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手级医女——十月海
时间:2021-11-16 00:35:18

 
 
第78章 阳谋
  傍晚时分, 老王进了周梓安的外书房——平平无奇的倒座房,平平无奇的黄榉木家私,书案是摆着看似平平无奇的文房四宝。
  但老王知道, 光那只端砚就价值千金了——那是他亲手从古董行里淘来的珍品, 却也只是被放在了这里。
  “老王, 过来坐。”周梓安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这是太后娘娘赏下的, 你也尝尝。”
  “诶哟,小人来得正是时候,可有口福咯。”老王双手接过杯子, 在周梓安下首坐了半个屁股。
  周梓安品了一口,露出一个不过尔尔的表情, 问道:“怎么样,她给那人治了吗?”
  老王道:“没治,估计有所警觉了。”
  周梓安皱了皱眉,“看来孟子义说了什么啊。”
  老王心道,你家那点破事谁不知道怎地,就像你很少在德义堂出面, 大家一样知道德义堂与你有关嘛。
  不是周梓安没有自知之明,而是这种事就像桃色事件一样——当事人永远觉得自己掩藏得很好, 其实早已人尽皆知了。
  大家不过是不较真, 所以没有证据罢了。
  但话不能那么说, 老王认真斟酌了一下, “大人, 当年的事知道的人不少, 就算孟子义什么都不说, 云大夫也能听到一二, 依小人愚见,还是想办法对付孟子义吧。”
  “嗯……”周梓安沉吟着,他当然也考虑过这些,也知道云禧不好对付,孟子义容易些。
  但他找人去探云禧的底,也不单单是证实她和孟子义的关系,还想看看云禧有没有特殊的手法。
  要知道,把长歪的骨头打折很容易,但能恰好在原来的断口上再断有点难。
  他说道:“这件事先放一放,你这几日在陆家下人面前多提提这位云大夫,还有忠义伯府……你明白了吗?”
  “懂了。”老王抚掌道:“杀人不见血,妙啊。”
  周梓安微微一笑,“老王此话差异,没有杀人的意思,我不过是让云大夫清醒清醒而已,大夫嘛,又不是神,手里总要死上几个人嘛。”
  老王促狭地一笑,“那是那是,多死几个就晦气了。”
  ……
  学内功者必须掌握人体十二经络,奇经八脉等等。
  云璟背了一下午,也没记住多少,头昏脑涨地回了家,吃饭时还在拿着云禧写的纸条默默背诵。
  “小七。”云琛叫他一声。
  云璟充耳不闻。
  云琛把纸条夺了过来,“祖母还病着,你一出去就是一天,问都不问一句,太不像话了。”
  “三哥。”云璟抢了一下,见云琛作势要撕,赶紧乖乖坐了回去,“祖母十天里头有八天是不舒服的,有什么好问的嘛。”
  这是大实话,云琛没法反驳,只好使出杀手锏,“你功课背了吗?”
  云文洛停下筷子,看向云璟。
  云璟嘿嘿一笑,“父亲,您不是答应儿子了吗?”
  云文洛好整以暇,“我答应你可以不读书了?”
  “这……反正我没背,要打要骂随你。”云璟破罐子破摔了。
  云琛道:“我看你真是该打了。”他凉飕飕地说道。
  云文洛夹起一块鸡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云璟不高兴地放下筷子,“我就是不喜欢读书,你们这样逼我有意思吗?”
  云琛道:“你不爱读书我知道,但谁给你的胆子当街伤人?”
  云璟:“……”
  云文洛停下咀嚼的动作,向来温和的眼里有了一丝锐利,“说吧,出了什么事?”
  云璟挠挠头,“三哥不是都知道了吗?”
  云文洛道:“我想听你说。”
  “那好吧……”云璟把经过讲一遍,末了又道,“三哥,云大夫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她是我亲师父,你可千万别迁怒人家。”
  云琛狠狠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你当我是什么人呢。”他把纸条还给云璟,“她是师父,你是徒弟,不要随便插手师父的事,知道吗?先吃饭,吃完饭再背。”
  云文洛摇摇头,“既然是小七的师父,你就上点心,以免万一出什么事,连累到他。”
  云琛郑重点头,“父亲放心,儿子省得。”
  云璟喜得手舞足蹈,“爹~三哥~我就知道你们对我最好了。”
  ……
  季昀松生着病,不方便跟大家一起吃,在自己的房间用了些病号饭。
  小果子收拾碗筷时,季昀松把查访周梓安的事与他讲了一遍。
  末了问道:“这件事你能办吗,你要是自己办不好……”
  小果子坚定地说道:“能能能,小人肯定能办好。”
  “当真?”季昀松问道。
  小果子重重点头,“松爷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季昀松天天在宫里,小果子进不去,天天在家闲的发慌,早就盼着来点正经差事了。
  季昀松正色道:“这件事风险很大,你要么不办,要办就必须小心谨慎,明白吗?”
