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咬枝绿
时间:2021-11-17 00:55:09

  “你不高兴?因为刚刚的事吗?”
  程濯:“怎么会,我简直喜上眉梢。”
  孟听枝:“……”
  没从眉梢看出来。
  扣子就那么几颗,很快扣完,程濯垂眼,抓住她即将离开的手腕。
  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手背青筋明晰有力,无名指上有一道细疤。
  目光沉黯,程濯拽着她,往身前一拉,金玉似的声音清冷迫人地响起。
  “孟听枝,我以后要等你招幸么?”
  她已经晓得他有点生气了。
  想想也是,刚刚说的话的确有点缺少分寸,是个男人大概都会被激到,明明这时候,该顺着他了,可孟听枝心底那点反骨还没消。
  刚刚听邓助理说他之前偷偷来过好多次梧桐里,说没半点触动是假的,但也只是心境稍软了点。
  她掀起翘睫,依旧任性,“如果你猜对了呢。”
  腰际被他手臂扣拢,程濯俯下面孔,发狠地吻她,她手指搭在他肩膀上,算不上推拒的动作,唔了几声,喘息不过来。
  孟听枝以为他真生气了,格外柔顺地回应他来势汹汹的吻,两人配合回应,叫那一吻格外漫长缱绻,吻到唇齿都酸。
  忽的,白净耳廓粘热,疼了一下。
  孟听枝缩了缩脖子,没躲开。
  耳朵被他咬住。
  磁沉的声音,像浪潮卷着湿润海风不容抗拒地扑过来,叫耳朵上所有小绒毛都跟着颤栗心悸。
  “别让我等太久。”
  像情话一样的警告。
 
 
第67章 红枣糕   我会好好护着你
  午饭在巷口外的面馆解决, 程濯面前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刚刚点单的时候忘了跟老板叮嘱忌口。
  宽口的圆白瓷碗端上来,上头漂了一层绿。
  程濯第一不喜欢的香菜和第二不喜欢的葱花, 全员到齐, 满满当当。
  一看就知道, 这家面馆的老板大方又实在。
  邓锐跟他们同桌, 一筷子面条嘬到一半,不上不下变了脸色, 煞白不安地望向程濯,再一看回复手机消息认真到忽略到周遭一切的孟小姐。
  邓锐立即机敏地想着,要不要自己主动背锅, 说怪自己忘了提醒店家?
  孟听枝抬头了。
  瞧见那片绿,她微惊一下,“啊,你不吃这个的,我帮你捞出来吧。”
  程公子点头舒眉的意思很明显,她还记得。
  邓助理悬起的心也安稳降落,孟小姐还记得。
  餐中, 孟听枝还贴心地问一句,“还有香菜味吗?”
  程濯没有正面答,说凑合,已经算是给足这家小馆子体面了。
  毕竟, 他爷爷那儿的厨子, 做过国宴的手艺,到他这儿都能挑拣出一二三四的小毛病。
  也就以前孟听枝半夜给他烫青菜煮一碗素面,才能叫程公子赏脸夸出句真厉害来。
  那碗小馄饨只动了半碗,以一个正常男人的胃口绝对填不饱肚子, 但孟听枝也只是淡淡掠一眼,不多问。
  可能真的口味欠佳到叫他难下咽,也可能暑气未消,他还是有之前没口味的老毛病。
  出店门,孟听枝从包里翻出糖盒,倒出一粒来,往他嘴里一塞。
  舌苔上忽的落了一小颗甜物。
  空腔立马充盈开一股叫呼吸都清爽的气息。
  “什么?”
  孟听枝合上包说:“山楂糖,不含糖的,就是山楂味,喜欢吗?”
  “嗯。”程濯伸手,“你把那剩下的也给我吧。”
  再度打开包,孟听枝没有直接拿出来,握着小小的糖盒,轻歪着头,斜斜一看他。
  “用打火机换?”
  程濯撇开头,轻笑出声。
  人醒透了,嗓子似还有那种未醒的哑,空空沉沉。
  整个人站在老树浓荫下,穿白衬衫,一身的静影盈然,明亮与阴翳都毫不折中地落在他身上,皆挥洒至极致,碰撞出的矛盾在这个人身上承载得那么好。
  清矜不羁。
  他少年时代,在窗口阳光里转笔做题,听徐格他们聊擦边球的艳情传闻,露出的浅淡笑容就是这样。
  边界感即使破碎,他也是极远的。
  小盒子在她手里攥着,微微发汗。
  “你换不换嘛?”
