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上)——偏方方
时间:2021-11-18 00:42:34

  庄月兮激动,来了来了,要来了!
  “谁许你进来的?!”
  庄太后一声厉喝。
  是啊,谁许你进来的?庄月兮心中得意,却很快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怎么秦公公他们全都看着她?
  她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她看向庄太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句话似乎是对着她呵斥的。
  太后……在怪罪她擅闯寝殿吗?
  为什么?!
  先擅闯的人不是那丫头吗?她还爬了太后的凤床!
  那丫头这会儿还在床上没下来呢!太后不罚她,却要呵斥嫡亲的侄孙女?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不待庄月兮揣摩出个所以然,庄太后再度开口了,声音是一贯的威严与清冷:“今日是谁看守寝殿的?”
  秦公公忙道:“回太后的话,是小李子和小德子。”
  庄太后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毫不留情地说:“杖则二十,撵出仁寿宫,哀家不想再见到他们!”
  庄月兮的身子一个哆嗦!
  是她拜托李公公与德公公放她进来的,也是她向二人承诺若是出了事由她一力承担的,可结果,她把他们两个生生连累了。
  庄太后未必不明白这件事是她主动要求他们的,可庄太后还是这么做了,这是在杀鸡儆猴。
  “太后饶命啊——太——”
  寝殿外,二人没来得及唤出一句完整的话,便被秦公公带人堵了嘴拖下去行刑了。
  这是皇宫,不容许有丝毫的行差踏错,当年太后也是这么过来的,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她光芒万丈的一面,却不知她每一步血路走得有多辛苦。
  太后是生来就这般果决凌厉的吗?还不是吃的亏多了,死的人多了,才踩着枯骨登上了太后的凤座。
  所以秦公公同情他们吗?
  不同情。
  今天他们只是耳根子软听了庄月兮的话,回头哪天也耳根子软听了对手的蛊惑,那害死的又是谁呢?
  外头响起了打板子的声音,每打一下,庄月兮的脸都惨白一分,到最后,秦公公回来复命时,庄月兮的脸已变得毫无血色。
  她看看跪在太后脚边的自己,又看看舒舒服服坐在太后凤床上的顾娇,一瞬间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自己才是庄家的千金,那丫头不过是尘埃里的泥。
  庄太后沉沉地开口了:“杵在这里干嘛?还用哀家教你怎么做吗?你擅闯哀家的寝殿,弄坏哀家的凤印,怎么?还等着哀家封赏你不成?你该庆幸你姓庄,是哀家的娘家人,不然就凭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哀家砍的!”
  “太后!”庄月兮吓得整个人跪伏在了地上。
  庄太后淡淡移开视线,不近人情地说道:“滚回庄家去,给哀家闭门思过!”
  庄月兮委屈:“凤印不是……”
  庄太后冷冷打断她的话:“是你已经没命了。”
  这话太诛心了。
  当着宫人的面,当着顾娇的面,庄月兮犹如被人狠狠地打了一耳光,关上门来的惩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被自家瞧不起的人面前没脸。
  顾娇的巴掌只是扇在了庄月兮的脸上,太后这一巴掌却是狠狠碾在了庄月兮的自尊上。
  庄月兮委屈到了极点,她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是,月兮告退,请太后保重凤体,月兮改日再入宫探望太后。”
  庄太后淡道:“没哀家的召见,你还是不要来了。”
  庄月兮:我那是客套话,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庄月兮狼狈地出了宫。
  庄家姐妹早几日便入宫侍奉太后,因太后独宠庄月兮,庄梦蝶觉得无趣,早早收拾包袱回家了,倒是省了一场尴尬。
  秦公公带了洒扫宫女入内,将地上的狼藉清理干净。
  寝殿内掌了灯。
  也不知是不是凤床上多了个小丫头的缘故,明明有些格格不入,却意外让人觉得这森严冰冷的宫殿有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顾娇坐在床上,对了对手指,也不知自己是该下来,还是不下来。
  庄太后来到床边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泛红的手背,却又不说话。
  秦公公眼尖儿地走了过来,笑着对顾娇道:“姑娘,你的手受伤了,奴才这儿有金疮药,给姑娘涂抹些。”
  顾娇古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哪里受伤了?我没有啊。”
  庄太后眼神凉飕飕。
  顾娇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秦公公。
  秦公公冲她挤眉弄眼。
  顾娇:“哦。”
  她伸出小爪子:“好嘛。”
  秦公公做了个要给顾娇抹药的动作,却突然仿佛想到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子道:“瞧奴才这记性,哎,奴才刚做完洒扫,手里不干净,还是劳烦太后为姑娘上药吧。”
  瞧瞧,什么是人精,这就是了。
  秦公公仿佛半点儿也不尴尬自己曾对顾娇疾言厉色,脸皮子什么的,在他这儿都是不要钱的。
  秦公公把药给了庄太后,随后便识趣地带着宫人退了下去。
  太后原来也是会疼人的,从前怎么不知道?不过想来太后并不愿意自己这不为人知的一面被人知晓。
  屋子里只剩下顾娇与庄太后。
  顾娇想了想,把爪子递到庄太后面前:“赶紧擦药吧。”
  再不擦都要好了!