  小果子道:“小人知道,松爷放心,小人带王铁柱一起,那小子虽然不爱说话,但脑子转得很快。”
  季昀松摇摇头,“你把他带走了,云大夫怎么办?”
  小果子端起盘碗,“还有王叔呢,云娘子不矫情,自己能办的事很少支使我们。”
  季昀松挥了挥手,让小果子出去了。
  其实,他还是觉得打周院使一顿最简单直接,风险虽大,见效却快。
  ……
  两天后,云禧进宫给郑太后和婉仪公主复诊。
  郑太后的病还是老样子。
  婉仪公主的伤口愈合很快,伤口大面积结痂,因为有药膏软化着,丝毫没有发痒的迹象。
  髋关节恢复得也不错。
  这一趟进宫,云禧没拿到太后的赏赐,但拿到了嘉元帝赏赐的小庄子的地契——据说,两匹马已经送过去了。
  回到家时,枯荣堂的门开了,王妈妈焦急地守在门口,一见她下车就赶紧跑了过来。
  “云大夫,首辅陆大人的管家来了,说是要找你去瞧病呢。”
  “首辅陆大人。”云禧重复一遍,拎着行医箱往台阶上走。
  “云大夫,小人姓陆,陆荣,陆府管家。”留着络腮胡的管家从医馆里快步赶出来,客客气气地长揖一礼。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位非常客气,完全没有话本子写的那般夸张。
  云禧颔首道:“陆管家好,来枯荣堂有何贵干?”
  陆管家道:“我家五爷的病有些年头了,听说云大夫医术了得,就想请云大夫到府里看看。”
  陆家的五爷的病有年头了,就说明得的是不好治的病。如果好治,绝轮不到她出手,御医们早就解决了。
  另外,她出名不是一天两天了,陆家若想让她医治,早该派人来了。
  之所以这个时候才来,一定有人刚吹过风。
  周梓安。
  云禧心里清晰地划过了这个名字。
  她说道:“贵府是听德义堂介绍的吧。”
  陆荣眉梢一跳,“云大夫好快的心思。我家夫人原本早就认命了,但德义堂的人说,云大夫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这才让小人走一趟。云大夫不必有心理负担,能不能治好,我家夫人心里有数。”
  云禧笑了笑,到底是首辅的管家,这番话说得得体——点出德义堂,是不想成为德义堂打压枯荣堂的帮凶,后半段说得坦荡,是不想给云禧太大压力。
  她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尽快过去一趟,管家看什么时间方便?”
  陆荣道:“下午如何?”
  “好,不过……”云禧摇了摇头,“德义堂这么大力宣传我的医术,万一来个疑难病人,我可能就没办法了。”
  陆荣欣赏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府上不急,晚上和明天都可以。”
  ……
  下午,云禧刚送走一个风寒患者,一个管家模样的年轻男子就闯了进来,“这位就是云大夫吧,我家老夫人病危,还请马上随小人走一趟。”
  云禧心道,周梓安这是在玩阳谋了——你不是能耐吗,那我就让你好好出出风头,最好多死几个才好呢。
  她问道:“你是哪个府上的,老夫人得的又是什么病?”
