开一股冷香。
他一手揽着她的细腰,体温很高,隔着一层衣裳,几乎灼到千凝。
他呼吸可闻地重了。
千凝轻笑着,细软的手指微凉,从他的鼻梁,抚过他的脸颊,一触及止,似在描摹他的模样,到他的嘴唇处停下。
他没有阻挠,只是,微微眯起眼睛,忽的,千凝按了按他的嘴唇。
她声音清冷:“不行哦十三。”
陆决皱眉。
千凝捧着他的脸,神色轻松:“我们还没有拜堂呢!”
陆决舌尖掠过这两个字:“拜堂……”
他从脑海里,翻找有关的回忆,它们太过浅薄,几乎模糊,在这一刻,却突然明晰。
成亲,拜堂,便是结成一生一世一双人之缘,再不分离。
千凝重重点头:“对,拜了堂,才是夫妻,”她顿了顿,用一种骄傲的语气,“然后你就是我的啦!”
陆决些微愣住。
她倒是大胆,竟然敢说他是她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内有一处地方,忽的发烫,从心口,暖到指尖,像普照的阳光那样干燥温暖。
千凝还在缓缓眨着眼睛。
陆决面色不改,不过,微微挪开,没再越过一点距离。
他侧身躺下,半拢着她的身躯,这姿态,无意间显出他对她强有力的把控,手掌却按一定的节奏,抚着她后背:“睡吧。”
些许的温柔。
“嗯,”千凝抱着他手臂,偎着他,忽的提醒,“不要熄灯。”
陆决看着她。
她低叹了声:“我不想眼睛看不见,而周围环境也还一片黑暗。”
实则,治好千凝的眼睛,只是一道魔气的事。
可陆决又一次踯躅。
上回不帮她清理魔气,因为他始终认为她是个物什,找不到这么做的理由,可如今,他在须臾之内,虽考虑不同,依然做出相同的决定。
若要让她回复视觉,也得等大婚之后。
他轻触了触千凝的眼睛,一语不发。
千凝顺着他手指,闭上眼睛。
虽然身边有个人,但她抵抗不住强大的自我调节机制,不一会儿,倒真的睡熟了。
她呼吸绵长,长长的眼睫毛乖顺地垂着,小脸红润润的,贴在枕头上,头发散开,安然恬静。
陆决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
他起身,整平衣裳,几缕魔气迅速游走整个房间,不过,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好似进殿内时的那种波动,只是错觉。
他走出殿外,道:“戊玖。”
被指名,戊玖出现,恭恭敬敬上前跪下行礼:“尊上。”
陆决缓声说:“好好看着她。”
他给戊玖一次活的机会,就是要让戊玖看着千凝,若千凝周身有异常,须得直接禀报与他。
尊上依然是尊上,警惕性不曾降低,掌控欲,倒是攀了些许。
戊玖低头应:“是,尊上。”
*
南部,荒渊。
凤元衡一行人,终于逃回荒渊,自上回,他们暴露了不少传送阵位置,都被毁掉,再靠传送阵不现实,这次得以全身而退,仰赖于一样叫金轮的修真界的法器。
那修真界的法器,比魔界的品阶要高,经过炼器改造,已然完全适用魔气。
一个部下摆弄金轮,爱不释手,另一个部下不屑:“要不是神界崩塌,最后一位神偏袒修真界修士,把所有资源都划给修真界,他们哪有这么多好东西。”
当年的神界,三界里,不分道魔人,只要渡劫成功者,都可以位列仙班,道修修士们的资源,没有比魔修好多少。
结果,却是修真界继承神界剩余的资源。
如今,若不是有昊海结界的存在,三界关于资源的争夺,必定时时上演。
凤元衡的心腹,心事重重:“少主,我们真的要和修真界联合么?”
如陆决所料,凤元衡已千方百计,和修真界大宗天剑阁取得联系。
凤元衡说:“无极门南伐,毁我荒渊剩下的基业,我们必须自保,与修真界的合作,只是权宜之计,不管如何,决不能让陆决拿到七颗玄天珠。”
“玄天皿,必须到我们手里。”
心腹这才放心:“是,少主。”
这回,他们与修真界合作,就是以自己为饵,引陆决离开无极宫,让修真界的人,能够在玄天皿身边部下窥隐符。
不一会儿,便有部下来报:“少主,来信了。”
凤元衡打开消息,上头写到,玄天皿的七颗玄天珠已然归位,陆决现在手上,并没有玄天珠。
“好,”凤元衡嗤笑,“想不到陆决也真的犯蠢的时候,竟然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
如此一来,只要抢到玄天皿,他必定能抢回魔界,破开昊海结界,掠夺修真界的资源。
与此同时,极北之境东边,远离昊海结界的地方,几个白衣修士正在整顿衣裳,他们是修真界剑修宗门,天剑阁的修士。
这是他们第一次越过昊海结界,来到传说中的魔界。
时年过久,昊海结界不若以往不稳定,早些年,天剑阁已经总结出结界出现漏洞的规律,如今在得到确切消息后,才能让弟子来魔界。
所有人修为都不低,在金丹期,领队是首席大师兄谢承宣,他们都是宗门内的佼佼者,得此机会,深以为是机遇。
他们选择落地地点,是极北之境的东边,西边靠近昊海结界,他们大费周章到东边来,就是为防被无极门发现踪迹。
只是,结果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大师兄,这魔界,怎么这么安静啊……”一个师弟把手搭在眉毛处,眺望四周,说。
谢承宣也觉得奇怪。
来之前,宗门长老再三叮嘱,说魔界危险,只需将人带回来就行,千万小心极北之境的大妖,若是惹怒大妖,最好避战,否则恐怕有去无回。
但是待了一周,他们连一只像样的大妖都没遇到。
这时候,一个师弟飞快跑来,他手里拽着鹿妖的四肢,道:“师兄!我找到一只会说话的鹿妖!快问问怎么回事!”
