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医院和工作之间纠结了三分钟,她决定带着电脑去医院。
给司机打电话的时候,她说得是要去人民医院看望一位朋友。
她也不是故意骗司机,而是一旦她对司机说了实话,哪怕只说是去医院做个普通检查,司机就会立即汇报给白星梵。
她知道他很想要一个孩子,如果得知她可能怀孕了,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但她也有可能没怀孕,更有可能留不住这个孩子。
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她才不想在确定结果之前告诉他这个消息,免得他空欢喜一场。
挂断电话后不到二十分钟,司机就开着车来了,还是那辆她熟悉的黑色宾利。
宾利后跟着一辆黑色迈巴赫,上面坐着两位保镖,男保镖开车,副驾驶坐着一位女保镖——之前白星梵给她安排的是两个男保镖,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避孕药的事件让他起了疑心,于是换成了一男一女。
起初,苏颜十分不适应保镖的存在,很抵触这种时刻都被监视着的感觉,但是她无力改变现状,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一上车,她就打开了电脑。
本打算在去医院的途中坐在车里工作,但是盯着电脑看了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她就开始头晕了,只好暂时放弃了工作,把电脑放到了旁边的位置上去。
她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但脑子里实在是太乱了,根本休息不成。
眼睛是闭着的,眉头却死死地拧着。
百度上说,避孕药物很有可能会导致胎儿流产或者畸形……
她虽然暂时不想要孩子,可如果孩子真的来了,她也不会不爱她/他,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焦虑和担忧盘踞了她的心扉。
到了人民医院后,她没有让那位男保镖跟随,只带上了那位女保镖。
在那位女保镖惊讶的目光中,她挂了一个妇产科的专家问诊号。
“拜托你先不要告诉他。”挂号机附近人来人往,苏颜手里捏着那张小小的挂号纸片,语气中充满了恳求,“今天晚上我会自己告诉他。”
女人对女人有共情心理,女保镖纠结许久,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陪着苏颜一同去了等待区。
等待了有四十分钟左右,终于轮到了苏颜去问诊,医生安排她去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结果出的很快,她确实是怀孕了。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所以苏颜的情绪并没有很大起伏。
她只想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要,这也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为了让医生给出最确定的结果,她还特意上网搜出了自己那天吃得药,让那位给她问诊的女医生看了看。
医生最终给出的结果是可以要,孕激素类药物对胎儿的影响不大,但孕期检查必不可少,需要严格进行各种筛查。
然而苏颜还是有点不放心:“百度上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女医生的脸就沉了下去,搞得她也不敢继续往下说了,紧张兮兮地盯着医生,像极了一个面对着严厉教导主任的小学生。
好在这位女医生脾气比较好,虽然差点被“百度”俩字气死了,但还是耐心地安抚了苏颜:“百度上的信息大部分都不准确,还是要相信医院和医生,相信最终的检查结果。”
苏颜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紧张了将近一天的情绪终于得到了放松。
离开问诊室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紧跟在她身边的女保镖也感知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笑着对她说了句:“恭喜。”
苏颜也笑了:“谢谢!”
她本想立即给白星梵打一通电话,但却在点击拨号键的那一刻犹豫了——
怀孕也不是小事,毕竟是小天使降临了,多少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吧?打电话通知显得太草率了。
万一小天使觉得爸妈不重视她/他怎么办?
本来就已经吃了避孕药了……
左思右想之后,她放下了手机,决定给孩子他爸一份正式的惊喜,好让小天使感受到她对她/他的高度重视。
从医院出来后,苏颜让司机送她去了万象城。
就在即将抵达万象城的时候,她忽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信息内容只有两个字:言山。
第51章 云涌【三更】
是谢屿?
