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昨天确实还在利物浦做任务,但这毕竟是你的婚礼,阿纲他们有太多家族事务处理,实在没法赶来了,让我跟你道声歉,不过我把大家的礼物都带来了,哈哈哈!”山本武是她国中的时候在剑道社认识的棒球球痴,后来荒废了学业跑到意大利当黑手党。当然,亏得此,千果在意大利的留学生活也得到了不少帮助。
千果挑眉:“那你的礼物呢?别告诉我是一把剑。”
山本武:“诶,你怎么知道!”
婚礼前的空档流畅地转变为一场接待的派对,这段时间正好够夕阳从天边完全落下。
树上的华灯点亮的正是时候,将白色的鲜花照耀得愈发鲜艳,香气弥漫。草地上的两棵古老雪松间支起的轻盈纱幔,笼罩在舞池上方,美好得仿佛仲夏夜。宾客们在柔和的灯光下相互言笑晏晏,仿佛婚礼还没正式开场,司仪还未宣读誓词,就已经是尽情畅谈,尽情欢笑的时候了。
谁一生中没几个前任呢,凑一桌麻将也情有可原。
千果开开心心和亲友们聊天嬉闹了半天,并没有立刻回去准备。
她一个人来到人工湖边,透过栅栏看着外边,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
忽然,头上被扣上一簇花环,紧接着湖面的倒影旁多了一个影子。
千果扶上花环,茫然回头,瞥见了白色的月光。
然后是最初的星火燎原,和最后的荒草拔节。
或许是千果呆愣的表情维持太久,来人轻笑出声,朝她又走近了两步。
“怎么,不认得了?”
华灯初上,他穿着一套深黑色混蚕丝的礼服,这种有点儿发亮又有点哑光的黑色布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年轻的欧洲古典贵族,而微微自然卷的赭色头发更增加了他的这种英伦感。
“当然认得,中也君……”千果呆呆开口。
十二岁后便再也没见过,至今将近十年,千果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只是……
为什么十年来你都没怎么长高啊??
第15章 擂钵街纪事
每个少年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中二叛逆期,即便千果这样的世家大小姐也不例外。
那年她妈妈病故,他们家又重男轻女,某次和父亲大吵后,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那时候极其不懂事,小小年纪满脑子黑泥,只想说以“不”开头的句子,想逃到月亮背面去,趴在那里等死,想全世界在子夜时分悄然停电三秒,闭上双眼,思念的人就会握住她的手。
可是思念的人没有握住她的手,她在空气中胡乱抓,抓到了白月光。
离家出走什么都没带,什么吃的喝的、钱财,都没有,能防身的就带一把竹刀啊,也没有。
人贩子就喜欢找这样的小孩子,况且千果眉清目秀的,能卖不少钱。
结果那些人贩子就被修理得很惨。
初遇中原中也时,他还没她高,却能夷平整个地球。
千果不服,给她把竹刀,她也能撬起整个地球。
那时中原中也十四岁,踩在人贩子的脑袋上昂起下巴看她。
少年面庞上还未绷满棱角,眉眼间缀着斥人的不羁和淡漠。偏偏那双眼眸亮得分明,浮涌着光影,澄澈而又干净的瞳孔折着光。
那晚月色很美,可千果不记得什么月光,只记得那澄蓝的眸光。
“小子。”少年趾高气昂质问,“你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吗?”
千果不知道港口黑手党是什么,但知道自己有被冒犯到:“我明明是个姑娘啊!”
说着,小脸一皱,想家的心酸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千果记得后来被少年带到了他们的“羊”窝,里面有很多和她年龄相仿的孩子,年仅十二岁的千果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可以不用读书的孩子。他们会打架,会用没洗过的手吃油腻腻的炸鸡,会踩在爆米花上跳舞,晚上可以通宵不睡觉,发着烧也可以不管不顾地奔跑。
千果被收养进“羊”的第二天就把大本营的角角落落全部打扫了一遍。
中原中也提着麦当劳回来惊呆了,差点以为走错地方:“你这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居然会做家务!?”
