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肯定,这是他这辈子,最窝囊的时刻。
他现在,就想把眼前的女子掐……也不是,她也不是坏得不可救药,只是可能被徐漾影响?
一想起两人在山野里的生活,他心里一暖,甚至觉得千凝的防备无可厚非,可又想起自己一个皇帝,被人这般绑起来,躺在地上,就又满肚子火。
矛盾。
他对这种矛盾,又有种无力感。
无力最后都会演化成愤怒,所以,他瞪千凝,宣泄无力。
千凝捏他脸蛋,本来只是示威,结果觉得手感还不错,就多捏了几下,手指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下来,挠了挠他下巴。
跟逗小狗似的。
嵇无靖的眉眼间,露出屈辱,更死死盯着千凝。
往常那个大臣,接触到他这样的目光,都得浑身冒汗,只千凝好像不知者无畏,被这么看着,居然还调侃起来:
“瞪,你再瞪啊,再瞪我就……”
她撸起袖子,抬头,往桌上的食物看了一眼,似乎觉得没有趁手的东西,嵇无靖正在心里给她记罪,突然她靠近他,低下头。
这确实让嵇无靖毫无防备,他瞳孔都缩成一点。
便看眼前女子眼底滑过促狭:“再瞪我就亲你眼睛。”
嵇无靖不自觉的眨了下眼睛。
千凝低头,口脂蹭到嵇无靖眼角,他动了动脑袋,想躲,但根本躲不开。
他立刻闭上眼睛,露出一副不想理会的神态,然而,一抹薄红,就像打翻的颜料,倏地爬上他的耳根。
千凝“咦”了声。
怎么回事,他先前不是还挺霸道,还敢掐她腰吗,这下突然就脸红了?
大约也是从来没被人这样对过。
千凝好像发现新大陆,去扒拉嵇无靖的眼睛:“别闭眼啊,多瞪我几下。”
嵇无靖死死合上眼睛,眉头都紧皱着。
别的,他暂时身不由己,睁眼或闭眼,他还是能自己掌握的。
空气中安静下来,似乎因为他的不配合,所以她放弃了。
嵇无靖刚这么想,忽的察觉到,她解开他的衣裳,那小手,顺着衣襟潜进他的衣服内,滑滑的,凉飕飕的。
她怎敢这么做!
嵇无靖怒极,睁开眼睛,而千凝还低着头,像探索什么,嘴里哝哝:“皇帝的衣服太繁琐了吧,真不好脱。”
察觉到嵇无靖的目光,她立刻又精神了:“啊,你又瞪我,被我抓到了!”
她迅速在他眼睑处,又落下一吻。
这回,嵇无靖才发觉,她的唇软糯,带着暖意,像是盖下什么印记,一触即离。
他接连眨了三次眼,睫毛忽闪之中,他看到,她用力扒拉开他的衣服,看着他露出的肌肉,就像个女流氓,目光露出垂涎之色。
嵇无靖胸膛起伏了一下,他又闭上眼睛。
可过了会儿,想象中的抚摸,并没有出现,嵇无靖睁眼的时候,正好看到千凝在打哈欠。
她好像真的只是看看,别的动作一概没有。
嵇无靖怒了。
他却一时搞不懂,他的愤怒点到底在哪里,她碰他他会恼,她不碰,他好像更愤怒。
因为她不碰,是不是要去看沈誉的,看陆决的?
她还真干得到。
如果只是十三,想到这一层,顶多是皱皱眉,些许不悦,但他不会娶质疑千凝的做法,因为他只以她做法为准。
千凝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有让他不开心的,那他哭一哭就好了,她不会有错。
但这一世的帝王才不会没主见。
他清晰地感受到,十三的感情好似在和他的融合,所以,他不允许。
带着惯有的掌控,他要让一切他想要的,都在自己掌心。
他额头突突地跳着。
此时此刻,千凝欣赏完嵇无靖的腹肌,嗯,怎么说呢,薄薄一层,不会过度夸张,但十分贴服身体,隐藏着猛兽般的力量。
嘶,要不是知道过犹不及,她还真想摸上去。
她将他的衣服拉拢回来,看了眼嵇无靖的神情,啧,一副良家少男被欺辱的模样,不过,为什么眼瞳里有些许不甘啊?
算了算了,差不多了,千凝起身,拍拍自己衣裳,说:“我要睡了,今晚我们就这样睡吧。”
也是安全起见。
毕竟她可没忘记,嵇无靖这厮,敢把她压到床上呢。
正这时候,大脑里传来点拉扯感,千凝连忙坐下,静待片刻,便听到一声:“喂喂喂?听得到吗?”
