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璟:“哦。”
宣平侯说罢就往萧六郎与顾娇的宅子去了。
他原意是常璟找个地儿安安静静待着就好,可常璟是个执行力满分的人。他找了个小旮旯,双手往袖子里一塞,来了个农民揣,面壁蹲着了。
宣平侯来到宅子前时,刚走了一批客人,萧六郎正要把院门合上,一只大手按住了门板。
萧六郎拉开院门一看。
宣平侯:很好,一点表情都没有。
萧六郎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处事不惊,他镇定自若地看了宣平侯一眼,惜字如金道:“有事?”
这冷漠的态度,如果他真是萧珩,宣平侯心窝子都得冒火。
宣平侯深吸一口气,道:“你是不是……”
“不是。”萧六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宣平侯微微偏了偏脑袋,蹙眉不解地看向他:“不是什么了不是?老子还没问完呢!”
萧六郎的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问了也不是。”
宣平侯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萧六郎把他摁在门上的手拿下来,宣平侯以为他要干嘛呢,结果就见他把门合上了。
宣平侯:这小子!
当然,宣平侯在军营长大,身手不是盖的,他一个箭步闪了进去。
嘭!
门是合上了,可宣平侯在院子里了!
宣平侯挑眉看了他一眼。
萧六郎却压根儿没有理他的打算,转身打算绕过他走进屋。
宣平侯早料到他会这样,眸子一眯,一把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一边咳嗽,一边用早已准备的白帕子捂住嘴,当他拿开帕子时,帕子上腥红一片。
嗯,这是咳血了。
他身上有旧伤,几年前与陈国那一仗本就是带伤上阵,赢是赢了,可旧伤也更重了。
这一点,萧珩也明白。
宣平侯故意把帕子摊得特别平。
就给你看,咳血啦!
哪知萧六郎根本就不看。
这样都不行?
宣平侯一咬牙,直接倒在了地上。
论不要脸,全京城宣平侯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宣平侯是打定主意碰瓷萧六郎了,他横在萧六郎面前,把路全给堵住了。
可他没料到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二话不说,抬起脚,从他身上跨过去了——
宣平侯:“……”
这还不算最可怕的,萧六郎前脚一走,后脚小净空哒哒哒地跑过来了。
小净空看着倒在地上的宣平侯:“哎呀!这里有人晕倒啦!咦?这不是上次在驿站见到的帅叔叔吗?”
萧六郎:“嗯,你治治他。”
小净空:“哦,可是要怎么治呀?”
萧六郎:“娇娇怎么治的,你就怎么治。”
小净空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蹲下身来用小手手去按压他的胸腔。
顾娇是这么抢救病人的。
他学得很像,动作也十分标准,美中不足是他力气太小,按了半天按不动。
于是他决定上脚。
他蹬掉鞋子,嗖的蹦到宣平侯的身上!
宣平侯浑身一紧。
卧槽!
小净空踩在他的胸口,颤呀颤呀颤!
宣平侯:“……”
小崽子,你有点重啊……
萧六郎从容地围观宣平侯碰瓷。
宣已经演到这儿了,宣平侯硬着头皮也得继续演下去。
“哎呀不行呀,没用!”小净空蹦下地,想了想,叉腰说,“我要对你进行人工呼吸!”
宣平侯:什、什么吸?
小净空张开小嘴,深吸一口气,崛起小嘴嘴。
“放开那位大人,让我来!”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刘大婶儿提着裙裾,撅着烈焰红唇狂奔而来!
宣平侯浑身一抖!
他睁开眼,一把坐起身:“我好了!”
刘大婶儿黑了脸。
宣平侯碰瓷失败,郁闷离开。
不过,许是他运气不错,居然在走出巷子的一霎碰见了老祭酒。
老祭酒刚从赵大爷家出来,他没料到宣平侯会出现在这里,余光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没太当回事。
直到,宣平侯叫了一声:“霍祭酒?”
熟悉的声音与称呼令老祭酒眉心一跳,他顿住步子,错愕地看向对方:“萧、萧侯爷?”
