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子极高,又爱穿的乌漆嘛黑,一件长大衣,一副英气的眉眼,一个冷眼,不善得很,一秒就将隔壁大妈送进了门里。
“知道你在门口,快点开门。小以!”祁明泽靠近门板,沉着声音,似是警告。
门果然“唰”的从里面拉开,小光出现在门口。
只一夜,人几乎瘦削出了骨头。
祁明泽看着他,上下打量一圈,手指一点点握成拳,眼睛里倒全是无可奈何,还有些许不带火气的焦急,“这么能耐,就该照顾好自己。照过镜子没有?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样子吗?”
小光无言,只是冷冷的看着祁明泽,身体挡在门口。
“回去吧。以前也不死叫真,你自己就没好好想想,犟下去对你对我谁都没好处。回家了有气可以找我撒,要打要骂,都容你行不行!”
小光没有动静,像和他不是活在一个世界,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动容,祁明泽想进去,小光才伸手一把拦住,拦住这个好像失忆了的人,离婚,小光认为这是已经说好了的事。
“这里不欢迎你。离婚的事我已经委托了律师,至于我什么样,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也会很快调整好,只要看不到你。出去吧,别敲门,有点公德心。”
小光伸手关门,态度冷漠决绝平静。门“啪”的被拍上,祁明泽差点撞了鼻子。
这一声门响,远处林未探头看,正好看到被拍在门外的祁明泽。
对着闭着的门,祁明泽站了好半晌,手撇开大衣衣摆,插在裤袋里,垂着头像是在想事情,面色冷淡。最后又抬手敲了门,小光不开,他就一直敲,隔壁的人这回不敢出来了,所以任祁明泽敲个够,最后小光大概是磨不过了。
门扇再打开,祁明泽这回有经验了,他一脚踏进门里,高大的身体直直的将小光抵开,进门,关门。“昨天都是气话,不可能离婚。既然结了,哪能说离就离。”
“祁明泽!”
祁明泽伸手一把就揽了小光的腰身扣向自己,他抵着他后退,低下头,去吻他,小光简直气愤之极,他伸手打他,他就握住他一双手,用唇瓣蹭他的额头,“知道你也不好受,你是喜欢我的我知道。天天闹,咱们都多久没亲热过了,是不是想我了,我也想了。小以,乖一点,别跟我别别扭扭的,咱们不会离婚,我舍不得行了吧。”
“祁明泽你混蛋!”
小光浑身都在反抗,对祁明泽的每一点接触都由衷的愤恨。但祁明泽不管也不生气,黑眼睛里是柔和的,他用唇瓣吻他的额头,亲他的发顶。
“对,我是混蛋,也是你男人,闹够了日子还得过。咱们说点好的,说点高兴的。上次问过你喜欢什么车,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不用你挑,你也挑不明白,我挑,在结婚纪念日那天送你。还有肩膀,等年过完,过了年我就带你去纽约做修复手术,顺便散心。”
被祁明泽的身体逼压着,小光已经挣的浑身无力,男人的力量根本不是他能对抗的。罢了,他就不挣了,他听他画饼。
真是太可笑了,太欺负人。他会这么欺负人,也是因为以前的他太好骗,太好欺负,所以他习惯了吧,习惯了他轻易的就将自己贱卖。
对,他有钱,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而他也帮他得到了不少吧,所以他在金钱上对他从不吝啬,原来不吝啬的原因是这样吧,以小搏大,一本万利!
只有他会蠢到、没见识到以为这是他的真情。
祁明泽承诺着,哄着,小光开始神经质的摇头,到最后,他声音吼的破音,“我不是白痴!你觉得我还会信吗!”小光重重的指自己的心口,心脏的位置,“要是你真的把我说的这颗心又软了,要是它又动心了,那我转身就会连活下去的兴趣也没了。”
“我看到你的脸,我听到你的声音想到的只有欺骗,利用,我觉得自己就是被你绑在绳子上戏耍的一只猴子,自以为是焦点,结果就是个笑话!”
“你以为我还会再上当吗,你省省吧!”
第31章
阿森和苏以从春江花苑出来,阿森脸色很差,苏以也不知道它经历了些什么,也不敢问,就是陪着,上车。
路边两辆车,一辆劳斯莱斯幻影,一辆黑色奔驰。
阿森坐上车也不说话,苏以坐进副驾驶,回头,“是回家么?”
