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咬枝绿
时间:2021-11-17 00:55:09

  程濯把孟听枝按到椅子上, 孟听枝慌了,要起来,“我不太会呀。”
  因为孟辉滥赌,在阮美云暴力掀牌桌以及又打又骂的影响下,孟听枝一直视赌钱为洪水猛兽。
  但又因为从小被阮美云指派去棋牌室喊孟辉回家,她喊不动,孟辉倒不凶, 每次都哄着,等一会儿啊枝枝,爸爸打完这局就走,快了快了……一局接一局。
  孟听枝就乖乖等, 逗留着耳濡目染, 苏城麻将的规则倒是一清二楚,就是没有实战经验。
  程濯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出门前,他换了件宽松的软料白衬衫, 飘逸的褶痕似掬一捧水。
  举手投足都是贵公子的沉慵不羁。
  按规则是年纪最小的坐首庄,程濯抬手替孟听枝拨了麻将机的骰子,三四点,从对家乔落面前的牌开始抓起。
  机械声、码牌声里,他声线似敲金玉,极近,安慰孟听枝说:“没事,你随便玩儿,就当输点钱给他们,买个开心。”
  孟听枝点头,抓牌出牌。
  话题不知道怎么转到孟听枝之前撞坏程濯车的事。
  徐格将手里的牌一捋顺,打趣着说:“今儿不是咱枝枝妹妹开车来的吧?”
  程濯:“我哪舍得。”
  孟听枝拿不准主意,正想牌呢,只听旁边程濯又说:“待会儿我们去徐格车库看看,你喜欢哪辆我们就开哪辆走。”
  “真的啊?”
  她起初那股天真单纯透着一股傻劲,叫程濯爱得不行,星星月亮都肯摘给她玩。
  “真的。”
  徐格就没见过程濯这副样子。
  一个寡到让一群漂亮女网红来自己跟前抱怨也太不解风情的男人,有朝一日,桃花眼含笑,静静看着一个小姑娘。
  那种宠爱不需要有任何肢体接触,他就光坐在小姑娘身边,就如同替她撑着场子一样的纵容。
  徐格没提他的变化,想着男男女女,开开心心,也不是没有这种玩法,只不过程濯开窍比较晚、眼光比较挑就是了。
  徐格这人最会顺话闹。
  手拿着一个幺鸡,合着掌,朝孟听枝拜一拜:“女菩萨,我的破车可经不起折腾,你要什么牌,我出给你碰,放过我的车就行。”
  “徐格,你出息!先出一张给我碰!”乔落嫌弃死了,笑着骂道。
  孟听枝不要他的幺鸡,表情怪无辜的,没道理她撞坏一回程濯的车,就所有人都拿她当马路杀手吧。
  “我有驾照的,上次只是一个失误。”
  程濯帮她力证,“失误,孟听枝车技很好。”
  那倒也没有。
  只是一提车技,她又想起他们刚刚来迟并不是因为堵车,而是堵在厨房,吻到难分难舍。
  哪哪都被他亲了。
  风月厮杀里生手是如此欢愉难熬。
  锅里的番茄在沸水熏天的热气里,被煮出甜烂的汁。
  一室晦涩靡艳。
  水收干的浓郁番茄味充斥整个空间,程濯去关了火,睡衣搭在裸背上。
  从孟听枝的角度看是白皙皮肤,宽肩窄腰。
  他没转身,只问:“煮番茄干什么?”
  孟听枝拖鞋又掉到地上,一正一反,纤细脚尖无力垂落,面上是一种缺氧后的红润潮气,声音也微哑。
  “好撕膜,做番茄牛腩。”
  “撕膜?”他回头瞥她,又转回去,挺有兴趣地亲自动手。
  煮透的番茄,外膜一扯就掉,沾了一手酸甜汁水,他嘬了一下手指尖,唇红且湿,转头看向孟听枝,眼梢熠熠生辉,意味深长说了一句。
  “膜留着下回撕。”
  世上竟然有这样妙的一语双关。
  孟听枝脸上一烧,盯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神经紧绷如弦,最后虚虚捂着脸,咬唇心叹,他怎么能放在嘴里,那只手刚刚还……
  太艳了。
  麻将机自动码牌,走完程序会滴一声。
  孟听枝偏头猛然缩了一下脖子。
  “在想什么,耳朵红成这样?”
  孟听枝轻瞪他,还不都怪他。
  一方面真是技术有限,另一方面频频走神,孟听枝打了四圈,真实实在在散了一把财。
  尤其是一惯赌运牌技都不好的乔落,头一回赢得这么痛快,孟听枝真没想放乔落水,拦不住总是出乔落想要的牌。
  乔落喜滋滋,当场宣布,孟听枝就是自己的天菜牌搭。
  几圈下来,孟听枝把桌屉里各色筹码输的所剩无几,关键是,她完全不知道那些筹码是几比几兑软妹币的。
  人也有点困,打了一个哈欠,眼底盈了一层薄薄水雾,瞧着很恹软。
  徐格今晚手气也好,孟听枝不想打了他还拦着,好听话不要钱地哄,生怕牌局散了。
  最后也没散,程濯补了位。
  孟听枝跟他换了位置,乖乖坐一旁,轻靠在他手臂上问:“你厉不厉害?”
