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他的掌心——荣千树
时间:2021-11-18 00:36:23

  “老子现在就去找那狗娘养的,就是掘地三尺老子也要把他找出来剁了!”冯高立腥红着一双眼,去拉车门,但是在他刚上车时,苏以设了锁,倒是没防着他上车,这下却防了他下车。
  冯高立很激动,车门也拉不开,一旁苏以却莫名其妙笑了,“这下你的兄弟肯放我走了,你卖房子啦?”
  “没卖。”
  “没卖!你的兄弟肯放我走?”
  苏以一口一个兄弟的讽刺,冯高立脸白了一阵又一阵。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我找个朋友借了点钱。”
  “哦,不是60万么,一下就借你60万,那你真是交了个好朋友!”苏以重重的强调好字。
  “真没卖房子,就一哥们借的。你看好咯,从今往后我冯高立只会往高处爬,再不让你们受欺负,再不让你们……”
  冯高立正情绪激昂,车门上一声轻响,锁解了,苏以猛的朝舅舅那边探过身去,一把拉开了车门,也不管雨水一个劲儿的往里灌,“从今往后你是死是活好自为之吧,我的钱你不用还,外婆不劳你费心了。如果你还有良心,”苏以瞧了眼那幢有着金玉般外表的建筑,“你就离开这种烂地方。”
  保时捷疾驰出去,剩下冯高立一人撑着伞站在雨中,而之前跟到这方的黑色大众早功成身退了。金浦门口站着三个年轻男人,在远远的看着这方。
  “立哥这侄女儿真不是一般人。”
  “越漂亮的女人还真的是越聪明。”
  “要我哪天被锁起来,突然来个人说救我,恐怕只有上当的份。人家这心里素质,绝了!”
  *
  淋了雨,身上的衣料湿了大半,贴着皮肤很难受。雨势大,苏以也不敢将车开的太快。
  人本性自私,真没办法只看血脉亲情。自结婚,自进祁家,她越发的愤恨苏家,越发的讨厌舅舅,她甚至连见外婆也提不起兴趣。除了祁樾舟给她的家,剩下的一切都在她的心里蒙着一层灰,让人感觉不到轻松,感觉不到幸福。
  她恨不得将油门踩到底,她向往路的尽头,那里有个安全温暖的家在等着她,它应有尽有,对她敞开怀抱,不用费尽心机,不用使上36计,如履薄冰的算计上所有才能得到安全。
  眼睛里的湿意迷了眼,她伸手快速擦掉,喉咙上咽下一口哽噎。
  舅舅怎么敢把她一个人丢在那种地方,让她冒险,他怎么能!
  车轮碾压过地面的积水,极速前行,不断的带起浑浊的水帘。
  苏以伸手打开了车里的音乐,琴声夹杂着雨声灌入耳朵,女歌手温婉的声音抚慰人心,苏以努力平复,当保时捷驶进祁家园子入口大门时,她已经可以和门卫亭里的值班保安微笑了。
  苏以是从地下车库的电梯直接上的楼,家里霞姨看她浑身湿漉漉的样子纳闷。
  “哎哟,您这是在哪儿淋了雨?头发也湿了,衣裳也湿了,”霞姨拿着张干净的毛巾围着苏以干打转,水都浸进了衣服里,也没法擦。
  苏以倒另有事问,“霞姨,他们是回家了吗?”车库里她看到祁樾舟常用的车一辆没少。
  霞姨当然知道她问的是谁,“今天祁总就没走,他们一直在家呢。”
  *
  苏以上了楼,回了卧室,热水淋在身上,去了一身的寒意,心上却仍是空的厉害,不紧空的厉害,还酸的厉害。祁樾舟就在书房,但是他通常就是在办公,谈事。
  好想见他,好想讨个结实的拥抱,她需要一个有力的拥抱。
  苏以一双纤细的手臂抱住自己,从浴室出来,她裹紧着身上的浴袍进了衣帽间。
  脑中忽然晃过那个“二哥”看她的眼神,晃过那男人放在鼓鼓囊囊的裤兜旁的手。她不知道那能掏出什么来。一张浸着某种能让人昏厥的药水的毛巾?一把足以胁迫人的刀?
