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莹莹在院子里被打的上蹿下跳,直吸冷气。
阿娘这次下手真狠,被扫把抽到的手背疼得火辣辣的。
一顿挨打结束,楚莹莹耷拉着脑袋,很没精神。
田娘看着女儿手背上的红痕,气也顺了,又开始心疼了。
“你这性子若是不收收,以后遇到贵人了闯祸怎么办?”
“贵人?咱们住的地方就是个旮旯大的小地方,哪来的贵人。”
少女嘟囔。
再贵能贵到哪里去?
楚莹莹不服气,但怕被阿娘打,只能跟个小鸡崽似的乖乖点头。
“是,阿娘说的是,做人呢,该谨小慎微的时候还得留点心。要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十条命也不够赔。咱得看着点人来下菜。”
她抬起手臂,把袖子撸上去,给田娘看自己的手:“呜阿娘,您看这里都红了,好疼啊。好歹我也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怎么就对我那么狠呢。”
找来了药膏,田娘叹着气给女儿抹手背。
“娘是在打你吗?娘是在让你长记性。”
她把药膏在掌心搓开,等搓热了,才擦上楚莹莹浮起红印的手背。
“谁的孩子不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是好心带着那少年去赶集,想把人送回去。可你好心办了坏事啊,人家现在摔成这样,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回头他家里人若是找过来,这事儿是该谢你呢还是怪你?”
“你别觉得富人家银子好赚,他们都不傻呢,个个比你精明。人家要和你算账,你能怎么办?”
田娘难得这样语重心长和女儿说话,几乎是把话掰碎了一点点说。
楚莹莹垂着脑袋,乖乖点头。往
“阿娘说的是,我知道了。”
想要一个合心意的童养夫,怎么这么难。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简直就是捧了个烫手山芋。
要是太师父在就好了,她肯定不会和阿娘一样讲那么多道理。
“那现在…我们把他再丢回去?”楚莹莹眨眨眼,故意这么说。
不出意外的又被田娘拧了耳朵:“你把人带回来的,从今儿开始,你负责把人治好。”
“那他的身份?”楚莹莹开口。
田娘皱眉:“对外宣称,是我娘家远房侄儿罢。家里遭了难,来投奔的。”
“啧,你还愣着干啥,去烧柴。”
“哦。”楚莹莹嘟嘟嘴,觉得这日子好像一下子变难了。
阿娘也对她比以前凶了,呜呜呜呜。
好在傍晚去房里送饭时,她看到了少年俊美的侧脸,心情瞬间又变好很多。
“狗蛋,你在想什么啊?”
少年正盯着窗外看,眼睫又黑又密,清秀的不像话。
虽说是失忆了,但楚莹莹却觉得今日回来后,她和狗蛋比先前关系亲近了一些。
对方还是那张脸,容貌也没变。
可先前对方醒着时,偶尔给她感觉,对方是天边飘着的云,似乎完全够不着,有种距离感。
如今却亲近了许多。
楚莹莹问了话,少年便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字:“你挨打了?”
“……”少女脸上神情由白变红。
“你都听到啦?”
她怪不好意思的,被狗蛋撞见自己挨娘的打。
生怕人家被吓到,她抿了抿唇,还解释了一下。
“我娘平时不凶的,是我调皮了她才…”
少女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抬眸看狗蛋,少年身材修长,眼眸温和的看她,又安静又乖。好像一只温顺的大狗勾。
楚莹莹脸又红了一点,吞吞吐吐道:“我今儿本来是要送你去送信给你家人的。可是半路上出了那样的事,如今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之前你是哪里人,你又没和我说。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安顿你啦。”
“我娘说,你既然这会儿无处可去,不如先留下来慢慢养伤。对外呢,就宣称你是我的远房表哥,来走亲戚哒。你觉得如何?”