  “我厉不厉害,你不清楚?”
  孟听枝一时语塞,最后憋出两个字:“厉害。”
  程濯就着她刚刚喝剩的花茶,灌了一口,眉间随之皱起,她喜欢喝的茶虽然都不苦,但都没什么滋味。
  放下杯子,程濯瞥一眼她,“你说话不诚心。”
  又问她要诚心了,孟听枝笑着,装夸张的崇拜,“程老师好棒啊。”
  “可以。”
  徐格和乔落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在玩什么情调?这能是程濯?
  当时也就屈于淫威,孟听枝随口夸他的,没想到程濯真用她剩下的那点可怜筹码,后半局翻了盘。
  她打牌都犯困,就别提看人打牌了,很快就在小沙发上睡去。
  大四上学期那半年,孟听枝除了赌技小有精进,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熬通宵。
  后来多少夜,玲珑骰子掷碎纸醉金迷,琼浆玉液弥散大梦酣欢。
  香粉幻雾,她脱胎换骨。
  散局时,天都快亮了。
  孟听枝迷迷糊糊睁开眼,没关心输赢,先问了眼前的程濯一句:“要回家了吗?”
  她眸底盈着水汽。
  那个她称作家的地方,对程濯来说不过是个住处之一,可听她这么说,那种通宵后的麻木就裂出细缝,有温水一样的东西慢慢流进去,很熨帖。
  他拉她起来,“回家。”
  孟听枝在枕春公馆再醒来,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这一觉,她睡得又沉又倦,终于体会到那种过了饭点,饿也吃不下去的滋味。
  烧了热水,拿出冰箱里上次买的椴花蜜,长柄铁勺挖厚厚一层,冲了两杯,等程濯打完电话过来,和他一起喝。
  碰杯要有仪式感,玻璃相撞,清脆的响,薄锐,又回音绵延不绝。
  “庆祝我们一起熬的第一夜。”
  程濯喝了一口,甜甜温温的,嗓口舒服了很多,指腹抹她唇边的水迹,淡淡一笑说:“这算什么第一夜。”
  程濯昨晚赢了钱,换衣出门的任务就是把这笔“赃款”花掉。
  那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买裙子估计都能塞满两个衣柜。
  手表专柜的灯光格外净透,衬得那些六位数的手表比钻石还璀璨。
  导购推荐了一款限量典藏的。
  程濯手里把玩着车钥匙,扫一眼金色的价签,又看向孟听枝。
  导购舌灿莲花的吹着表上的工艺以及镶嵌的钻,孟听枝微皱眉也没打断。
  程濯低啧一声,说:“孟听枝,这也太贵了吧。”
  一本正经,生怕她硬要败家似的。
  孟听枝差点要笑,眉间的褶舒开,抿了抿唇,认真地和导购商量说:“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没有赢那么多钱,麻烦再推荐一款吧。”
  最后买了一块宝玑,香槟色,很好看,但太奢气了,孟听枝没有多喜欢,也没戴过。
  当时只是因为价钱跟那笔“赃款”刚好合适。
  那天她跟程濯买完表,剩下的零头,买了两只抱枕,去吃了一顿火锅。
  番茄汤溅到程濯衣服上。
  他身上穿的那个牌子在大陆没有专柜,孟听枝只好去男装那层给他买了一件类似的款。
  打完折四百不到,她自己掏的钱。
  回枕春公馆后,男装小票被他折成一只小小的飞机,从二楼飞到孟听枝跟前。
  “超预算了,孟听枝,你还挺败家。”
  孟听枝不肯背这口黑锅,搂着新买的抱枕,小声说:“那是意外。”
  谁知道煮丸子会溅到汤。
  他身上穿的就是新买的衣服,长衫撸出白皙有力的小臂,单手开了罐汽水,靠在桌边,朝孟听懒散勾了勾手指,“意外?来,你过来抱着我再说一遍。”
  孟听枝丢了抱枕,从地毯上爬起来照做,不知道他在不满什么。
  是很喜欢那件被弄脏的衣服吗?