  庄太后:“……”
  顾娇的手背确实没什么大碍,庄太后给她抹了一点清凉的药膏后便对她说:“转过去。”
  “嗯?”顾娇微微一愣。
  庄太后沉声道:“哀家说,转过去。”
  “哦。”顾娇乖乖地转了过去。
  庄太后将她的寝衣轻轻撩起,顾娇的小身子僵了一下,就要转过身来,却听得庄太后道:“别动!”
  顾娇于是没动了。
  顾娇的后背上布满伤痕,肿胀已经消失,可还有大片大片的青紫,疤痕结了厚厚的痂,痂边的肌肤微微有些泛红。
  不挠就痒,挠了又疼,顾娇平日里都忍着。
  这伤痕是怎么来的,她只字未提,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庄太后面前晃来晃去。
  庄太后想起她一会儿下厨,一会儿倒挂屋顶,在她面前没心没肺地笑,心底莫名地发堵。
  她指尖沾了药,轻轻地涂抹她的伤处。
  “哎呀。”顾娇的身子抖了抖,下意识地往旁侧一躲。
  “疼吗?”庄太后紧张地问。
  “好痒。”顾娇说。
  掉痂的时候是最痒的,这个庄太后帮不了她,只能多涂抹一点药膏,让她可以清凉些。
  顾娇盘腿坐在凤床上,由着姑婆给自己涂药。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姑婆,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庄太后手一顿,严肃地说:“没有。”
  “哦。”顾娇失望。
  涂完药,庄太后让人传膳。
  顾娇也确实饿了,她难得午睡一次,不料却给睡到了晚上。
  她看着桌上精致可口的菜肴,里面有一盘撒了芝麻的肉铺,在爱吃芝麻这一点上,她与姑婆是一致的。
  这明显就是萧六郎从国子监同窗那里要过来的肉铺,味道都一样。
  “姑婆,你真的没想起来吗?”顾娇吃着肉铺,有些怀疑地看着庄太后。
  这明明就是她爱吃的东西。
  庄太后淡道:“吃你的饭,哪儿那么多话?”
  顾娇继续埋头吃饭。
  宫里的菜肴很丰盛,顾娇居然还吃到了海蟹。
  蟹肉与蟹膏都是剔好了再装回蟹壳里的,该去除的脏器都去掉了,一筷子下去,满满的蟹膏蟹肉。
  “姑婆怎么不吃?”顾娇问道。
  “哀家吃过了。”庄太后说。
  确实是吃过了,还吃的是萧六郎的黑暗料理,庄太后真是给难吃坏了,接下来三天都不想吃饭了!
  顾娇想了想,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又是三颗蜜饯:“姑婆吃这个吗?饭后吃一点,不会积食的。”
  庄太后清了清嗓子,一脸嫌弃地拿过来,绝不让顾娇看见自己的口水。
  是记忆中的味道,酸甜可口,又带着一股淡淡的梅香。
  与宫里的蜜饯不一样,没那么甜,却意外好吃。
  三颗吃完,庄太后意犹未尽。
  顾娇眨巴着眸子问道:“是不是熟悉的味道?”
  庄太后一本正经道:“就三颗怎么吃得出来?”
  “也是。”顾娇犹豫了一下,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头还是三颗蜜饯。
  庄太后默默地看着蜜饯,又看了看顾娇的荷包。
  那个荷包是庄太后亲手绣的,是顾娇十五岁的及笄礼,绣了两个鹌鹑外加几颗鹌鹑蛋,其实是想绣鸳鸯来着,奈何绣活儿不尽人意,生生绣成了鹌鹑。
  这么傻的东西,她当初是怎么送出手的?