少年垂眸,沉思了片刻,又一笔一划写道:“多谢。”
楚莹莹脸上的温度越来越热。
怪哉,先前在私塾,她也见过不少读书人。那些少年甚至满口之乎者也最爱掉书袋,可和狗蛋一比,就是感觉不一样。
狗蛋就是比别人要好看。
“…不用谢。我对你一开始也是有别的心思的,我瞧上你的长相了,一直在想留你当童养夫呢。”
楚莹莹也不藏着掖着,自己想什么全都摆出来说了。
“……”
屋里安静了一瞬,楚莹莹眼尖的发现,狗蛋的耳朵变红了。
咦。这样子的狗蛋,真的比之前的好相处很多。更好玩了。
楚莹莹自小在山林长大,又素来是个被宠着的性子,几乎从来不知道害羞是何物。
往常村寨里,从来没有哪个少年能好看到让她能瞧上,她也就不知道什么叫小鹿乱撞。
可如今,瞧着狗蛋耳朵红红的样子,她也忽然察觉屋里气氛的奇妙。
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咳咳…”少女清了清嗓子,极力让自己瞧起来还和往常一样大方。
“左右你如今也想不起来自个儿姓什名谁家住何处了。就先在这里歇着了。要是能想起来呢,回头我也不拦着你,你照样回你家。若是你想不起来了,不妨就好好考虑,留在这里安心做我的夫婿。我很疼人的。”
少女一点儿也不羞,极力给对方画大饼子,试图打动少年芳心。
瞅着人家一张俊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壳。
楚莹莹端走狗蛋喝掉了药的空碗,雄赳赳走了出去。
顾荆按着胸口咳了几声,眼睫直颤,手指都羞到颤抖。
楚莹莹走到门边,回眸一看,便见美少年按着床榻,又咳得连连气喘的模样。
就好一个漂亮的病弱公子呀。
而今这个美少年,就跟当年的小狐狸一样,第一次被她捡回去治伤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甚至还朝自己呲牙。
等过了那段闹脾气的日子,日久见人心,可不就被她打动了嘛。又能抱着摸尾巴耳朵肚子,又爱撒娇缠着她被她使唤办事儿。
小狐狸阿十如今和她好得很呢。
楚莹莹衷心期盼着未来有一日,狗蛋也能心甘情愿作她房中人。
她会种草药,也会简单的治伤,往后到了年纪该成家立业了,她也能作个大夫当营生呀。
日子不会苦到哪里去的。
少女看着外头落下去的夕阳,对未来充满了美滋滋的畅想。
第13章 被嫌弃了。太弱。
“娘,往后他留这儿,咱们就叫他狗蛋。”
楚莹莹特意叮嘱。
田娘没好气道:“那么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你怎么给起了这么糙名字。”
楚莹莹叉腰,理直气壮道:“贱名才好养活!你瞧他病怏怏的样儿,还不得要个好名字长结实些。”
似乎说得也有道理,可田娘就是觉得有点不得劲儿。
天天狗蛋狗蛋喊着的,真怪。
“你这么喊他,人家心里能开心吗?”
孬好也是个相貌堂堂的少年郎,家里也是非富即贵的,虽说如今没了记忆,但到底那分贵气还在。
趁着人家不记得事儿了,使劲的“狗蛋狗蛋”喊着,这不是欺负人么。
总有点掉毛的凤凰被当鸡的意思在。
楚莹莹才不管这些,她是真心认为“狗蛋”是个好名儿的。
“就是因为这名儿他不喜欢,回头他才会更努力的把以前的记忆想起来呢。这就是我给他的劲儿!”
少女那张嘴是真厉害,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小嘴吧嗒吧嗒,和人对阵就没输过。
田娘是真服了她,忍不住扶额:“算我怕了你,别说了,干你的事儿去。”
楚莹莹不愿意:“还有啥事儿啊。”
院子里站着的妇人,一边叹气,一边指了指后院。
“来,你帮我把鸡食喂了。从今儿起,早晚去割草,那羊饿得嗷嗷叫了,也需要你去管管。”
既然莹莹都开始留意童养夫了,也算是长大了。
田娘对她,俨然比从前严格。
楚莹莹撅起小嘴,脸上不情愿,脚步却很轻快的往后院走了。
“这算什么,不过都小事。”
走了两步,还回眸给田娘做了个鬼脸。
虽然往日里,爹娘很少要她做农活,但毕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真正上手做起来,少女也非常麻利。
顾荆坐着的窗,正对着后院,能看到一颗开了花的桃树。
桃花掩映间,后院里散养的几只鸡,挺着艳丽的鸡冠,神气活现的来回踱步。
这群鸡里,似乎混了几只刚出生没两个月的小公鸡,正在学打鸣。
许是因为像小儿那样正在学步,公鸡的打鸣声不在调子上,听着就有些刺耳和怪异。
入目所见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带来了新奇的感觉。
顾荆沉默看着这些,一双桃花眼垂下,被眼睫盖住了神色。
他的确是不熟悉这里。
这时,粉色的桃花空隙里,闪过一抹淡绿色的衣裙。
这颜色是如此鲜艳,顾荆知道这是谁爱穿的裙子。
整个农家小院里,只有楚莹莹一人是这样爱鲜艳颜色的年纪。还没及笄,平日里也没心事,走路都比常人轻快。
少女是如此夺目的一道风景线。
顾荆本来恍惚的眸光,不由自主落到那抹裙摆上,顺着对方走到鸡棚,然后看着少女手掌纤细,给那群拍打翅膀走过去的鸡喂玉米。
玉米粒颜色饱满,被阳光一照,像是明黄。
这种近似天家的颜色,似乎有股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少年脸色变得苍白,一只手扶住了额头,忽然觉得头很疼。
“喂,你怎么啦!”
