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上)——偏方方
时间:2021-11-18 00:42:34

  他没办法阻止她去见信阳公主,因为他阻止不了。
  这不是她想不见就能不见,信阳公主一声令下,天涯海角掘地三尺,龙一都会把人找出来。
  但龙一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吧?
  就像他曾经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一样。
  回到家中,饼子早已凉透,顾娇叹了口气,挺好吃的饼子,可惜了。
  夜已深,家里人都睡了,二人各自洗漱一番回了房。
  小净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铺上,纵情地打着小呼噜。
  萧六郎看着他,不知怎的想到了儿时的自己,也想到了曾经的公主府。
  记忆如画面一般一帧帧地闪过脑海,本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在夜里竟然能够如此清晰。
  萧六郎闭上眼,试图将这些记忆挤出脑海,却发现用力,记忆翻涌得就越厉害。
  “娘~”
  一旁的小净空忽然迷迷糊糊地开口。
  小家伙是梦到自己有娘了吗?
  萧六郎的思绪被打断,将小净空的衣裳拉下来,盖住他的小肚皮。
  小净空翻了个身,拱进他怀里,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梦话。
  萧六郎抬起修长如玉的指尖将他的小脑袋戳到一边。
  小净空咕溜溜地滚了过去,没一会儿又咕溜溜地滚了回来。
  萧六郎再戳。
  他再滚。
  到最后,他倒是不再往萧六郎怀里拱了,一只小脚丫子横空出世,直接怼在了萧六郎的脸上!
  萧六郎:“……”
  被小净空这么一折腾,萧六郎倒是无暇再想其它,脑海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记忆也退散了,后半夜,他睡了个好觉。
  翌日天不亮,他便去了翰林院。
  他比孔目都来得早,孔目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萧修撰昨夜……该不会是没回去吧?”
  “回了。”萧六郎说。
  点完卯萧六郎去了自己办公房。
  孔目不由嘀咕:“这么早……和媳妇儿吵架,被媳妇儿赶出来了……”
  六部考核的成绩出来了,一大批官员进入了需要重修补考的行列,翰林院担当起为补考官员讲学的重任。
  补考的官员里有很大一部分不是科举出身,而是家族荫官,也就是通过上代功勋获得的官职,这群人的考试技能可想而知。
  倒不是说荫任的官员里就没一个饱读诗书的,只不过,倘若一个人有过硬的真才实学,根本用不着家族荫官,他自己就能做官,譬如曾经的少年祭酒,又譬如眼下的庄编修。
  知道自己能荫官还刻苦勤勉去读书的毕竟是少数。
  荫官制弊端明显,只是由来已久,先帝在位期间曾尝试将其废除,结果遭到了文武百官的联名反对,但先帝也是倔的,一直到死都不松口,弄得君臣关系很僵,他的旧部一边效忠他,却也一边希望他能收回成命。
  庄太后垂帘听政后,恢复了荫官制,给了文武百官一个台阶下,但同时,她也提了一个条件——增设六部考核。
  每三年考核一次,考不过就补考,补考两次不过的就降职,降职两次收回官职。
  值得一提的是,被记过的人不论抽签抽到他与否都必须参加下一轮的考核。
  这个制度的玄妙之处就在于它含了不少缓冲期,考不过还能补考,补考再不过也还能三年后再考,并不是一下子就没了官职。
  加上庄太后说:“虎父无犬子,众卿一个个智勇双全,实乃我昭国栋梁,莫非生出来的孩子全是脓包不成?”
  高帽子加激将法,将朝廷大臣们噎得不要不要的。
  六部考核制就这么被接纳了。
  这个制度虽未并未彻底解决荫官制,却将其所带来的弊端降到了最低。
  今日安排去贡院讲学的翰林官是萧六郎,由贡院那边安排马车接送。
  马车还没到,萧六郎拎着水壶去后院打水。
  宁致远恰巧去墨池洗笔,见到他,笑着与他打了招呼:“六郎!这么早!”
  “你也很早。”萧六郎说。
  宁致远叹道:“我那不是怕迟到,所以早早地就出了门吗?你家又住得不远。”
  二人说着话,韩学士过来了。
  宁致远惊讶:“哇,没想到韩大人也这么早。”
  二人给韩学士行了礼。
  韩学士颔了颔首,看向萧六郎道:“你今天是不是要去贡院讲学?”
