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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京都的时疫解药也在同时推广。
谢畚亲自带着锦衣卫和一小队年轻太医过来,他们做好了防护,脸被包得封闭起来。手里捧着的都是才熬好的时疫药材。顾予寒也来了。
如今为了时疫的药方,几乎是明堂上下人人都未曾阖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一处。
“各位小心,人人都有份!大家喝下以后都自己注意着点,有什么问题立即来跟我们说!”谢畚道。
而那些染上疫病的百姓就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蜂拥而至,“我要!”“我也要试试!”
他们已经死了很多亲人。山河满目疮痍,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这时一位亲信走过来,对顾予寒低声说:“陛下已经到了保定府,顾小将军预计今晚就会启程,从保定府回来。”
顾予寒神情冷凝,“好好接应他。”
亲信道“是”。
而等着结果的这一段时日,顾予寒和谢畚也都没有从难民营半步离开。
所有百姓,喝下了汤药的,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有情况恶化的,大家的皮肤上都起了疹子。
一时间人群都慌乱起来。顾予寒冷声要求锦衣卫维持好秩序。
顾予寒问:“怎么回事?”
谢畚道:“锦瑟姑娘喝下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反应。小的以为,这正是因为汤药和疫病相崇冲撞的缘故,请顾将军再等等。”
顾予寒眸光变得冷凝。
直到黎明时分。其中一人才终于站起来道:“我的烧退了!——官爷,我的烧终于退了!”
这时顾予寒和谢畚同时起身,一位小太医赶紧上前去查看他的脉搏。然后回到顾予寒跟前禀报,“恭喜顾将军!这药终于是起作用了!这位公子脉象健康,已经解除了病疫。”
难民营无不是喜极而泣,紧紧相拥在一起。
顾予寒松手,神色也松泛了些。
景和朝堂终于是天亮了。
顾予寒接连几日都没有阖眼,安排锦衣卫整顿好秩序后,终于抽空回了顾府一趟。
叶氏和老太太也数日一颗心惴惴不安,这场瘟疫的时间太久,桁哥儿又在前线抗疫,顾瑾棠在宫中。顾予寒他们又几日没有回来,她们都是妇人,又怎么能安心呢?
“寒哥儿,桁哥儿到底怎么样了?还有棠姐儿。”见到顾予寒好不容易回来,叶氏大步迎上去,眼眶温热,“我可听说桁哥儿在保定府不幸染上了疫病,这可是真的?桁哥儿现在怎么样了?”
叶氏的双手紧紧箍着长子。
顾予寒已经很疲惫了,仍旧安抚母亲道:“您放心,桁哥儿快回来了。”
叶氏眼眶红了,紧紧握着儿子的双臂,“你不跟母亲说母亲也知道,桁哥儿是不是很严重?如今整个保定府就只有桁哥儿一个主心骨,皇帝怎么可能让桁哥儿回来?还有棠姐儿,也入宫了。她眼下怎么样了?”
顾予寒闭了闭眼,他当然不能将陛下亲自前往保定府的事情告诉母亲,
不过母亲会过问棠棠,倒是让他觉得有些稀奇。
想来是生死攸关之际,母亲也看清了到底谁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顾予寒就道:“母亲放心,这几日桁哥儿定能平安归来。”
叶氏心底是一百个不相信,但见到长子说的这样坚决,那也只能先等着试试了。
紧接着叶氏却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
她红唇颤了颤道:“还有锦瑟……寒哥儿,我问你。你可有接锦瑟回来的打算?如今瘟疫盛行,她一个人在庄子里。母亲也不放心。”
“纵使她真的有什么过错,等瘟疫过去再惩治她好不好?”
顾予寒抿唇低嗤,想到谢畚所说,顾锦瑟为他试药,就勾唇低声道:“母亲放心,顾锦瑟,暂时死不了。”
“你这是什么话?”叶氏一下子脸色就变了:“虽说你将她赶出了顾家,可她终究曾经是你妹妹啊!”
经此一场大疫,叶氏终于是看清楚了。这么大的灾难跟前,她也是放不下锦瑟这个孩子的。
寒哥儿可是个人子啊,怎么忍心,叫骨肉分离?
就算是卫奴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低声道:“夫人……我们公子已经三天三夜没有阖眼了,您就让大少爷先回去歇息。再来跟您回话吧。”
叶氏神情讪讪,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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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予桁当真是回来了。时疫的方子还没有完全调配好,故而还没有运往保定府。如今的解药全靠顾府的存量九裂黄连,也是珍稀。也是叫顾予寒忧心。
顾予桁的车驾进入京城,却用帘子围了起来。隔着帘子,顾予寒隐约能看见顾予桁憔悴的面容。
顾予寒拳头一握,就准备上前去。
“大少爷,不可。”一位锦衣卫忙阻止。
顾予寒皱眉,“他还不能见人吗?”