老祭酒在朝时官阶虽不如宣平侯,不过他资历比宣平侯老,年纪也摆在那儿,又是萧珩的老师,故而比一般人与宣平侯亲近,但也不算太亲近。
他不是宣平侯这一阵营的,确切地说,他没投靠任何阵营。
他与庄太后互别苗头,那是陈年积怨,与宣平侯和皇帝没关系。
所以他既没像庄太傅那样,生疏地叫一声宣平侯,也没像亲信那样直接称呼侯爷。
宣平侯狐疑道:“老祭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
老祭酒正要说我路过,赵大爷家便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你快点儿!几步路,回家拿个东西也这么磨磨蹭蹭的!”
老祭酒心里咯噔一下。
庄太后不是善茬,宣平侯也不是,宣平侯一直都想除掉庄太后,这其中固然有两家对立的关系,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庄太后曾毒害过萧珩。
在萧珩年仅五岁的时候,入宫给帝后请安,结果被庄太后下了毒,险些没当场夭折。
这其中是不是有所误会,不得而知。
总之自那之后,宣平侯与庄太后的梁子便结下了。
若叫他发现庄太后在这里,只怕庄太后立马就会没命。
庄太后在皇宫绝对是端着架子,永远一副矜持高贵优雅清冷霸气凌厉的语气,绝不是这个吊儿郎当的调调。
宣平侯其实没听出来。
不过那内容耐人寻味啊。
宣平侯眯了眯眼:“霍祭酒居然住在这里?住阿珩家隔壁吗?”
老祭酒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已经不是国子监祭酒了。”
宣平侯冷笑:“老滑头,别岔开话题,你是不是住阿珩隔壁?”
老祭酒正色道:“萧侯爷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宣平侯却没再接话,他拍了拍老祭酒的肩膀,一副言尽于此的样子,随后转身离开。
可他没走几步,又突然停下来,微侧过头,低笑一声:“我方才提到阿珩,你一点儿也不难过。”
老祭酒倒抽一口凉气,是谁说宣平侯只会打仗没脑子的?这家伙狡猾起来不要不要的!
唉,都是让那祸国妖后分了心,不是寻思着怎么别让宣平侯发现他,自己怎么可能犯下如此疏漏?
“侯爷又不是我,怎知我不难过?”他觉得自己还可以补救补救!
“是吗?”宣平侯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这回真的没再接话了,“常璟,我们走!”
“哦。”蹲了小半个时辰,腿都蹲麻了的常璟叉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宣平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德行?步子太大,扯到蛋了?”
常璟:“……”
宣平侯的小插曲只有萧六郎与老祭酒明白,其余人只当是来了个上门拜访的客人。
顾娇买菜回来,小净空与她说自己救了个人的事,顾娇还当是客人与他玩笑。
小净空小手背在身后,眼神布灵布灵地看着顾娇,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
“嗯,净空真棒。”顾娇夸了他。
小净空歪头杀,萌萌哒:“就只是口头奖励吗,娇娇?”
顾娇给了他一个小亲亲。
小净空开心到飞起,一蹦一跳,摇头晃脑,萌炸了!
顾娇的心都要萌化了,唇角含笑进了灶屋,去准备晚饭。
有上门拜访的客人见小净空这么可爱,忙朝小净空招手,也想逗逗这个小萌娃。
不料小净空一秒结束营业,收了脸上的萌萌哒,露出严肃而又古板的小表情,小手背在身后,迈出赵大爷遛弯的步伐,回了自己的小西屋!
所有人:“……”
第211章 亲亲
萧六郎考上会元,全家都很高兴。
老祭酒嘴上不说,眼底的笑容却是藏不住的。
尽管他认为以自家徒弟的实力,考上会元根本没有悬念,可不妨碍他乐呵。
晚饭他多做了好几个菜,一家人饱餐一顿。
老太太给了萧六郎一个大红包,今天打叶子牌赢来的,也给了顾娇一个,侄孙考试辛苦,娇娇照顾这臭小子更辛苦。
萧六郎收下红包,转头就给了顾娇。
“咳,家用。”他一本正经地说。
“哦。”顾娇收下了。
清风楼挣的银子没有相公给的银子香!