  “是。”萧六郎说道。
  “不用去了。”韩学士说,“你一会儿随我去一趟文华阁。”
  萧六郎的指尖一动。
  文华阁,信阳公主建造的藏书阁。
  韩学士是器重萧六郎才给萧六郎这个机会的,他见萧六郎没说话,权当他答应了。
  哪知他刚走一步,萧六郎便开口道:“韩大人,我想去贡院讲学。”
  什么叫你想去贡院讲学?
  有这么和顶头上司讨价还价的吗?
  韩学士回头看向,正色道:“你可知文华阁是什么地方?这又是个什么机会?”
  “我想去贡院讲学。”萧六郎一字一顿地说。
  韩学士眉头一皱。
  萧六郎看了眼宁致远道:“让宁编修去文华阁吧,我还是想去贡院。”
  他说了三次去贡院,韩学士再想抬举他也不会再把机会给他了。
  “你跟我来。”韩学士对宁致远说。
  宁致远跟上韩学士,一边走一边夸张地冲萧六郎比划,并无声地说——真的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我啦?
  “你做什么?”韩学士步子一停,扭头看他。
  宁致远一秒收了动作:“没什么,伸个懒腰。”
  韩学士带着宁致远出了翰林院。
  萧六郎又等了半个时辰才等来贡院的人,可就在他即将坐上马车的一霎,翰林院的车夫着急上火地驾着马车奔来了:“不好了,萧修撰!宁编修出事了!你快去文华阁看看吧!”
 
 
第409章 撞破
  宁致远与萧六郎交好的事外人不太清楚,这个叫吴老二的车夫也是偶然撞见过几次,才知宁致远和萧六郎私底下走得很近。
  他嘴巴严,没往外瞎说。
  不过这会儿宁致远出了事,吴老二便顾不上那么多了。
  “宁编修出了什么事?”萧六郎问。
  吴老二着急担忧地说道:“他把文华阁的一块古董砚台打破了,听说那是先帝的东西……你说这可怎么办呐?真问起罪来,宁编修仕途不保啊!”
  损毁皇族之物确实是大忌,连韩学士都保不住宁致远。
  文华阁距离贡院不远,萧六郎让贡院的人先过去,自己处理一点事情稍后就到。
  随后,萧六郎与吴老二去了文华阁。
  文华阁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都是原先的样子,扑鼻而来的四季桂香气太容易唤醒人的记忆。
  萧六郎的神色恍惚了一下。
  “萧修撰,萧修撰?”吴老二叫了叫他。
  萧六郎回神,看了看吴老二道:“我没事,人在哪里?”不待吴老二为他指路,他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在听枫院。”
  说罢,他迈步往听枫院而去。
  吴老二一头雾水:“我好像没和你说人在听枫院啊……还有你是来过么?你就知道听枫院在哪儿了?”
  文华阁一共有一阁三院,主阁就叫文华阁,是用来藏书的地方,听阑院是信阳公主的私院,听涛院是用来待客的别院,只有听枫院是收藏古董宝物以及一些需要修复的古典书籍的地方。
  韩学士今日之所以会来这边乃是因为信阳公主从酆都山带回来一大箱名师画作,其中有两本前朝大儒诸葛先生注解过的《孟子》与《中庸》。
  信阳公主打算将这两本书赠予翰林院。
  因为是才搬回来又马上要送出去的书籍,并未放入藏书阁,而是短暂地搁在了听枫院。
  萧六郎轻车熟路地来到听枫院。
  他发现这里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改变,至少里头的人全都不是熟悉的面孔了。
  如今负责文华阁的管事与吴老二一个姓,快五十岁了,看上去却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
  这件事闹得很大,不仅他,就连文华阁的几个副管事也一并跟过来了。
  宁致远是韩学士带过来的,真出了事他也逃不掉责任,他正在向几位管事求情,说能不能让他把砚台带走,翰林院有个五经博士精通修复古董,或可让他一试。
  几位管事却并不给韩学士这个面子,坚持要将宁致远扣押,一会儿交由信阳公主发落。
  “韩大人。”萧六郎走过去,冲韩学士拱了拱手,又看了看一旁的宁致远。
  宁致远见了他,如同见到救命的稻草:“六郎!”
  韩学士蹙眉道:“你不是去贡院了吗?怎么来了这里?这不是你该掺和的事,你赶紧离开。”
  萧六郎说道:“贡院开课没这么早,我听说这边出了事,宁编修是我推荐来的,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出这种事。”
  “六……”宁致远纠正了一下称呼,“萧修撰别这么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把砚台碰掉了,与你无关。”
  萧六郎没着急安抚宁致远,而是看向对面的几个管事:“能让我看看那块砚台吗?”