锦衣卫拱手。“顾小将军这几日路程颠簸,病情恶化,时疫的解药也稀缺,所以还是等二少爷病情痊愈,大将军再去见吧。”
顾予寒眉眼冰冷。
“大哥。”顾予桁轻快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顾予寒抬眼怔怔看了顾予桁一眼。
“你放心。经此一场疫情,陛下都是知晓你的功劳。”顾予寒道:“你就安心养病。其余的事情,我会处理。”
“大哥,我没事儿。”顾予桁的声音轻松了不少,“我身子骨硬朗,有救命的药,还是先给百姓。”
顾予寒握紧了拳头。冷声:“你不说我也知道。”
顾予桁勾唇点头。“京城都还好吧。”
顾予寒道:“一切都好。京城的疫情并没有蔓延,都是你在去保定府阻隔有功。”
顾予桁的语气变得轻了一些,他舔唇,说:“真好。”
“对了。”顾予桁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声音微低下去,“棠棠这些日怎么样了。她,就没有想我这个二哥吗?”
顾予寒眉眼冷肃,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又想到顾予桁才从前线回来,劳苦也功高,就抽了抽唇角,道:“没有。等你病情好了,自己去问棠棠不就知道了。”
顾予桁:“…………”
“好吧。”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垂了下去。顾予桁兀自挑了挑唇。
顾予寒眉心一挑,像是想到什么,说:“但京城仅存的解药,都是用棠棠的九裂黄连。”
顾予桁突然暴走,“那是我送给我妹的礼物!不经过我的允许,你们怎么能拿走棠棠的九裂黄连?上辈子棠棠是怎么死的,你都不记得了么!”
顾予寒眉眼轻敛,寒如冰雪,他又怎么可能不记得。
只是顾瑾棠当初坚持,他又不在妹妹身边。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顾予寒轻声道:“我正时刻督促长白山和苍山的军队,找到真正的九裂黄连,运回来。”
顾予桁还是不放过顾予寒,愠怒:“你这个大哥怎么做的?”
顾予寒不说话了。
旁边的锦衣卫无不是默然,就算是为国为民的顾家几位少爷,也是有私心的。不知道这位五小姐,是怎样一个神仙的人物?
正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从上面跳下来一个活泼的女孩。
“哥。”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眨了眨,顾瑾棠穿着身妃色裙袄,含笑站在了哥哥们跟前。
“哥。”顾瑾棠喊,“我专门来接你的。”
顾予桁很是惊喜,抓了抓头发,几乎克制不住掀开帘子的冲动。
“棠棠,你来接我的?”顾予桁的声音一下子软和。
顾瑾棠笑笑:“是啊。要不还有谁?”
顾予寒却凑近了妹妹,道:“他有病,危险。棠棠,不要接近他。”
第75章 姬刑眼瞎。
反正顾予桁也赞同,就抓了抓脑袋,垂头丧气道:“就是。棠棠,现在二哥身上有疫病。你别过来。”
顾瑾棠笑了笑说:“二哥,但别人都说你是英雄。你会好的。”
顾瑾棠已经快及笄了,她现在完全褪去了才回来时候的软糯奶音。生的亭亭玉立、袅袅明媚,软得……让人心都炸了。
顾予寒挑眉看着顾瑾棠。
顾予桁语气就轻快了些,“那可不是。见到棠棠来接二哥,二哥的身体就一下子硬朗了。”
顾瑾棠叹息,“那二哥就把药材留给那些灾民吧。”
顾予寒抱胸,眸光也冷淡了下去,“棠棠说的对。就按照棠棠说的办。反正清瘟解毒丸也不够用。”
顾予桁就忙咂嘴道:“棠棠,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你二哥。”
顾予桁知道,自己这一次拖着一身病骨回来,自己妹妹肯定会心疼。所以他就故意这样说。
这可是个好时机,能将顾予寒和顾予桁远远比下去。
顾瑾棠又一笑,“我听二哥的意思。是想让我心疼你吗。好啊,我明白啦。”
顾予桁低醇悦耳如酒樽般的嗓音响起,“嗯啊。”他也不害臊。
这时顾瑾棠递给了身边的连翘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里面装着玫瑰莲蓉糕,和玫瑰卤子。顾瑾棠就对着马车里面道:“二哥,这里面的甜点都是我亲手做的。二哥,那你记得回去吃啊。”
顾予桁当即喜上眉梢,对顾瑾棠道:“二哥存一些,慢慢吃!”