千果得意地笑了:“想不到吧?我可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从小爷爷和爸爸就教育她:真田家的女孩子,要做最出色的大家闺秀,最完美的贤妻良母。所以她家政能力也很出色。
而她的妈妈则对她说:年轻的时候一定要多走走,多迷路,多邂逅,最终就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所以她对从未经历过的生活感到好奇无比。
中原中也告诉她,这里叫擂钵街,是他们的领地。
这里坐落着无数出售盗版碟和虚假名牌的小店,路边烧烤摊烤着形状可疑的鱿鱼,播放着最新鲜最恶俗的歌曲。千果就在这里穿最便宜的牛仔裤,吃不干不净的垃圾食品,去非主流理发店剪酷炫的发型。
这儿就像泄漏中的核实验区,无论什么人走上这条街,都会不三不四起来。
晚上可以和小伙伴一起喝廉价碳酸饮料,坐在一堆学龄儿童中间沾沾自喜地讲主流文学,教大家认字。
那时正值仲夏,千果体质不比其他野惯了的孩子,有次发起了低烧,中也一直照顾她。可是她不愿去医院,也不想在床上躺着,药好苦,也不知有没有过期。她委屈地说,想去看海。
“擂钵街在内陆。”中也皱皱眉,“要出到横滨港湾才能看到海。”
千果撅嘴,把脸埋进枕头。
中也无语,也不会安慰人,抓抓头发,说:“以后再说吧!我想办法弄点钱,你想去哪里?马尔代夫、夏威夷、大堡礁?等你病好了,带你看全世界最好的海。”
童言无忌。
千果在枕头里偷偷笑了,翻过脸瞅他:“中也君,你有听说过‘惊吓治疗法’吗?你把我扔海里去,再捡回来,我被吓着了,病就好了。”
“是吗?”中也想了一下,居然信了,给她裹上外套,大半夜地背她出去了。
擂钵街的深夜很静谧,少年的背并不宽厚,甚至还有点瘦,却感觉可以承载她整个世界。
“我会不会很重啊?”她趴在他背上问。
“你忘了我能操控重力了?”
“对哦…”于是她安心地贴了上去,双手拢住他的脖子,像一个拥抱。
那是无须仔细辨认便能紧紧拥抱的年纪。
出租界有点距离,但是中也利用异能力不久就飞到了,像超人。
深夜的港口没有人,他们并肩走着。这里没有柔软的细沙,没有椰树和比基尼,也没有嶙峋的礁石。千果给他讲天和海的传说,讲人鱼国的童话,中也就讲一个从实验室诞生的小男孩的故事。天南海北,病好了很多。
他们在海边焚烧枯树枝,月色也蔚蓝,听见鲛人哭泣,地上有星星点点的珍珠。
那时候,爱情第一次离得很近。
小千果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成为童话。
可是突兀的枪响打破了一切虚假的宁静。
“靠,又是港口黑手党…!”中也身上浮起红光,脚下碾成一圈大坑。
后来的事情太过糟糕,千果总是习惯性遗忘。
她只记得,后来中原中也不在大本营里的日子越来越多,见面越来越少,问起其他伙伴也只是说他有事情处理。
最后一天他回来,见到她,她正在烤棉花糖。
他把她手里的棉花糖扔到地上,对她说:“你走吧。”
平常在她面前,他习惯了把所有事情都说得很轻,即便是血肉淋漓的伤疤,也能被轻描淡写地带过。
但是这次,他直接让她走,别再回来。
“中也君是个大骗子……”她相信了他的话,眼泪一下子就汹涌了出来。
中也一看到她的眼泪就慌了,原本故意摆出的冷酷脸也垮了下来,赶紧拿纸巾,却发现纸巾早就用完了,只得用衣袖去胡乱给她擦眼泪:“你别哭啊,真是磨人!”
“中也君不要我了……”千果顺势扑进他怀里,把鼻涕眼泪全蹭他衣服上,“你还没有带我去看最好的海,你还没教我唱歌呢…!呜呜呜呜……”
少年的中原中也却沉默了。
“这里的生活不适合你。”他沉声说,“马上这里就要有战争了,血腥暴力的世界你别参与,回家吧。”
回家吧。
“去过和平的生活,和普通人交朋友,和普通人在一起,听到了吗?”