  庄太后很是嫌弃。
  果然人脑子坏了就会做傻事,这是庄太后一辈子的黑历史。
  庄太后将这三颗蜜饯也吃完了。
  从前还是老太太的时候,顾娇一天只让庄太后吃三颗,过年才允许吃五颗,她想多吃就得想法子藏私。
  不过其实也藏不了太多,因为小净空特别爱查她的岗,查到就叭叭叭地去告状!
  庄太后吃完六颗仍不满足,冷哼着说道:“什么熟悉不熟悉的?都没吃出什么味儿,再来几颗试试!”
  顾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姑婆,你不会是为了蹭几颗蜜饯,故意的吧?”
  庄太后一噎:“怎、怎么可能!”
  最后庄太后也没吃到第七颗蜜饯,不仅如此,顾娇临走时还吩咐了秦公公,不许庄太后吃甜食,几样含糖量高的瓜果也不能吃,她要忌口。
  秦公公笑眯眯地应下。
  庄太后的脸都黑透了!
  却说庄月兮哭着回到庄家后,庄太傅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太后出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样?
  太后当年被送往行宫养病,庄月兮可半颗眼泪都没掉,虽然她也有些难过。
  庄月兮委屈道:“太后、太后把我赶出宫了……”
  庄太傅满腹不解:“为何?”
  庄月兮将自己抓包顾娇爬凤床,被顾娇扇了一巴掌撞坏凤印的事说了:“……明明是她不对,是她打我,我才撞上去的!可太后竟然全都怪我……”
  庄太傅疑惑地蹙了蹙眉:“太后不是挺疼你的吗?怎么会……”
  庄月兮哪里会说太后疼的不是她,是那个丫头?
  但是很奇怪,白天太后还没这么明显,到了晚上太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她将自己的疑惑说了。
  庄太傅沉默良久,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屋,我明日入宫见见太后。”
  “是。”庄月兮委屈地应下,红着眼眶回了屋。
  翌日,早朝过后庄太傅跟上了庄太后的凤撵:“太后!”
  庄太后抬了抬手。
  一旁跪着的宫女会意,轻声道:“停下。”
  凤撵在了金銮殿附近。
  庄太傅拱手行了一礼,道:“太后可否借一步说话?”
  庄太后掸了掸宽袖:“你说吧,这里没有不能听的人。”
  “是。”庄太傅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抬轿宫人以及秦公公,上前一步,凑近高高在上的凤撵道,“兮儿在宫中闯了祸,回来我已经教训过她了,还请太后息怒。”
  “说人话。”庄太后淡道。
  庄太后不爱与人绕弯子,除非有必要,但很显然,与自家亲哥哥没这种必要。
  庄太傅叹了口气,道:“昨日的事我问过兮儿了,她的确有错,不该擅闯太后的寝殿,不过,她到底是太后的嫡亲侄孙女儿,太后当着那么多下人以及一个民女的面罚了她,会不会太不给她台阶下了?”
  庄太后道:“她不是民女,是定安侯府的千金,是新科状元的娘子。”
  庄太傅:重点是这个吗?
  庄太后接着道:“还有,她都胆敢假传哀家懿旨了,还指望哀家给她什么台阶下?”
  假传懿旨的事庄太傅不知,若是真的,那这就非同小可了。
  这与假传皇帝圣旨一样,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庄太后:呵,敢对娇娇说,哀家不要娇娇了,她咋不上天?
  庄太傅本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反被将了一军,尴尬到不行,他自然埋怨庄月兮藏着掖着不把话说清楚,可他也很好奇那丫头的结局。
  庄太傅看向凤撵中的太后道:“敢问太后是如何处置那丫头的?”
  状元娘子他不管,侯府千金他也没所谓,重点是她爬了凤床,砸了凤印,就该死!
  “哀家做什么需要向你交代吗?”庄太后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来。
  庄太傅瞬间不敢吭声了,他捏了捏手指,道:“那……臣先告退了。”
  “慢着。”庄太后叫住了他,“你来得正好,哀家想起一件事来,哀家近日送了你孙女不少东西,统统给哀家还回来!”
  庄太傅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他没听错吧?
  太后送出去的东西,竟然要他们归还?
  你、你是一国太后啊,这么做得出来的吗?
  原先的庄太后自然做不出如此有失身份的事,可她眼下是过过苦日子的庄太后!
  她的娇娇为了养活家里还去集市上卖过山货,身份算个屁!能吃吗!
  她凭本事圈的钱,凭什么送给不该送的人?
  她就要要回来,怎么啦!
  庄太傅险些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所以他来找她做什么?不找她还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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