半晌阿森才回它,“你让老爷子回去把祁明泽带过来。”
老爷子到清溪山带着祁明泽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10点,祁明泽是被强行请过来的,也不说要干什么。几个大男人穿的黑深深的,阿森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抽烟。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就算是阿森我也不怕的,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们不能把我怎么样!”祁明泽怯生生的站在苏以面前。
苏以听他这话,真是恨不能捂上他的嘴。
一旁阿森才摁灭了烟头起身,祁明泽一眼看到它,下意识的就闭了嘴。阿森走到他跟前,高高的,它人很英俊,穿着又金贵,但祁明泽看它就觉得这个人浑身像在冒黑气。
祁明泽忍不住想逃跑,他从来就有些怕这个人。
“抱歉,这么晚把你找来。没有别的意思,”阿森下巴指了下身后的楼房,“你应该来过这儿,对吗?”
祁明泽皱着眉。
“小光,他这些天会一个人住这儿,辛苦你过来陪陪他。”
“你,你说什么?”
“他就在上面,情绪不大好,你过来陪陪他,他需要什么,你们缺什么,给我打电话。”
一旁苏以立刻掏出一张卡片递向祁明泽。
*
祁明泽敲门的时候林未完全没想到会是他。
他不愿意告诉祁明泽,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也懒得向任何人解释。他累了,好累好累。他对阿森吼,说自己快没有活下去的兴趣不是矫情。
此时此刻,他就认定了自己的人生到现在就只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任何事情都失去了意义。他原先所有信的都不可信了,他所有做过的努力都只是一个笑话。
他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做任何事,他就想找个地方,就恨不能在什么地方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人在生活如意的时候绝不会知道自己能有多懦弱,多不能自我控制。林未离开祁家的时候,他攒着一股劲,以为自己能好好的。而此刻,回到这个空无一人的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伤害自己,他再没办法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
祁明泽像是知道林未的回避,所以就对自己的疑问一字不问,只问有没有吃晚饭,然后点了外卖,好歹看着他吃了些,就带他回床上休息。
祁明泽一直憋着什么也不问,只是早饭、午饭、晚饭监督林未每餐都吃。
两个人就这样生活了两天,第三天的午餐,是祁明泽出门去买的菜回家自己做的。
祁明泽喜欢厨房里的活,做吃的,不管做什么他都喜欢,也能做的很好。一桌子的菜,两个人相对而坐,祁明泽乐滋滋的用下巴扫了桌上的菜,“怎么样,我的手艺有进步吧。”
这几天下来,林未脸色好多了,精神也好了很多。“嗯,”林未点点头,“有长劲。”
“那就开动。”祁明泽先下了筷子,一副要抢着吃的架势,像小的时候。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什么样的事都经历过。
偷偷一起去过乡下林爷爷的老家,一起过寒暑假,一起上学,下学。
林未低下眼睛,开动,眼角酸的难受。
这天午饭后,林未第一次踏出室内。他主动下楼扔垃圾,看到躲在云层后的太阳,觉得又有力气了。
*
年底集团里事情很多,阿森没再去过春江花苑,晚上也不回清溪山,工作以外就是去医院里转一圈。
林未的态度让它不敢轻易靠近了,好像也找不到借口靠近。
他骂它把他当猴耍,它没脸反驳。他说他在金浦差点出事,它也无话可说。武龙手下那混球现在已经不敢出现在安城,但是这些事它也说不出口。
它只能埋头工作,还出了个短差,在离安城两千公里的另外一座城市,华煜集团欲在该地投资建设一处文化旅游园,主题为结合地当自身传统文化特色打造。
项目为合资,这一趟有地方人员一起参观当地古建。
两方人员一路浩浩荡荡。
最后傍晚在一处风情街落角,观看一台表演。舞台周围挤满了人,有不少好奇它们这一群特殊人物的拿着手机不拍舞台,倒对着它们一顿拍,还有不少人发现了人群中央的英俊男人,更是像撞见了明星,闪光灯不停。
音乐声大,喧哗的中央,当地领头人朝阿森靠拢,“听说祁总结婚了,您可能就少不得要经常陪太太看看舞台剧吧。以您的眼光看看,咱这节目质量也不能差吧?环境安静有安静的妙处,热闹也有热闹的看点。”
这话阿森明显愣了一下,最后只是对台上的表演给予肯定。