  面对面的姿势,程濯躬身,偏把那副她已经不敢多看的俊朗眉眼摆到她睫前来,极近,压低声音,一说话。
  山楂糖的清甜气息,直扑她面庞。
  “昨晚全身不都被你摸遍了,你哪里见我有打火机。”
  全身,摸遍。
  他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有画面感?
  孟听枝咬住唇内的软肉,痛感与巨大的窘迫相抵,耳尖慢慢红了。
  憋到最后,她将软白的手掌朝他摊开,任他拿取。
  “我,我不记得了。”
  他拿糖盒,手指尖带细小电流一样在她掌心的纹路上若有似无地划了一下,就在孟听枝以为这个拿取过程已经结束时,他连她的手和糖盒一并握在掌中。
  “那你记得什么?”
  她倏然抬起眸子,眼波在泄光树影里细碎一跃,泛浅金色的光。
  脑海里快速播着一部风月旖旎的电影。
  不至尾声。
  孟听枝答:“木姜很香,你站在我房间里,屏住地灯的光,影子落在白墙上,很好看。”
  程濯松开手指,把糖盒拿去,在手里把玩两下说:“先欠着,下次还你一个。”
  孟听枝已经不想着打火机了,手指滑进男人的指缝。
  他刚刚在店里给孟听枝拧过冰酸奶,指节修长,有蕴凉似玉的触感,亲近之人贴他掌心才有机会感受到他热烈的温度。
  “我以前也问过你差不多的问题。”
  程濯:“嗯?”
  孟听枝:“我问你记得什么,我那天把新古典主义说到口干舌燥,结果你后来说你只记得后脑勺。”
  老街午后行人寥寥。
  他面朝前方,目光却缺乏焦点,像光柱里飞舞的细尘,空且柔。
  转头,待视线落在她脸上,才视之有物,豁然清明。
  “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十指相扣,孟听枝挽着他的手臂,闻声呼吸微顿,只听他的声音,带着恍如隔世一般的清晰明朗。
  “那时候只觉得你特别,没想到后来会那么,无药可救地喜欢你,孟听枝,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人,做不到满分,你多指教。”
  越是直戳人心的话,越是不敢轻易应和。
  孟听枝抿着唇,叫那股急潮暗涌从心上荡涤平息,才轻轻地出声,比一个数字二。
  “现在是第二次了。”
  程濯点头,当即从善如流:“是,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有过初恋的成熟男人了。”
  孟听枝失笑。
  心头像被人塞了一大块蜜糖,这夏末好时节,化开了,心肺俱被甜味漫延覆及。
  “有过初恋的成熟程先生,你能在这儿亲一下你的第二任女朋友吗?”
  程濯愣一下,不确定地问:“在这儿?”
  目光带过四周。
  不是什么繁华的街,但依旧店铺夹道营业,行人车辆来来往往。
  孟听枝仰着头,巴掌大的脸,脂粉未施,柔淡又干净地摊露在他视线里,好郑重地“嗯”一声。
  程濯的吻,应声朝下俯来,蜻蜓点水。
  孟听枝闭上眼,任由那片关于他的影子将自己完完全全地裹住,老街有风,他是比夏日树荫更叫人舒心惬意的存在。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程濯配合:“为什么?”
  孟听枝牵着他,朝梧桐里走,说:“因为我太想光明正大的喜欢你了。”
  说完,无由生起闷气,她硬声补充:“我以后都要!”
  程濯莞尔,点点头,庆幸地说:“还好。”
  “还好什么?”
  “还好是光明正大地喜欢。”
  孟听枝眉心轻敛,不解道:“不然呢?还有什么?”
  程濯:“光明正大地睡我。”
  孟听枝怀疑他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宝典,名字就叫《如何让孟听枝难为情》,他为什么能随时随地,脱口而出一句极其淡定从容的话,就能叫自己面红耳热?
  孟听枝也要学。
  咳一声,孟听枝一本正经地通知他:“喜欢里面也包括这个的,你等着吧!”
  最后一句,四个字,颇有几分飒气狠绝,仿佛好日子没几天就要到头了。
  程濯简直哭笑不得,以认命的语气回复。
  “好,我现在就开始翘首以盼。”
  孟听枝:翘首以盼?
  她正琢磨自己放的狠话可不是这个意思,两人已经走进梧桐里。
  花店柜台写作业的方舟目瞪口呆地走出来,人站在门口,揉了揉眼。
  “枝枝姐姐!”