  年轻管家道:“小人忠义伯府的,牛御医说,老夫人乃是奔豚气病,已经反复发作十几年了。”
  忠义伯府,想要季昀松当女婿那一家,贵妃娘娘的娘家。
  奔豚气的致病病因很多,大多很凶险,能救活的可能性不大。
  这家人要是讲理,她全身而退没问题,这家人若是伺机报复,她就得费一番手脚了。
  周院使确实有些手段,既然如此,她也就不用客气了吧,甭管阴谋阳谋,总要让他消停了才好。
  云禧改变主意了。
  那管家道:“云大夫赶紧收拾一下,跟小人一趟吧。”
  到底是勋贵,而且有贵妃做后盾,说话不客气多了。
  云禧硬邦邦地说道:“去是肯定要去的,但你总要容我准备一下。”
  年轻管家一怔,又道:“老夫人是贵妃娘娘的母亲,他老人家危在旦夕,小人不免急躁了些,还请云大夫见谅。”
  这话既说明了实情,也威胁了云禧一把。
  云禧懒得理他,按部就班地收拾好要用到的草药,检查一遍,再去一趟厕所,这才出了门。
 
 
第79章 范家
  忠义伯府。
  正院, 宴息室。
  一干妇人正在商议丧事如何操办的问题,云禧一进来,所有人收了声。
  管事婆子朝坐在贵妃榻上的一位中年贵妇福了福, “夫人, 云大夫到了。”
  云禧穿着男装, 就朝此妇拱了拱手, “民女见过伯夫人。”
  贵妇人精神了几分, “你就是给太后娘娘调养身体的云大夫?”
  云禧颔首,“正是。”
  “诶呀,可把云大夫盼来了。”贵妇人示意婢女穿鞋, 麻利地下了地,向内室走去, “云大夫快请跟我过来。”
  管事妈妈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禧便跟着进去了。
  内室空气混浊,老人气夹杂着浓浓的熏香味道扑面而来。
  这时,她身后有人开了口:“居然这么年轻,大嫂也是着急了。”
  “可不是嘛,五姑娘已经及笄了,再耽误一年就更难了, 怎么可能不急呢。”
  “听说这位就是那位赘婿的妻主吧。”
  “就是她。”
  “啧……这要是让五姑娘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场官司。”
  “别胡说, 跟这位有什么干系呢?八姑奶奶觉得靠谱吗?”
  “才二十岁不到, 你觉得靠谱吗?依我看就不该请她来。”
  ……
  隔着一道帘栊, 云禧把后面的议论声听得一清二楚, 她觉得最后这个妇人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云大夫, 这边请。”前面传来忠义伯夫人的声音。
  云禧回过神, 朝病榻走了过去……
  病人端坐在病床上, 气息急促, 脸色发青,唇色发紫,见到云禧勉强点了点头,眼里似乎也有了两分光彩。
  云禧看得出来,那是强烈的求生欲望。
  对范家人的反感被病人的不幸遭遇暂时击溃了,她在婢女摆过来的绣墩上坐下,柔声道:“老夫人,民女姓云,给您诊诊脉。”
  “有劳了。”老夫人勉强挤出不甚清晰的三个字。
  云禧先看过舌头,再拿起那只已经绵柔无力的手臂,三指按在寸口脉上……
  其手臂沁凉,六脉若有似无,间或如雀啄,至数很模糊。
  云禧放下手臂,掀起被子,打算看看下三部。
  老夫人腹部鼓胀,腿部亦肿胀得厉害,一按就是一个深坑,宣软无比。
  但太溪脉尚且微弱可辨,这说明还有一线生机。
  云禧有了些许信心,做了腹诊,然后给老夫人盖好被子,走到窗下,问忠义伯夫人,“请夫人说说老夫人的病情发展。”
  忠义伯夫人不答反问,“云大夫有办法吗?”
  云禧笑了笑,“我尽量想想办法。”
  忠义伯夫人不知道云禧这话深浅,眉头蹙了蹙,朝管事婆子抬了抬下巴。
  管事婆子小声说道:“老夫人的病得了十几年,这些日子越发重了,隔三差五就昏迷一次,牛御医说这是奔豚气之症,用过奔豚汤和桂枝加桂汤,但都不见大好。”
  “嗯……”云禧答应一声,沉思不语。
  按照西医来说,老夫人这是风心病垂危,现代时,这类病人大多找西医治疗,她经手的病人也有,但没经手过这么危重的。
  确实棘手。
  “大嫂,云大夫怎么说?”一个二十出头的贵妇进了屋子。
  忠义伯夫人摇了摇头,“说是尽量想办法。”
  那贵妇冷哼一声,“都是这么说的,然而办法一想就是十几年。”此女明显不信任云禧,甚至隐隐有些敌意。
  云禧忽然想起这人是谁了,那时枯荣堂刚刚开始,始终没什么病人,所以她对那位带着帷帽、得了妇科病的妇人记忆格外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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