千凝欣喜:“菜菜!”
菜菜激动:“尼玛终于联系上了,你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们联系的时间有限,快快快说。”
千凝:“你看,我发现嵇无靖不是十三,他的主性格还是帝王,十三只是一段记忆那样,我找到他是不是找到南了?”
菜菜先松口气:“还好这二十多天你没浪费,找到一个就好,等等,你怎么把他绑成这样?”
菜菜又观察四周,发现这四周贴着红双喜,俨然就是洞房,懵了:“啥啊这是!”
千凝想起自己耍流氓:“一言难尽,你快说说我是不是找到南了?”
菜菜迅速搜罗消息,说:“是,嵇无靖是南,但你找到东西南北后,要从他们身上拿走钥匙。”
千凝:“钥匙?”
菜菜说:“对,大约就是他们愿意给,你才会有的东西。”
千凝看向地面的嵇无靖。
完蛋,她这么玩嵇无靖,把他得罪得死死的,他还会肯给钥匙吗?
她问菜菜:“现在怎么办?”
菜菜:“我哪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能玩这么大的,这就是你要思考的,拿到南的钥匙,有了钥匙感应,你就可以知道东西北的方位。”
这就是菜菜为什么说找到一个就好。
东西南北,都是能够相互感应的,现在问题就是,怎么拿到钥匙,而钥匙又是什么。
说完这些,菜菜又断联了。
千凝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又看向地上的嵇无靖。
此时,他已经放弃挣扎,闭上眼睛,好似方才震怒都消失不见,其实千凝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只是隐藏起来。
唉,想念木头美人。
她小步小步蹭过去,手指戳戳嵇无靖的脸颊。
嵇无靖不睁眼。
千凝:“不睁眼我就亲咯。”
嵇无靖刷的睁眼,便看眼前的女子眉眼盈笑,她一对水湾眉弯弯,睫毛纤长,面上敷着薄薄一层□□,腮边泛红。
她的眼角,还有他按出来的一点微红,让那双大眼睛,多了几分娇妍,勾人的媚色。
她俨然不知自己的模样,比起方才的小人得志,眼下,她更像有什么事想求他,刻意做出来的讨好。
嵇无靖心内冷哼,来不及了,她犯下的错无法弥补。
千凝小声说:“我把你嘴里的布□□,你不准叫人,嗯?”
不等嵇无靖回,她又说:“别忘了我喂你的一样东西,你要是敢弄死我,我就敢不交出解药。”
“毕竟你看我都敢对你做出这种事,还有什么不敢的吗?”
嵇无靖斜睨她一眼。
千凝清清嗓子:“那我拔啦。”她捻着手指,小心地抽出两条布巾。
嵇无靖的嘴巴撑得太久,两颊发酸,他合上嘴,半晌没出声。
千凝又说:“那什么,我的时间很宝贵,咱们长话短说?”不需要嵇无靖的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你知道吧,我需要一种钥匙,如果你能给我,我就给你解药。”
嵇无靖:“什么钥匙。”
他有私库,钱财并不少,他下意识以为千凝要劫财。
千凝看他也毫无头绪,便盘腿坐下,叹息:“算了,”估计是什么玄幻的东西吧,“……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徐漾的?咱之前都没见过面。”
嵇无靖不想答。
千凝:“不答我就……”
嵇无靖说:“多了十三的记忆后,我能感应到。”
原来如此,或许就和进阵法前,嵇无靖手上戴的法器有关,沈誉肯定早就做好准备。
这个沈誉,真的快坑死她了,礼尚往来,她不坑他一次她就不姓千。
见千凝突然呆住磨牙,嵇无靖闭了下眼,难得主动道:“你要的是什么钥匙。”
千凝又起了坏心思,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嵇无靖的胸膛:“说不定是你的心呢。”
嵇无靖板起脸:“不要动手动脚。”
千凝“噢哟”了声,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又来了:“说说,你刚刚不也对我动手动脚,现在我对你就不行?”
“哪门子规定啊?”
她将手放在嵇无靖心口,搓了搓,眯起眼睛,像只得逞的小狐狸:“胸肌!”
嵇无靖:“……”
下一刻,千凝骤然愣住,因为她感觉,她的手居然穿过嵇无靖的胸膛!