顾瑾棠只觉得二哥看着生龙活虎的,哪里像染上疫病的样子。
她心想,二哥常年征战沙场,身体素质还是好。
顾予寒一切都看在眼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当即皱了皱眉,“好了,赶紧走。”
“棠棠,他才从疫区回来,不要跟他多说。”顾予寒提醒顾瑾棠。
顾瑾棠点头。
顾府专门隔了一间书院给顾予桁养病,顾予寒也会在那里和他议政。
顾予寒命令顾予桁的马车车夫赶紧走了。顾予桁心里喜滋滋的,还对妹妹颇有几分不舍。在保定府的岁月太长,就仿佛隔绝了好几个百年一样,他看到了太多生死,如今只想着见妹妹一面。
多和自己的血肉至亲待在一起。
这才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顾予桁懒懒闭上了眼睛,开始计划自己痊愈日后的事情。唇角勾起的笑容在英俊的脸上几乎快要掩藏不住。
“太后可要你再回宫去。”见到顾予桁的马车走远,顾予寒才关切的问妹妹。
顾瑾棠摇头,拉扯了一下自己的斗篷,说:“太后忙于宫务,我不好打搅太后。嘉宁和元哥哥婚典将近,我和嘉宁说好了,送她出嫁。”
顾予寒闭了闭眼,想到那康王府还有一个姬刑,心底便觉得怪异。
“好吧。”不过权衡再三,顾予寒只是嘱咐道:“等到嘉宁的婚典结束,便入宫好好陪陪太后,也要保护好自己。哥哥会派人,在你身边守着。”
“再者,现在嘉宁县主都已经及笄,你的及笄礼快到了。你可有准备好?”在回去的路上,顾予寒将妹妹抱上马,开始找到话题同妹妹聊天。
顾瑾棠重重点了下头。她活了两世,对这些也不是很在意。
一想到嘉宁县主的婚礼顾瑾棠就头疼,她又不免想到康王府那个一身邪气的姬刑。想到如今朕的然后给他重返朝堂,肯定免不了对顾家下手。她对顾予寒说:“大哥,你知道姬刑吧。”
顾予寒压了压唇角,眼底划过晦色。他不想妹妹和姬刑走的太近。不过他还是喉结微动,问了声“怎么了?”
顾瑾棠仰头,一脸天真无邪。“我走之前。姬刑还是以奴隶的身份,被关在康王府,但我听说,姬刑之前也是在朝堂伤做事的少年臣子。大哥你觉得,为什么要这样关姬刑啊?姬刑会一直留在康王府吗?”
顾予寒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是觉得妹妹对姬刑格外关心。
顾予寒:“姬刑老师狼子野心,并非良善之辈。姬刑也是如此。”
“至于是否长期留他在康王府,不一定。”顾予寒冷淡的道:“一切都看陛下的态度。陛下这么着辱他,又留着他。只是为了训诫他。但陛下没有要他命的意思。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姬刑原本就是从泥里爬起来的少年,又怎么会因为这一时的辱没,而彻底消沉下去。
依他看,姬刑就是要把皇权踩在脚下。
顾瑾棠懵懂眨了一下桃花眼。
顾予寒无奈的眨了下眸子,声音里添了几分宠溺。“棠棠,你平日里都不会过问哥哥朝政的事的。”
顾瑾棠:“好吧。”
“棠棠。”顾予寒提醒道:“他是寒门的臣子,与我们没有关系。你不必过多接触他。明白了么。”
顾瑾棠表面上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心底却想,可就是他,几年之后,让顾家满门倾覆呀。
她可要好好看着他。
不久之后,驻扎在长白山和苍山的军队也回来了。他们带来了好消息,几支军队遍寻高山,终于找到了在寒冷的山腰上大批的九裂黄连,意味着可以制成批量的清瘟解毒丸用以推广。
顾予寒加急命令他们赶紧呈给谢畚。
又再命令谢畚将药方子落于实践。
这样一来,时疫的方子就可以发往保定府,去拯救那些苍生。
顾锦瑟也很高兴,只要谢畚立了大功。那她在京城就不愁没有立足之地了。
时疫的方子很有效果,整个京城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难民营中好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时疫的阴霾也在逐渐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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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顾瑾棠也到了康王府。碧柳飘飘,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