  孟听枝看过去:“嗯?”
  方舟看着他们:“你们牵手了,我妈妈说只有女孩儿愿意和男孩谈恋爱,男孩才可以牵女孩儿的手,不然就是耍流氓。”
  孟听枝:“……”
  完全没想到方姐的情感教育已经详细到了这一步。
  程濯将孟听枝的手扣得更紧了一些,朝方舟点头:“你妈妈说的对。”
  方舟挠挠头:“所以你们谈恋爱了?”
  孟听枝:“……”
  程濯大方回答:“大概是。”
  小孩子可不管什么概率问题,“大概是”就是“是”了。
  方舟眼睛发光,艳羡地吞吞口水:“那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谈恋爱啊?”
  孟听枝:“等萌萌同意。”
  程濯补充:“等你妈也同意。”
  孟听枝打开了思路,再补充:“也要萌萌的爸妈同意。”
  三个回答如同三座大山压在方舟幼小的心灵上,孟听枝挥挥手,催他赶紧回去写作业。
  回了雨水集,孟听枝先进,程濯跟在她身后。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见你妈妈?我好问她同不同意。”
  孟听枝斩钉截铁:“不给!”
  对上程濯的目光,忽然又软怂了一截,改口道:“……暂时不给。”
  也算是为自己争取到一星半点的利好,程濯没再深究“暂时”的问题。
  “那封信呢?”
  雨水集一楼几乎无隔断,开阔似一个小型展厅,阳光漫进来,将程濯的影子延伸至孟听枝脚边。
  她刚从冰箱里倒了一杯冰水出来,近零度的纯净水脱离储藏环境,很快地在透明玻璃杯上氤氲出一层冰雾。
  白茫茫的一层。
  她捧着杯子转过身,望着他清俊认真的面容,骨子里那股迂回胆怯又像触及了什么应激反应,十六岁的孟听枝一瞬间弹回她身体里。
  她怯软问:“哪个?”
  程濯:“你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封信,我找了,找不到,可能时间太久,也可能我不在国内的时候被什么人弄丢了。”
  “你能告诉我写了什么吗?”
  他不会问,你是很久以前就喜欢我吗?之前她从来没提及,或许那段她单方面认识他的时光,并不是什么好记忆。
  什么叫近情情怯呢?
  大概因为阴差阳错与她的一整个青春擦肩而过,他也不敢去细究,那么冷淡反叛的少年时期,他不曾对任何人温柔过,他满身荆棘的时候,伤害过她吗?
  他目光太沉,孟听枝咽下一口冰水,低温流淌,叫嗓口凝滞般的僵,她在那股在感官蔓延的凉与麻里,目光闪烁着。
  “其实,其实没写什么,我也不太记得了。”
  程濯不信:“真的?不记得了?”
  孟听枝握着杯子的手指,关节处绷出几分青白之色。
  好似那冰雾嵌进去了,指骨泛冷。
  她点头:“就……就是随便写的,你那时候在十四中的人气很高,给你写信不过是很寻常的一件事,我都,我都不太记得了,就,就大概是什么祝你出国之后,前程似锦什么的吧。”
  程濯目光笼着她,没什么迫人气势,浅淡的,很执着又不敢急切探究的样子。
  重复他人的话,会叫说谎者心虚,程濯再次重复确认。
  “就只是祝我前程似锦的话吗?”
  她没看他,轻咬着杯子边沿,低垂的长睫毛柔软地扑闪着。
  “你不知道吗,你出国的时候,十四中有很多女生都舍不得你的,你刚走不久,那时候十四中的贴吧里还有你的帖子呢,有很多女生祝你前程似锦的。”
  程濯:“你在其中?”
  隔一段光影,孟听枝看着他,以低声回答:“我只是其中的一个。”
  平平无奇的一个。
  那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对于程濯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比任何赌博都叫人心里没底,就像虚浮在一段明明关于他,可偏偏他本人一无所知的记忆外。
  “我——”
  他试图在孟听枝的眼睛里找到蛛丝马迹,但她目光太软了,如同一层不透明的软膜,只朦朦胧胧地窥见一部分情绪色彩,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伤害过你吗?”
  孟听枝摇头:“没有。”
  她又补充:“怎么会呢。”
  程濯浅浅舒出一口气,微张双臂。
  “过来,枝枝。”
  他这人仿佛天生就冷感寡情,所有人之常情的亲昵,在他这里都难寻踪迹,无论对谁都是,认识那么久,他们恋爱都谈过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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