“后面还有考试吗?”顾娇问。
“还有的。”萧六郎说,“三月底有一场复试,四月殿试。”
所谓复试,其实更像一场点名考试,意义并不大,不计入成绩,据说是为了比对笔迹,防止有人在春闱中作弊。
殿试才是接下来的重头戏。
殿试由皇帝亲自主考,九卿一同监考,所有考生都坐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答题,其压力可想而知。
前朝的殿试只有一天。
到本朝,为了更好地甄选人才,改成了卷考一天,面考一天。
但并不是所有人考生都有面考的机会。
基本上是第一场卷考的佼佼者才能被皇帝召见,由皇帝亲自考问。
当然了,若是皇帝愿意,第一场考试中,也可随意点人答题,这就很考验考生的心理素质与临场发挥了。
有的考生学问很好,可胆子太小,到了殿试反而发挥不出来,所以如今的贡士排名,并不代表他们最终在殿试上也能取到同样的成绩。
萧六郎也是这么鼓励冯林与林成业的,让二人心无旁骛去考。
“会考不上吗?”顾娇问。
“这倒是不会。”萧六郎耐心解释。
殿试不刷人,只排名次,也就是说,只要考上了贡士,都有机会成为进士。
只不过,进士也是有等级之分的。
殿试前三名叫作一甲进士,有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
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一、二甲进士都属于正榜进士,三甲是说等同于进士,实际还是落了榜,给个同进士算是对落榜者的安慰。
这些落榜者在京城发展的可能性不大,只能到地方上当个七八品的县令。
一甲进士可以直接进入翰林院,二、三甲进士会再进行一次朝考,考上的就叫庶吉士,庶吉士经过三年学习,散馆考试合格后也有资格进入翰林院。
翰林院是昭国的人才储备地,有句话叫做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院是所有考生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事实上,进入翰林也不是就意味着能够平步青云,翰林也有翰林的考试与规矩,那都是后话了。
顾娇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自己已经当上贡士娘子了,下一步就是进士娘子。
“第三是谁?”她问。
因为萧六郎与安郡王并列第一,所以没有第二,下一个直接是第三名。
排名第三的贡士是萧六郎国子监率性堂一位姓曹的同窗,今年三十岁了,不是京城本地人,当年在家乡也算年少成名,考了几次没高中,差点心灰意冷。
今年中举、春闱,一举成为贡士。
顾娇记得清风楼的押注榜上没这个名字,想来也是爆了冷门,只是在萧六郎超大冷门的光环下没多少人去注意他。
晚饭,一家人吃得饱饱,许是高兴的缘故,大家都比平日里多吃了一些,除了小净空。
作为家里唯一的小孩子,小净空是很居安思危的。
坏姐夫这回是和别人并列第一,一个并列第一就让大家高兴成这样,可见大家对坏姐夫的期望值有多低,可见他平时的学习有多差劲。
小净空决定给坏姐夫提个醒,让他不要太骄傲,免得一不小心又考回原型。
当然同时他也决定给他一点奖励。
“给我奖励?”书房中,萧六郎一脸古怪地看向小净空。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和尚居然要奖励他?
小净空小手背在身后,嗯了一声,小脸严肃道:“蒋夫子说过,要关爱弱势群体。”
坏姐夫是倒数第一,妥妥哒弱势群体。
萧六郎指了指桌上的会元文书:“拜托,我考的是正数第一。”
小净空撇着小嘴儿一哼:“并列的而已。”
萧六郎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那你倒是考一个会元给我看看。”
“那你等我长大!”小净空表示自己信心满满哒!
萧六郎哭笑不得:“好,说了这么多,你要奖励我什么?”
小净空问道:“你想要什么?”
萧六郎能找他要什么?总不能是让他免租金。
萧六郎思索片刻,还真让他想到一个自己挺垂涎的东西:“过生辰那次,娇娇送你的礼物。”
小净空炸毛了:“你好过分!你居然要抢走娇娇送给我的礼物!”
萧六郎无辜摊手:“你自己问我要什么的,现在我说了。”
小净空皱起了小眉头,他是一个讲信用的好孩子,不能出尔反尔。
他忍住肉痛,问道:“你是要娇娇送我的跳棋?”
萧六郎道:“我要跳棋做什么?我要那个。”
小净空与萧六郎同一天生辰,顾娇给两个人都送了礼物,给小净空的礼物除了跳棋之外还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