她听他的话,于是答应了。他塞了个邮箱地址给她,说以后用这个联系就好。
她跑出了擂钵街,父亲和哥哥原来早已在那儿等她。
再回头看,已经找不到少年的身影。
三十三天的生活仿佛千与千寻的神隐,回头看,什么都同梦一场。有的只有掌心紧紧攥着的符号。
那时候千果便明白,长大其实只会让人们分离。
学着逃离,学着忍耐,学着封闭,最终进入那个完美而不完整的安全的世界。
和中原中也在一起时,好像两个不相干的世界间架起一座桥,而这两个世界分开,桥也随之消失。
直至重逢。
十二岁实在太小,小到童言无忌也能当成白色月光。
十年实在太久,久到可以忘记一个人的容貌。
而那句最慎重的叮嘱,千果记了十年,记着记着,变成了梦想。
第16章 婚“车”
有句话说,如果一个人非常唧唧歪歪,TA的人生就会充满戏剧性。
没有表白,没有亲吻,只会说很多没头没脑的废话,连中原中也头发颜色到底是红色还是橙色都记不得了,倒是那句慎重的叮嘱当成了人生信条去执行,生怕又喜欢上什么奇奇怪怪的非普通人,最后还得说拜拜。
可接下来的证据表明,她所有的隐忧都在一一实现。
后来她交的第二任男朋友本来以为是个温柔的邻家哥哥,结果要去继承黑手党家族。
第三任男朋友是个大财阀少爷,结果有双重人格分裂症,最终和平分手。
直到她遇到了齐木楠雄,普普通通的男孩子,结果却怎么都看不上她,交往一个月后便把她甩了。
不过都没关系。
因为她终于遇到现在的丈夫——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她终于,要过上平凡且充满小确幸的一生了。
“我真的没想到,中也君会来……”如今,已经二十二岁的千果脸上褪去了稚嫩,化着最精致妩媚的妆,发型也早不是擂钵街的非主流。她现在,看着像个成熟的公主。
“这有什么没想到的?”早也长大成人的中原中也随意踢了踢皮靴,“毕竟是你的婚礼。”
“兑现了…那个时候的梦想呢。”
千果自从那以后就很少在人前哭过了,每次分手都是笑着的,情绪控制能力S级。可是也不知怎的,此刻久违地见到中原中也,眼泪就自动跑出来了。
“你那时说的话,我一直有好好记着。”
“嗯。”中也淡淡应了一声,“做得很好。”
“中也君呢?这些年都过得好吗?还有‘羊’的大家,都工作了吧?”
中也沉默了片刻,回答:“大家都挺好的,你放心。我的话……给别人打工吧,过得还行。不是在邮件里都提过了吗?”
确实。只是太久没有联系,千果眼下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明明小时候可是能相互掐脸打闹的关系啊。
中也凝视了她一会儿,又问:“那男的对你好吧?”
千果擦擦眼泪,笑着说:“嗯,都很好,都很好!先生的话,嗯我们刚从意大利回来没多久,都挺好……”
或许是久别重逢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同样的内容反反复复地说。也不知道该表达具体怎样的感情。
中也一向不喜欢听人长篇大论,但这种时候又有充足的耐心,看她又哭又笑的,等她说完,他才微微牵起唇角:“那就好。”
“噗哟喂,我的大小姐啊,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跑哪里去了啊!”一声哀叫打破了二人间沉默微妙的气氛,是仁王雅治,一看到千果脸上的妆花了,大惊失色,“姑奶奶,能不能请你稍微尊重一下我的作品啊!”
“啊,抱歉!要开始了吗?”千果才回过神来,跟中原中也暂别请他先去会场坐会儿吃点东西,便跟着仁王雅治回到化妆室补妆。
“呼,这样就好了。”在化妆大师仁王雅治的妙手回春之下,新娘的妆容焕然一新,更显精致妩媚,春风回归万物焕发。
幸村精市走进来说:“司仪还在准备,离开场还有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小千不用着急,休息会儿吃点水果吧。”
“嗯……好。”
看出千果有些心不在焉,幸村说:“紧张吗?”
“啊,也不是啦。”千果笑笑,犹豫了下问:“宾客入场是不是都结束了啊?”
“是的。入口已经关了。”幸村瞧着她的微表情,忽然笑了笑,“我刚刚过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大蛋糕,从来没见过的类型,里面还有你喜欢的咖啡果冻,光是看着就很让人食指大动呢。”
千果眼睛一亮,从沙发上站起来,眸光闪动:“真的吗!”
“嗯,所以你就好好享受婚礼即可,无须太过紧张。”
千果感激一笑,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抚她,“谢谢你,精市。”
“一会见。”幸村朝她弯弯眉眼,出去了。
千果放心地重新坐回沙发上,莫名欣慰地扬起笑容,她拿起梳妆台上的手机,想发消息,惊喜地看见相卜命发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她和鸟束,一人一边站在蛋糕车旁朝她比着剪刀手,蛋糕被帘布遮着看不见模样,但是千果已经把世界上最漂亮最美味最甜蜜的印象赋予进去,甚至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