  秦楠曾经半恶毒,半愤恨的对她叫嚷,说她这种人丢进狼窝里也能活命,但是谁愿意生存在狼窝里拼命。
  她渴望平平淡淡的生活,但愿从今往后再也不要搅进任何复杂的关系里,她早怕了,也早累了。
  苏以整齐了穿着,才从卧室里出来,擦到半干的长发软软的顺在背上,干净的眉眼附着一层淡淡的忧伤。她穿过起居厅,到了书房门外,正要抬手敲门,门却自己开了,出来的一群男人倒是又勾起了她今天所受的恐惧,其中一人低着脸,她看见他脖子根上有龙纹刺青,这让她心上猛的一紧,只是在看到景洪和小光熟悉的脸时才暗暗平静下来。
  景洪和她寒暄了两句便带着人走了,苏以留在门口,闭了闭眼睛,才抬手敲了门,门里叫进,她才进了,先看到的却是坐在沙发里的阿森。
  阿森是祁樾舟的保镖,自然有一副魁梧的身躯,以及唬人的身高,阿森身旁的年轻男人也差不多如此。这些人平日里都是苏以见惯了的,今天看来却是心惊了一次又一次。
 
 
第7章 
  苏以知道自己脸色一定很差,今天发生的事让她对陌生男人产生了恐惧感。她努力在唇上弯出微笑,抬脚进去。
  祁樾舟从办公桌上抬起眼睛来,他今天没有出门,穿着较平时随意些,不过身上的薄衫依旧颜色深沉。苏以过去,告诉他有事要和他说,祁樾舟点了点头,让她稍等,又垂下了眼睛。他手上拿着一份资料,有几页纸,每页都挤满了文字,他一页页阅览,直到末尾。
  苏以就站在一边看他,男人肩宽背阔,即便穿着柔软的衣衫,肩背也平直端正。这个人身上明显是缺少柔和的,苏以却从他的菱角里也收获到了安心与抚慰。
  她知道那肩膀上的温度,清楚那怀抱里的安适气味。眼睛失去了瞧点,空空的心在一点点被填充。
  好一会儿,祁樾舟抬起头来,他黑瞳里平稳深沉,将手上的资料对那头的阿森一扬,朝办公桌尽头扔了过去,文件滑出一段距离,倒正好停在桌边。“拿去吧。”
  阿森身边人年轻男人迅速起身,拾起东西,俩人便一起出去了。
  祁樾舟从椅子上起身,到了苏以跟前,苏以的视线才聚了焦,看清了他的脸。英俊、干净、年轻、安全,不等祁樾舟问她有什么事,她埋头一钻,进了他怀里。
  “小以?”他沉声喊她。
  “让我抱抱你。”
  “是,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什么事也没有。我骗你的,我没有事要找你,我就是想和你待一会儿,让我跟你待一会儿吧。”
  祁樾舟低脸看紧贴在怀里的人没什么异常,只不过是平常依恋他的模样,皱起的眉才松开。舌尖在嘴唇里轻抵了抵,抬了手揽上了苏以的肩膀。
  他低着的眼睛里是惯常的淡然,但在苏以不断的紧抱之后,他眼睛里多了于他很少见的茫然。
  祁樾舟反抱了苏以,苏以凉飕飕的心在变暖,她感受着脸颊贴着的温暖,感受背后被拥抱的温暖。她手指揪着祁樾舟身上薄薄的衣料,那带着体温的衣料填满手心,像填进了心里,填的满满当当。
  苏以好想就这样窝着不放开,就这样睡着,但是才没一会儿,门上就响起了敲门声。
  *
  苏以不得不离开书房,她又回了卧室。她总觉得身上发冷,冷的难受,除了在祁樾舟怀里的那会儿。
  她转悠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爬上了床,倒是很快就睡着了,伴着窗外的雨声睡的很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叫醒的。
  霞姨站在床旁,说晚餐好了,苏以下床来,取了件薄衫披在身上下楼。大概是刚醒,人有些迷糊,下楼没见到祁樾舟人,霞姨告诉她请过了,可能快下来了。
  “不过您先跟我来看看,”
  苏以没有注意霞姨从楼上到楼下的欲言又止,这下这个中年女人是实在忍不住了,索性拉了苏以的胳膊穿厅走廊,一起站到了餐室外偏厅的落地窗前,指给她看别墅门廊外的是非。
  大雨里,地上,竟然跪着两个人,女性,一个中年,一个还年轻。雨很大,天空暗沉,暮色将至,有几分凄惨的意味,此情此景真是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见过了。
  这画面看的苏以算是彻底醒神了。
  “已经跪了一个多钟头了。祁总他们一直在书房里,我们也不敢去打扰。小周她们几个打着伞过去问了,那当妈的只说家里男人犯了错,要求祁总原谅,再问她们是什么事就不答了,你看这怪可怜的。”
  见苏以这个主人也在看这是非,另外几个在家里干活的女人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话里话外都是想她去问问,是不是祁大总裁压根没看到这两个在雨中下跪的母女俩。
  苏以细看雨中的人,其实穿着挺贵气,淋了雨,脸上的妆倒还没有花,尤其是那个年轻女孩儿,尽有几分惹人怜的娇美。
  苏以默了默,对一圈八卦群众弯弯唇,顶着她们的殷殷期盼,又上了楼去。
  书房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无论是观雨还是赏景那都是再好不过的地方。而它的方向就正对着门口,所以楼下无论发生任何事,书房里的人都能了如指掌。
  她们在这方跪了一个多小时,别说祁樾舟了,在这个绝不缺少八卦群众的家里,恐怕早传的整个园子里的人都想过来看热闹了。
  祁樾舟不会不知道,所以这是故意的?