阿森愣一下是因为陷入了迷糊。陪太太看舞台剧,它想不起有没有做过这种事,至少结婚以后它的时间都在华煜,结婚前它们又是怎么相处的,突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阿森剩下的时间全程心不在焉了,直到上飞机,也还没能从那种突来的惆怅里走出来。
私人飞机直飞安城商务机场,落地时苏以问去哪,阿森默了半晌说回家。
家里阿森不在,林未不在,冷清了很多。阿森突然回来,这个家才像一团死水里掉进了一颗石子。
穿过大厅阿森突然问苏以林未的事。
“说今天看到太太出门了,精神不错,扔了垃圾还在外边散步了。”
阿森嗯了一声,叫苏以自己去休息。
别墅里的灯有总控制器,但害怕有没能开到位的,每天小周都会上楼检查灯是否都打开了,阿森有夜盲症,如果家里哪没有灯光,这是不可以的,这是来这个家工作必须要注意的事项。
在楼梯口小周远远看到阿森上来,赶紧悄没声的走了。
阿森只是大步回房间,时间已经不早,11点,如果是在平常,没闹矛盾以前,这个时间点林未已经休息了。
它推开房门屋里会亮着浅淡的夜灯,将屋子里的事物都照的蒙朦胧胧,他就睡在那侧,等着它。
阿森大步朝卧室去,单手脱了身上的外套,推开房门,进去反手将门关了却才发现屋里没有一丝光线,所有事物都被黑暗笼罩。一种浓厚的压迫感猛然袭上心头,阿森握外套的手指一瞬收紧,指节攥到泛白。
它闭了闭眼,额上已经泌出一层密密的细汗。
它握着一双拳头,摸到墙壁上更黑的一团,那是关开。
灯光亮起,呼吸才慢慢平缓下来,心跳也恢复正常。
房间里夜灯被漏开了,因为它好几天不回来,现在又突然回来,家里的人有些措手不及。
阿森握着外套进了衣帽间,双手撑在一方柜子上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脱了衣物,进浴室。
在它腿上,膝盖往上10公分的地方有过一道狰狞的刀疤,当时很大,后来做了几次修复手术就不太能看得出来了。
刀疤在腿上,于男人,其实就不碍事,但它做了修复手术。它没办法在黑暗的地方待,不是因为夜盲症,实际上它的眼睛很健康,更没有夜盲症,它只是无法平静面对黑暗,由衷的身理上的恐惧,无法克服。
腿上的疤来自14年前,对黑暗的恐惧也来自14年前。做修复手术的时候,它以为修复了疤痕,就可以忘掉那些事,自己就会好起来。
从浴室出来,阿森自己开了夜灯才关了房间的大灯。
林未住进来的这近一年时间里,从未发生过今天这种事,每夜他都会为它留一盏灯。
床又宽又大,少了个人就显得越发的宽大,阿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点睡意也没有。它从床上坐起来,夜灯昏黄,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这张床的长度是专门订制的,它睡正好。
左右看了一眼,以前也没觉得有这么大。
再躺下去,顺手捞了一旁的枕头抱进怀里。枕头上是洗涤的清香味,除了阳光的味道再没别的味道,更没有那个人的味道。
一把将那枕头丢开,头深陷进自己的枕头里。
这一夜又是辗转反侧,反侧辗转几乎到天明,手机闹铃响起的时候,心脏因睡眠严重不足突突的跳。
头脑昏沉,阿森进了浴室,握起牙杯,一轻,垂眼看,牙杯里没水,牙刷上没牙膏,毛巾没有叠放在盥洗台上。
阿森握起一旁白色的那支牙刷,刷头小小的,像女人的嘴巴。
冲了澡,阿森进衣帽间,黑色衬衫上身,盖住因热水冲唰而变红的皮肤,西装利落整洁,领带系好,镜子里的男人英俊贵气,干净利落,除了眼睛下的一点青黑,看不出失意、失眠的痕迹。
房间中央的玻璃柜子上放着一张黑卡,一把金色钥匙,那是林未刻意放在那的。他没有带走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他所说。阿森送的,用阿森的银行卡买的,一样他也没有带走,除了贴身衣物。
玻璃柜子下手表戒指不计其数,全都整齐的放在那。
阿森出房门前拿了那张卡放进衣兜里,它没在家里吃早餐。车上,它告诉苏以要先去春江花苑一趟。
“董事长,一会儿的早会时间恐怕会来不及。”
苏以坐驾驶室,副驾驶坐的是景洪的助理。
“来不及就往后推。”阿森淡道。
“今天都排满了。”
“明天太阳不升了么。”
“……明天,好。”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闭了嘴,缩回头,在手机上编辑信息通知董事长办公室调整时间。
到春江花苑的时候,阿森打算自己去,苏以不放心,跟它一起进了小区,最后等在楼下。
阿森西装外穿着大衣,颜色是与西装相同的黑,它个子极高,走起路来腿上生风。大步踏进电梯,手工定制的皮鞋干净的不染纤尘,电梯壁的反光面印出它端正的身影。
电梯一层层上,心里竟然有一丝害怕。
它就是来送卡的,送完就走,不管他想不想见它,它不是来逼他的。
它自己这么想着。
从来没有过这种强烈的想要见一个人的冲动,更没有过害怕一个人的想法。
电梯门打开,阿森的心还在莫名的紧张着,当它走出电梯,走完电梯那一角过来,视线尽头的一男一女将它充斥在心头的莫名焦急瞬间就消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