  她一颗心脏就跟他手里的汽水似的,小心思七上八下蹿得都是碳酸。
  手臂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她翘着下巴,软软说:“真的是意外。”
  他仰头喝汽水,眼睛朝下,分明深隽的喉结上下滚动,无数细小气泡炸裂压在他嗓子里,声调都有了低低的撩人音。
  “你看,你这样跟我说,我不就相信是意外了。”
  果然爆炸。
  那种意想不到的冲击里,她手指猛的抠住他后腰的衣料,脑子里像在放一场绚烂烟花。
  后来还有几次类似的事,他不明说,都用这种方式教她。
  教她撒娇有用。
  教她当一个摆脱拘束和卑怯的女孩子。
  他手肘懒懒搭着桌角,垂眼瞧她,像在认真回忆总结:“孟听枝你真挺闷的,像乌龟,戳一下动一下。”
  她也算聪明。
  之前被沈思源说闷,她介怀到醉后掉泪,生怕他朋友一句不好的话,他就真的不喜欢自己了。
  这一回,活灵活用,俏俏地把一张小脸放到他眼下,扑眨几下纤长睫毛,问他:“那你喜不喜欢乌龟?”
  程濯险些笑呛水,平了平气,凑近她鼻尖,声音藏匿一股春风般的酥麻。
  “那我可太喜欢了。”
 
 
第24章 熔岩红   一个尽职尽责带,一个劳心……
  程濯国庆不在国内, 孟听枝在牌桌上听到一些关于他在国外的事。
  有人打趣似的说:“程濯一个正牌少爷甩手掌柜当得溜,还不如贺孝峥在程家忙里忙外操心得多。”
  徐格鼻腔吐着烟,嗤笑一声说:“贺孝峥?人贺孝峥那是程家准姑爷, 怎么, 你羡慕啊?”
  话音刚落, 忽的安静一瞬, 连徐格脸上的笑都消失干净,几个人齐齐看向牌桌上穿一身杏色旗袍的薛妙。
  只有孟听枝在状况外, 却也瞧出几分讳莫如深。
  薛妙手指纤白,指甲朱红,像没听到刚刚别人说了什么, 神情寻常打出一张牌,主动露出笑来,催下家接牌。
  “摸牌啊。”
  尴尬的气氛这才如石破冰,慢慢活络起来。
  之后又天南海北地扯起什么,众人都笑,薛妙也笑。
  孟听枝有打牌犯困的毛病,后半场吃不消, 一双倦眸里噙着盈盈水光,刚打出一张白板就被对面的徐格杠了。
  坐她下家的薛妙见她困,招了会所的服务生去给她换茶。
  明天一早还有课,说再续局, 孟听枝摆摆手, 实在力不从心。
  散场两点,孟听枝累得不行,跟着徐格下楼。
  别的不说,徐格赌品很可以, 今晚三家通赢他一个,脸上都笑嘻嘻的。
  他跟孟听枝闲聊昨天酒吧里发生的乌龙事件,仙人跳这个词就是徐格给她普及的。
  两人在大厅碰见贺孝峥刚应酬完出来,那张精英脸上染足了酒色疲惫,叫孟听枝自惊了一下。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她可能也好不到哪去。
  “程濯还没回来?”
  徐格咬着根烟,摸兜找着打火机,声音含含糊糊的,“谁知道猴年马月,连老婆都交给我了。”
  孟听枝对徐格的好感就是这么来的。
  局上谁开玩笑说徐二少不正经,徐格死活不认,还会拉孟听枝力证清白。
  “谁不正经?你他妈才满嘴跑火车,孟听枝,就你说句良心话,我这人不靠谱?”
  孟听枝摸着良心说:“靠谱。”
  众人痛心,说徐格把孟听枝带坏了,程公子屠金归国,肯定要找徐格算账。
  徐格叉着腰,就两个字:“放屁!”
  这会打火机摸不着,还是孟听枝给他打的火。
  徐格凑过来,吸了口烟,看见另一侧走廊走出来两个身形发福的中年人,他都认得,堂正的西装打扮,此时身侧都搂着年轻女伴,往后门走。
  徐格夹烟的手点了点,又侃了几句。
  这些男人有时候说话像打哑谜,孟听枝经常听不懂,也不会留意去听。
  徐格揉了揉眉毛,笑容狭促,“这些人以前在程老爷子手底下混饭吃的时候,可没见这么大的谱。”
  贺孝峥略勾嘴角,显得很沉稳老练,“一朝天子一朝臣嘛,要是程濯来,可能好点。”
  “得了,少来吧,濯哥哥他最烦当太子那套,”徐格啧一声,摇摇头感慨说:“不过,这年头赚钱真他妈难。”
  这时有个助理模样的男人急忙跑来,递上贺孝峥的手机,来电显示是程小姐。
  徐格见贺孝峥神色微变,心领神会,摆摆手说:“那你忙,我送孟听枝回去。”
  司机去取车,两人在门口等。
  烟吸到一半,青雾里,徐格看孟听枝手里那只银质打火机,底座绿芒盈盈,仰头靠着身后的柱子,他哑哑笑了一声。
  “他倒是什么都肯给你,这玩意儿我都舍不得用。”
  “这个?”孟听枝看着手里的打火机,不由想起了寿塔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