  苏以琢磨着上了楼,倒正好看到要进电梯的小光,就问了楼下的事。小光简言,犯事的人是在分公司担任要职,利用职权谋私,收受贿赂,金额巨大,现在人被拘留,如果公司严查后果会很严重。
  “马上森哥他们就下去处理了。”小光意指楼下的人。
  “处理?怎么……处理?”苏以带着诧异的神情让小光愣了一下,“……就是,不让她们在那儿跪了。”
  像是害怕苏以再多问,小光答完慌慌的就进了电梯。小光刚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苏以回头,祁樾舟领着人从那头过来。他个子很高,长腿迈着大步走在最首,身上已经是西装衬衫,浑身上下都暗沉沉的,人利落如刀削一般,脸色冷清。阿森他们几个也是西装整洁,黑压压的跟在他身后过来。
  苏以有一瞬间的恍神与一掠而过的心惊。她下意识的垂了脸,等心头那一闪而过的莫须有过去后,才又莫名的回了头去。除了祁樾舟其他人有的进了电梯,阿森是带着两个人走了楼梯下楼。
  祁樾舟走近,大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晚饭不等我了,有点事要回一趟公司。”
  苏以愣了一下才回神,“……都摆好了,你吃了再走吧,”
  祁樾舟手指捏了捏她的肩膀,面色淡淡的,“自己好好吃。听话,下去吧。”话毕,他利落抽手,只是手指顺势在她下巴上捏了一把。
  祁樾舟几步进了电梯,苏以呆站了片刻才下楼,果然,门口的母女俩已经消失了。
  苏以向来深信不是看着弱势便值得同情,不是看着不善,便是恶人,因为这世上最难辨别的便是人心。苏以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开了,她连自己的生活亦没有活明白,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迫切的想。
  幸福有道秘门,那就是遗忘。苏以想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翻篇,她也的确短暂的翻了篇,不再莫名其妙还对祁樾舟生出了恐惧的心,对他身边的人生出了恐惧的心。谁知在夜里睡下后一切倒又乱糟糟的滚了出来,或许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或许她有些感冒前兆,或许下午睡的太久。
  已经很晚了,苏以脑子还异常清醒,天南地北的事都在脑子里滚了一圈,最后浪潮退去,却有尖锐的东西被留了下来。苏以脑中的屏幕莫名停格在了雨中那张漂亮的女孩儿脸上。
  化着精致的妆容扮弱势,用美貌作为求情的资本?
  有些想法只要是冒了头,就成了春天里的野草,灭不了,不可控的野蛮生长,直到祁樾舟回家,沐浴上床,苏以也没能自己翻过这个坎。
  要是连枕边人也不可信,连祁樾舟也不可信,生活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苏以将自己的疑问毫不掩饰的对祁樾舟说了,昏暗的夜灯里,大床上,祁樾舟的大手捏着苏以的下巴,“这就叫,是叫吃醋吧?”
  苏以看着抵在眼前的男人,和傍晚那个高高的抵在跟前,告诉她不能一起吃晚饭的男人相差甚远,和那个黑森森的被人拥着让她有些害怕的男人相差甚远。
  苏以看着人,其实她对他的了解好片面,结婚前她以为结婚后会有所改变,但是没有。她老是会忘了这件事,又忽然在什么时候想起来。
  她不知道他在家以外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不知道他如何工作,如何社交,一点也不了解除了夜晚的几个小时以外的祁樾舟。
  也许她真是矫情了,苏以可怜巴巴的看着人,“也许是吧。祁樾舟,其实我有点害怕,害怕你骗我,然后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看你整天忙,我也相信你不是,因为我看到的你就不是一个喜欢乱来的那种人。但是我不知道你一个人的时候都在经历些什么,眼睛看到的会是些什么,心里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也许是我想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想说什么,”苏以淡淡的笑了一下,很苦涩的样子,像是因为自己越说越没条理。
  这期间祁樾舟就平静的看着她,眼睛里有过一瞬间别样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淡然,只是淡然中杂着些许于他少有的茫然。苏以只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所以当然无法识到这些微妙。她的确是胡思乱想了太多,“对不起,”祁樾舟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就道了歉,眼睛还酸的流了一滴泪,“我不该捕风捉影,说些有的没的来为难你。”
  “你猜对了。”祁樾舟开口,“她们的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不止今天,早就来缠过我了。正因为没有达成目的,所以今天又来了一出苦肉计。”
  祁樾舟就低着眼睛看着她,说这些的时候,他脸色淡然的像在和她讨论明天的早餐。
  苏以哑然。
  原来还有过这种事,原来还有过这种事情的!
  心里一下空了好大一块。
  这次祁樾舟主动将她抱进了怀里。“别胡思乱想,事实就这些,其它什么都没有。”昏暗的光线里,苏以的视线更是埋进了祁樾舟的胸膛里,什么也看不见。
  祁樾舟静默,她也静默,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这么近,她又觉乎着它远的够不着。
  “祁樾舟,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祁樾舟“嗯”了一声。
  苏以更往这副胸膛上贴,紧紧的依恋他,“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别的心思,有人缠你了,有事让你为难了,有一天我们不能继续一起生活下去,你一定早点告诉我。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但是你别骗我,我不喜欢猜疑你,不喜欢和你人心隔肚皮,不喜欢不信你。”她执着的问,“咱们这么说定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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