苏颜的脑子一懵,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打了一下,瞬间把她从怀孕的喜悦中打回了现实。
她再次想了那场噩梦般的婚礼,想到了谢屿才是惊艳了她整个青春的桀骜少年郎。
如果不是这条短信息,她几乎已经要把这些事情忘掉了。
不是无意淡忘,而是刻意遗忘。
有些事情太过不堪回首,也无力改变,所以她不得不选择遗忘,不然生活根本进行不下去。
然而这条短信息却轻轻松松地击溃了她努力修筑的记忆之坝,重新将她席卷进了那段令人窒息的往事之中。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紧张急促。
做了几组深呼吸后,苏颜才冷静了一些,盯着手机屏幕犹豫许久,她还是决定回复消息——
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和谢屿讲清楚,不然他一定会一次又一次地来找她,但是她并不想这样,因为她已经嫁给了白星梵,谢屿又是白星梵的逆鳞,稍一触碰就会激发他的极端占有欲和控制欲,所以他的出现只会为她徒增烦恼,也会为他自己带来危险,白星梵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孩子。
她想为了孩子好好地过日子,想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一个健全的家庭中。
为了孩子,她可以不再和白星梵计较一切,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就好。
所以她不得不和谢屿划清界限,虽然这么做对谢屿不公平,但是,她已经没有其它选择了。
仔细斟酌了一番措辞,她在编辑框中输入了一段文字,然而就在她即将点击发送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谢屿为什么不直接说事情?为什么只发了“言山”两个字?
是他正在被人监视着?还是担心她正在被监视着?又或者,两种情况都有?
自从结婚前在电梯间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谢屿,也没有收到过任何来自他的消息,他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按理说,当时他的情绪那么激动,根本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模样。
那为什么会忽然消失呢?
是被白星梵胁迫了?还是白星梵给谢家施了压,导致他被家人控制了?
若非身不由己,他绝对不会谨慎到只发“言山”两个字。
犹豫许久,她回了句:“万象城喜茶店周年促销活动,第二杯半价,敬请光临。”
以广告的口吻回消息,就算是被发现了,也应该不会被怀疑吧?
十分钟后,司机将车驶入了万象城的地下停车场。
苏颜还是只带了那位女保镖去商场。
她不确定那位男保镖会不会给白星梵打电话汇报情况,但既然刚才去医院的时候她没有接到白星梵的“问罪”电话,现在只是逛个街应该更不会了吧?
况且,最近一段时间她一直表现的很听话,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警惕放松了下来,不再像是刚结婚时那样的偏执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放心地走进了万象城负一楼,然后乘坐扶梯去了一楼,但没有立即去喜茶店,而是先去了一家母婴用品店。
店中的装饰十分温馨,她不慌不忙地逛了一圈,然后在某个货架前停下了脚步。
面前的货架上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婴儿穿的小鞋子,苏颜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胖脚,母爱瞬间就被激发了出来,神色温柔地勾起了唇角。
经过一番挑选过后,她看中了一双粉色的女婴鞋,准备买下来当作礼物送给白星梵,但她却从货架上拿下来了一双蓝色的婴儿鞋。
结完账后,她将小票放进了购物袋中,然后离开了母婴店。
那位女保镖一直紧跟在她身后。
到了喜茶店,苏颜点了两杯饮品,然后在靠街道那一侧的落地窗前找了个位置,邀请女保镖陪她一起坐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靠街边的那扇玻璃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位穿黑色卫衣的年轻男人走进了喜茶店。
他带着黑色的鸭舌帽,身材挺拔修长,白皙的双耳上挂着一只黑色口罩,挺立的鼻梁将口罩高高地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深邃忧郁。
虽然男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苏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谢屿走进店后也没有四处环望,目不斜视地去了收银台处,如同普通顾客一样排队点单。
苏颜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购物袋,低头朝着袋子里看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神色中流露出了纠结,然后叹了口气,略带赧然地对坐在她对面的女保镖说道:“我想了想,感觉他应该会更喜欢那双粉色的鞋,你能帮我去换一下么?我的腿有点酸。”
“好的。”女保镖不疑有他,立即接过了苏颜递给她的购物袋,离开了喜茶店。
排在队伍末端的谢屿毫不迟疑地朝着苏颜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
苏颜也知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因为那个女保镖很快就会回来,但她还是迟疑了,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他走。
或者说,她不敢跟着谢屿走。
虽然女保镖根本没有见到谢屿,即便她现在离开了,她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是跟别人走了还是自己离开的,但她还是很不安,担心事情会败露。
白星梵一定会怒不可遏。
她很害怕他生气,怕他会扼住她的喉咙,她把关进更小的笼子中。
“颜颜!”苏颜的犹豫不决令谢屿急不可耐:“她马上就回来了!”