谢承宣走来,皱眉对那师弟说:“不得无礼。”
智力开化的妖兽,等同修士,若没有敌意,各宗门是不准弟子羞辱妖兽。
师弟只好把鹿妖放下,鹿妖第一反应想逃,很快被拦了下来,不由泄气,谢承宣温柔地问:“得罪了,我们无意冒犯,请问你可知晓,无极门什么时候……”
他话音未了,鹿妖脸色大惊:“你们是无极门什么人?无极门那陆决,屠戮我妖族,我与他不共戴天!”
先前,陆决为找一些修真界的材料,独身一人,搅得极北之境不得安歇,如今,极北之境剩余的妖兽们,各个自危。
师弟听罢,脸色微微一变:“陆决?屠戮?”
不是说,极北之境大妖修为都上千年么?居然被人屠戮?陆决又是什么人……等一等,为什么这名字有点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师弟抓耳挠腮,越想越想不明白,谢承宣却知道,陆决乃一百二十年前,飞剑宗的天才修士。
只是,陆决当初因为煞骨,背叛宗门,活生生折磨死好几个飞剑宗弟子,后来被飞剑宗通缉,遂遁入魔界,飞剑宗引以为耻,从不向宗外人提及。
一百二十年,他的名声渐渐平息,谢承宣是和他同一辈的修士,对这个天才的堕落,印象很深刻。
可惜了。
不过,好似也轮不到他为陆决可惜,谢承宣如今一百多岁,是金丹期后期,充其量,就是天赋尚可,他尚且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在一头千年大妖手上过十招,而陆决,已经能对极北之境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陆决的修为,从中可见一斑。
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陆决引领的无极门,不知他们能不能平安完成任务,回宗门……
不过,谢承宣想,倒也不必担忧,他们之中,还有另一个当年声名与陆决比肩、如今在整个修真界排前几的修士,正是沈誉前辈。
谢承宣放下心来。
要不是沈誉前辈,他们不可能能和凤元衡那一派取得联系,更不可能知道,他们要带走的人的具体位置,还向那可怜女子透露他们的意图。
只是,自从来魔界,沈誉前辈行踪不定,他们不确定前辈去哪儿,当然,也不敢过问。
一个师弟埋怨:“都说是去带一个凡人回来,但这么久,我们到底要怎么做啊。”
谢承宣宽慰:“稍安勿躁,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他有种隐隐的预感,如果和陆决对上,他们七个人加起来,都毫无胜算。
一切还得看沈誉前辈。
*
无极宫内,陆决蓦地睁眼,他本在打坐,浑身却僵住,魔气紊乱,眼瞳内蕴着什么,若浪潮汹涌。
须臾,他重整周身魔气,运转沉入魔丹。
闭眼的时候,他脑海里,不由浮现方才的梦境。
梦里模糊之中,女子穿着与他结为夫妻的婚服,脸上笑意嫣然,手指却与他伸出的手,交错而过,而后头也不回地,越行越远。
陆决额角突突一跳。
即使是一个梦,还是让他不能细思。
及至如今,他才发觉,这个女子对他之影响,深到什么程度。
可他不想抽身,也无法抽身。
殿内沉默许久,陆决声音沙哑:“来人。”
隐魔修自一旁出现,陆决说:“传礼营长老。”
尊上即将迎娶尊后,这件天大的喜事,几乎在一日之内,传遍无极门。
一百年了,无极门的礼营,除了承办十年一次的宴席,从未经手过像样的礼事,也从未得尊上的重视,如今,尊上的婚宴,让整个礼营抖擞起来。
而对尊后是个凡人一事,没人敢置喙。
毕竟,尊上开了情窍,已然难得,但愿尊后好相处,日后无极门内的事,或许就好办了。
陆决对这场轰动魔界的婚礼,只一个要求:“快。”
礼营长老翻阅典籍,凡世间的婚姻要选取吉日,魔修的婚姻,自也有吉日一言,一开始是定在半年后的初八,这是这半年,最好的日子了,也是能按陆决的要求,最快能到的日子。
但陆决沉着脸,不言不语。
礼营长老吓出一身的汗,转而小声问:“那定在三个月后初十?”
陆决依然没有说好。
最后,长老一咬牙:“回尊上,属下见下个月初一就是吉日。”
陆决终于动了动嘴唇,虽不是很满意,还是道:“可。”
礼营长老欲哭无泪。
果真是要“快”,要不是怕准备不来,说不定尊上都想几日内就娶尊后。
如此,留给礼营的时间,半个月不到,千凝也被迫连轴转,试婚服、挑头面等。
前面,她嫌弃镶嵌一百零八颗百珏珠的礼服太重,不过三天,礼营又赶制一套轻盈婚服,却同样奢侈。
“尊后,”礼营长老毕恭毕敬,“这件衣服,是以蝶妖翅膀之粉,混合魔蚕丝织造出来的。”
一只蝶妖,翅膀最多只能采集一指甲大小多的粉,平日千金难求,如今被拿来和丝,做一件衣服,确实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