就是嵇无靖的心口好像有一道门,她的手就这样隐隐送进去,而他胸膛里空无一物,她恍然大悟,钥匙应该就是在这里!
但要生成钥匙……估计,就是得到嵇无靖的认可?
等菜菜再次和她联系,她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它,看它能不能索引出更多东西。
总而言之,感恩色心,色心解救生命。
趁着嵇无靖没发现,千凝连忙把手收回来,顺便把他衣服拉好。
嵇无靖再次闭眼,表示眼不见心不烦。
千凝看了看外头,天色有点晚了,她起身,踢踢腿,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自己给自己卸妆,脱了外袍。
她抬手拆头发时,中衣略有些短,露出一截细细的,白嫩的腰。
嵇无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记得她的腰的触感,柔而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撇开头,闭眼的,然而他的目光却顿了顿。
嵇无靖心想,应当是“十三”的情感在作祟。
他于深宫二十载,学的就是帝王之术,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一个怎么样的皇帝,他的百姓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他要怎么让臣子听话,要怎么敷衍人际。
对,敷衍。
这些,在他看来,本就不该占据的人生。
从父皇母后,到自己的兄弟姊妹,到身边贴身服侍的宫人,亦或者是朝臣,他从没真的用心过,哪怕一分。
他们在他眼里,和门口一座石雕,天上掠过的鸟儿,落在屋檐上的雨,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伪装得很好,至少,面上是看不出来。
反之,那个突然出现在他记忆里的十三,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学到,唯一学到的,是如何把一个人放在心里。
如何把千凝放在心里。
她对他,是独一无二,他只为她挂心,只对她一个人好。
然而,那个人现在还把他五花大绑。
啧。
千凝终于浑身轻松,她用水混合胭脂,调成合适的颜色,倒于床上一方巾帕,再把工具销毁。
末了,她仰躺在床上,渐渐的,思绪越来越明白,如果可以的话,她需要让现世里的嵇无靖,能够占据现在的嵇无靖的意识。
就是让“十三”,感觉自己穿越到皇帝身上,而不是让皇帝,以为自己脑海里多一段关于十三的记忆。
这就是一个主、副意识的区别。
第二日,在宫女进来服侍前,千凝给嵇无靖解绑,并且眼神示意他一下,用拇指,对着自己一割,暗示嵇无靖还吃着毒药。
嵇无靖沉着脸,周身气压极低。
宫女们大气不敢喘。
倒是千凝穿上华贵的衣服,半点都不怕嵇无靖的气场,依偎在他身边,说:“陛下……中午要不要回来吃饭?”
若无事,直到晚上前,嵇无靖是不会回后宫的。
他冷冷抬起眉眼,看千凝,拒道:“不了。”
随后,他甩袖离去。
而千凝也要去见太后。
太后住的慈安宫,离千凝身为皇后的清宁宫不是很远,按照礼仪,千凝步行过去后,须得等太后召见。
她立在殿外,听得殿内传来阵阵说话声。
然而,进去通报的宫女,却出来说:“回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还未起身,请娘娘先回去。”
这不欢迎的意思,摆得十分明显。
千凝进宫前就听说了,太后属意的皇后人选不是她,但嵇无靖的性子,怎容母亲插手,太后又不能坏了和自己儿子的情分,所以,只能把气撒在千凝身上。
所以,千凝若真走了,还有多少麻烦等着,可想而知。
她就是刁难她,想让她就在慈安宫外等着。
千凝一下想清楚,但想得清楚,不代表她乐意受这口气,反正她在这后宫不会久待,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她瞥了那报信的宫女一眼,装作没眼力见,说:“可这里头,笑得最大声的,不是母后么?”
第四十七章 是十三在作祟
那宫女万没想到, 徐皇后能说出这种话,顿时懵了:“这……”
慈安宫里头传来阵阵笑声,还真说不准, 里面有没有太后的声音。
千凝趁宫女不备, 朝前走进去, 撂下一句话:“既如此,我还是要见见母后的。”
说完,她想了想, 她是不是应该自称“本宫”,对着嵇无靖老娘是不是应该自称“臣妾”,唉,这称呼老麻烦了, 她又不是真穿成徐漾,爱怎样就怎样吧!
如果要千凝好好应对,她自不会这么鲁莽, 但在半真实半虚幻的浮世里,没必要给自己找气受。
她进慈安宫,那些个宫女都连连避让。
别看千凝身材高挑,却并不过分瘦弱, 走起路来, 裙摆生风,有一种难掩的强大气势,没人敢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