苏颜还是无法下定决心:“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谢屿语气笃定地向她保证,“绝对不会被他发现。”
苏颜还是忐忑不安,但有些问题她不得不去解决,所以最终还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跟着谢屿一起离开了奶茶店。
谢屿来之前就将黑色跑车停在了路边,上车后,他连安全带都顾不上系,一脚踩下了油门,迅速带着苏颜离开了这里。
两分钟后,那位女保镖拿着换好的鞋子回到了喜茶店,惊愕地发现苏颜不见了,但是在她们刚才坐过的那张桌子上留着一张白色的纸片,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着一个偏僻的地址,下方附带着一句话:她还是跟我走了,说明她爱的人是我。
法拉利的车速很快,两侧的街道在飞速后退,坐在副驾驶的苏颜有些惶恐,还有些恶心,脸色泛起了青白,忐忑不安地看着谢屿:“你开慢点,现在没人追我们。”
谢屿置若罔闻,目不斜视地驾驶着跑车,朱红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
苏颜越发不安:“你要带我去哪?”
谢屿:“一个安全的地方。”
苏颜追问:“在哪里?”
谢屿:“很快就到了。”
苏颜抿了抿唇:“不用去很远的地方,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用不了太长时间。”
谢屿却没再理会她。
事态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苏颜开始焦灼,不得不选择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错,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谢屿忽然怒不可遏,爆发似的怒吼:“凭什么你要替他道歉?”
苏颜沉默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万般无奈:“因为我已经嫁给了他。”
谢屿眼圈通红:“那我呢?我算什么?一个牺牲品?”
苏颜怔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也知道谢屿心里有多么的委屈,但她却不能与他同仇敌忾,更不能为他鸣冤叫屈,因为她现在是白星梵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
如果没有孩子,她或许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但她已经有了孩子。
从医生那里得知自己的孩子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她的心就被孩子抓牢了。
为了孩子的幸福,她必须选择维护自己的家庭。
只要她/他能够顺利出生、平安长大,她可以心甘情愿当一只夜莺。
“对不起。”这是她此时此刻唯一能对谢屿做出的回应,“真的很对不起。”
谢屿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口处传来了一阵钝痛。
她是想和他一刀两断,想让他们的故事彻底成为过去式。
她想往前走,不会再回头,更不可能和他重新在一起,因为她现在爱的是白星梵,即便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她抛弃了他。
沉默许久后,谢屿沉声启唇:“我不会伤害你,请你相信我。”
两侧的街景逐渐由繁华变成了荒芜,天色也在不知不觉间阴沉了下来,黑色法拉利在白色的雨雾中急速驰骋着,渐渐驶离了市区。
人烟稀少的偏远道路令人惶惶不安,苏颜完全没办法去相信他:“你要带我去哪?”
谢屿还是那个答案:“一个安全的地方。”
苏颜:“到底在哪?”
谢屿:“墓地。”
他说得言简意赅,苏颜却遍体生寒,看向谢屿的目光中充斥着难言的惊恐——他到底想干什么?
谢屿突然笑了,侧脸瞧着她:“怕了?”
苏颜屏息凝神,努力保持冷静:“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
谢屿看着车前方的道路,雨刷器在他的眼前不停晃动:“我觉得,你应该和我爸见上一面。”
所以,他现在是要带她去墓地祭奠他爸?
苏颜茫然且不安:“为什么?”
“我们结婚那天,白星梵给了我一个选择,”谢屿的声色十分冷静、低沉,仿佛是在对着一个陌生人、阐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故事,“放弃婚礼,他就会‘奖励’我一颗心脏,不然,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