隔着窗户,楚莹莹站到了桃花下,看到狗蛋痛苦的神情,关切的问。
少女清脆的声音,听着像是林中的百灵或者夜莺,极为悦耳。
愣是让头越来越疼的顾荆,忽的从那种痛苦的状态中抽离出去。
他放下手,指骨发紧,额上也是一片冷汗。
“…”无事。
他忘记自己是个哑巴了,唇动了动,突起的喉结也滚动了两下,却没发出声音。
楚莹莹盯着他淡色的唇看了会儿,猜到了对方方才说的话。
“你呀,身子骨不太好,不大结实。不太行。”
少女一连用了三个“不”字,可见有多嫌弃。
病弱美男子什么的,看着是好看,可是日后如果要一起过日子,那就不太合适了。
光是看病请郎中抓药就是一笔银子呢。
就算她家里有一个现成的大夫,自己也算半个,草药也能自个儿去山林里找。
可还是有些没劲儿。
这…听说成亲了,做丈夫的得身板好点儿才行。
楚莹莹又认真看了看少年的脸,依然是俊逸精致的,皱起的眉头才缓缓松开。
“你身上的毒,我定有法子给你解。回头你腿养好了,也能开口说话了,我瞅着你最好和我一起出去干活比较好。”
“啧。太弱。”这个“啧”就很有灵性了。
充分体现了少女不喜欢病秧子,喜欢健壮的男子,但碍于对方长得好看,便瞅在那张脸的份上放低了要求。
顾荆:“……”
他被嫌弃了?
*
宫中,梧桐宫。
皇后又坐着默默垂泪。
她的皇儿…
自从知晓了太子的失踪和遇刺,是宫中有人动手之后。皇后便被敲了一个警钟,头都还在嗡嗡作响,如今她瞧谁都像在看害太子的人。
哪怕是陛下来了,皇后心里依然存着几分不信任。
这样子做的后果便是,皇后终于想到了自己的娘家人。
她的母族本就是军功起家,是马背上陪着□□打下来的天下,全是有功之臣。然而新帝登基以后,反倒是对这些从前的开国功臣充满了忌惮。
起初迎娶皇后时,皇帝还不是如今的态度,那时许是当今天子的位置还没坐稳,需要有人扶持。而皇后母族把持着兵权,是几大开国功臣中势力最雄厚的一方。
那时的皇帝对皇后,可谓是做尽了一个天子能够做的。也是这样的在意和追求,令那时的皇后动了心,刘家才松了口同意让皇后嫁入宫中。
有了人支持,新帝刚登基那几年,事情便顺了很多。慢慢的,新帝许是用不到皇后母族了,对她的态度也比从前冷了几分。
虽说相敬如宾还是有的,却再也不是从前的独宠和温柔体贴了。皇帝来梧桐宫中的次数越来越少,选秀却频频举行,宫中塞满了从民间来的佳丽。
皇帝也只有初一十五才会在皇后宫中歇一歇,像是例行公事安抚天下一般,再不复从前的温情。
而皇后在出嫁前,本就是贤淑温柔的性子,哪怕是受到了这样的冷待,也只是把苦往嘴里咽。
天长日久的,皇后自己心灰意冷,也不再期盼从前。
好在皇后早前便诞下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
而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不到三岁便被新帝立为储君。
皇后乍听见太子的事,心急如焚,只能想着依靠陛下,好让对方快点找到太子的下落。
可如今,在天子嘴上答应着找,行动上却丝毫不见紧迫时,皇后终于心死了,她想起了出嫁前爹娘的叮嘱。
“彩蝶,替本宫传信给刘府。”皇后下定了决心,取下头上的一个簪子,把写好的字条塞到簪子中空的地方,然后重新扭上头饰。
彩蝶怔了怔,眼里是不可思议:“娘娘?”
她是当初跟着娘娘一起入宫的家生子,这些年来是看着皇后娘娘忍辱负重,对着刘府报喜不报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