  吴管事见他穿着翰林院的官服,知他是个翰林官,倒是没拒绝他的请求,只是……吴管事看着他的瘸腿与拐杖,眼神有些古怪。
  萧六郎对这种打量习以为常,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等文华阁的下人用托盘小心翼翼地端来了碎掉的砚台。
  这是大西王朝第三代君王用过的御砚,属于前前朝古董,难怪文华阁的管事们如此紧张了。
  只不过,这块砚台并不是宁致远摔坏的,它早坏掉了,被幼年萧珩摔坏的。
  担心被信阳公主打屁股,他让龙一找来鱼漂胶,自己随手粘了粘。
  所以宁致远还真是被他给坑了。
  萧六郎面不改色地说道:“这块砚台原本就是坏的。”
  “你胡说!”吴管事厉声道,“它怎么可能是坏的?你是在暗讽我们摔坏了砚台嫁祸给你们翰林院吗?”
  宁致远其实也有些疑惑的,只是大家没人相信他,所以弄得他自己都不敢发声质疑,这会儿萧六郎开了口,他跟着来了几分底气:“我也觉得不是我摔坏的,下面是木地板,这个东西又放得不高,谁知道怎么轻轻磕了一下就成两半了……”
  韩学士看向萧六郎:“你有什么证据?”
  虽说不希望宁致远有罪,但也不为了给宁致远脱罪便让别人去背罪,信阳公主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污蔑她的下人后果很严重。
  萧六郎将砚台拿给韩学士看:“这个裂口有些年份了,而且有鱼漂胶粘合过的痕迹,如果几位管事不信,大可去将我翰林院的聂博士以及国子监祭酒请来,他二人一看便知。”
  聂博士便是那位精通修复古董的五经博士。
  老祭酒更不必说,他不仅能鉴别古董,他还能造假古董。
  韩学士一听此话,立马派人前往翰林院与国子监将行家请来。
  二人仔细鉴别后,证实萧六郎所言非虚,这个砚台确实坏了有些年头了。
  然而几位管事仍是一脸的将信将疑。
  韩学士淡淡一笑:“几位管事信不过我翰林院,难道也信不过国子监?我们翰林院与国子监可没什么关系!”
  这是大实话,谁不知翰林院是庄太傅的阵营,而庄太傅与老祭酒又各自为政。
  老祭酒:徒弟在翰林院了解下?
  老祭酒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吧好吧,有些话原本不该说的,毕竟小侯爷去世了,再议他不是颇有不妥,但不能因为这个就去害一个无辜的人背黑锅。其实这个砚台……是萧珩打破的!他幼年顽皮,打破了砚台不敢告诉信阳公主,偷偷拿到国子监让我替他修复……没错,这个砚台是我粘的!你们若是不信……”
  不信怎样?去地底下找小侯爷求证吗?
  几个管事脑子里都有画面了,齐齐一个激灵,再也不敢说话!
  老祭酒摆摆手:“行了,砚台的事我自会去和信阳公主说,不为难你们。”
  到这里,管事们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就算他们不曾伺候过小侯爷,但也知道老祭酒是小侯爷的老师,既然他将责任揽了过去,那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一场风波就此揭过。
  韩学士本以为能碰上信阳公主,结果一直到他们离开,信阳公主也没到文华阁来,他颇有几分遗憾。
  出了文华阁,萧六郎一言难尽地看着老祭酒:“老师的嘴还是真是……”
  老祭酒摆摆手:“一如既往的优秀,我知道!”
  萧六郎:“……”
  你开心就好。
  另一边,顾娇入了宫。
  她如今是仁寿宫的常客了,令牌都不必检查了,直接刷脸进宫。
  她是去给姑婆送蜜饯的,最近姑爷爷又改良了一款蜜饯,口感更甜,但糖分含量很少,姑婆可以每天多吃一颗了。
  她走在前往仁寿宫的路上时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顾姑娘!”
  是瑞王妃的声音。
  顾娇有段日子没见瑞王妃了,主要是在从庵堂探望静太妃回来的路上遭遇一波刺杀,瑞王吓坏了,连着两个月都没准瑞王妃再出门。
  “我就知道是你!”瑞王妃走过来,亲热地挽起顾娇的胳膊,“你好像又长高了!不像我,只能长肉了。”
  顾娇看着她略有些珠圆玉润的身子,说道:“你不胖。”
  是真不胖,瑞王妃从前太瘦了,如今这样才算正常。
  瑞王妃道:“也就你和王爷这么说!嬷嬷们都不许我吃太多,怕胎儿长得太大不好生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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