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上)——偏方方
时间:2021-11-18 00:42:34

  下午,信阳公主心疾发作,在公主府晕了过去。
  担心一去一来延误救治时机,玉瑾索性把信阳公主送去了医馆。
  顾娇又是被龙一夹走的,那滋味太酸爽了。
  信阳公主吃了研究所的抗心衰药,病情得到了不错的缓解与控制,之所以晕倒并非心疾发作,是一整夜没睡,操劳过度,血糖过低。
  顾娇给信阳公主输了点葡萄糖。
  信阳公主醒来时已是傍晚,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床边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她张了张嘴,沙哑着嗓子问:“这是哪里?”
  正蹲在地上玩弹珠的小净空抬起头来,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她:“女施主你醒啦?你在医馆,这是娇娇的屋子,你睡的是娇娇的床。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娇娇说,要是你不舒服,我就去告诉她,她在前面坐诊。”
 
 
第434章 终相见
  “女施主?你是和尚吗?”信阳公主古怪地看向他。
  小净空晃了晃小脑袋:“嗯……我从前是,不过我现在下山啦!就不是小和尚啦!”
  信阳公主道:“那就不能叫施主了。”
  小和尚:“哦。”
  这熟悉的小表情,信阳公主略一沉吟,看着小家伙道:“你是顾娇的……弟弟?”
  调查过她,自然知道她家里有哪些人。
  “嗯!我叫净空!”小净空点点头,“你是坏姐夫的娘亲吧?我见过你的画像。”
  他问过娇娇了,画像上的仙女是谁呀?娇娇说,是画像上小哥哥的娘。
  小哥哥和坏姐夫那么像,一看就是亲弟弟!
  既然她是小哥哥的娘,那么自然也是坏姐夫的娘啦。
  他就是这么聪明!
  信阳公主的注意力被那句坏姐夫吸引,倒是忽略去问他在哪里看到的画像。
  “坏姐夫?”她道。
  “嗯!”小净空收好弹珠,在床前的小板凳上坐好,语重心长地说道,“真是辛苦你了啊,养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一定很累吧?”
  “不……省心?”信阳公主一头雾水,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坏姐夫约莫就是萧珩。
  萧珩儿时顽皮,长大后就很让人省心了。
  天底下再没比他比更乖顺的孩子了。
  小净空点头点头:“对呀,坏姐夫就是太不让人省心啦,又要担心他的身体,还要担心他的成绩。”
  小孩子的逻辑是有片区局限性的,一些在大人看来匪夷所思的现象在孩子眼中往往会被忽略或接受,譬如萧六郎既然有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娘,为何还在乡下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
  小净空见信阳公主沉默,以为她没听懂,和她解释道:“你看坏姐夫的腿受伤啦,是在大火中救冯林哥哥受伤的,唉,一直都好不了了啦,他现在是个小瘸瘸啦。他瘸着腿去上学,很多人瞧不起他的,他总是被人欺负,幸好有娇娇啦。”
  信阳公主更沉默了。
  小净空嘴上嫌弃坏姐夫,可真正说到坏姐夫的时候又像激发了喇叭精体质,叭叭叭地停不下来:“以前我们在乡下的时候,要去镇上上学,没有马车,村子里只有牛车,大冬天的路滑,牛车走不了,坏姐夫只能自己瘸着腿走去镇上上学。”
  “不能坐马车吗?”信阳公主问。
  小净空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唉,那时候家里穷啊。穷其实不可怕,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是坏姐夫的成绩太差了,总是倒数第一,差点就没考上状元!”
  信阳公主的心情原本很复杂,然而最后一句话愣是把她的情绪都弄得不连贯了。
  倒数第一还能上考状元,班上的学生都是庄羡之那样的大儒吗?
  小净空叭叭叭地说了不少在乡下的事,主要都是吐槽坏姐夫。
  信阳公主头一次从旁人的嘴里了解到了萧六郎这几年的消息。
  她无法想象堂堂天之骄子竟然沦落到要坐牛车的地步,日晒雨淋,寒来暑往,从万千追捧到受尽嘲讽。
  他好似一下子从云端跌进了沼泽。
  “净空,你过来一下!”
  小净空被小江梨叫走了。
  屋子里没有旁人,玉瑾也不在,龙一可能在暗处。
  他不经常现身,不然也不会连温琳琅都不知龙一的存在。
  龙一在固定的地方会现身的比较多,但在外头,基本不会让人发现。
  信阳公主掀开被子,穿上绣花鞋下了床。
  傍晚的风习习吹来,带着一丝初入深秋的凉意,将窗棂子下的风铃吹得叮铃作响。
  尘世喧嚣,这个医馆内的小院却别有一番避世一般的宁静。
  她紧了紧胸口处的衣襟,拉开虚掩的房门,缓缓地走了出去。
  顾娇的小院不大,是个一进的院子,这还是二东家为了方便她特地辟了一块空地建造的,二东家自己都没这待遇,他只在楼上有间单独的小厢房而已。
  信阳公主来到廊下,不其然地闻到了一股红薯与玉米的香气。
  她这才察觉到自己一整日没进食,肚子有些饥肠辘辘。
  她下意识地朝散发着香气的小厨房走去。
  她其实大可不必自己过去,可不知为何,好像那里有什么在吸引着她。
  她来到门口,未见其人倒是先听见了一阵清脆的折断枯枝的响声。
  她是皇室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没进过厨房,自然不知这种声音究竟是在做什么。
  待到她走得近了,才看清里头之人的动作。
  那是一个穿着素白常服的少年,背对着门口坐在灶台后的小板凳上,他右腿伸长搁在地上,左腿曲着,上头盖了一块宽大的麻布。
  他身后是一摞高高垒起的杂乱斑驳的枯枝,他用左手抓了两根枯枝,在左腿上用力往下一撇,将枯枝折断。
  折好的枯枝被他放在左手边。
  从左边堆砌的高度来看,他折了不少了。
  他面前的灶台里燃烧着旺盛的柴火,他一边折着枯枝,一边不忘时不时拿两根投进去。
  由于右手腕受了伤,折枯枝时他左边是用左手握住,右边却是用右小臂去压的,这个动作很吃力,也容易压脱,压脱了他就再压一次。
  如此反复。
  他衣衫单薄,后颈的整片领口却都被汗水湿透。
  有一根枯枝太难折了,他试了几次都没折断,还不小心碰到了手腕上的伤口,他抽了一口凉气。
  信阳公主的步子不自觉地朝前迈了一步。
  却又理智地顿住。
  萧六郎终于把那根枯枝折断了,他顾不上去擦拭额头的汗水,弯身用左手拿起地上的火钳,把灶台里烧着的红薯翻了翻。
  做完这些,锅里的玉米和蒸菜也该好了。
  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绕过灶台,动作熟练地揭开锅盖,白茫茫的热气扑了过来,他又找了块抹布将蒸笼端出来。
  随后,他用边上的清水洗了手,转过身来开碗柜,拿了两副碗筷,一副是小净空的专属碗筷,另一副……
  他拿到一半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光微微一动。
  他睫羽颤了颤,想转过身却不敢。
  哐啷一声,他手中的碗筷掉落在了地上。
  滚得有些远,他腿脚不便,拖着无力的右脚朝前行了两步,弯下身正要去捡,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探过来,先他一步将地上的碗筷拾了起来。
 
 
第435章 身世
  信阳公主没把碗筷递给他,而是转身放在了灶台上。
  萧六郎没想过她会突然醒了,还突然屈尊降贵到小厨房里来,信阳公主也没想过她自己会进来。
  二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对上了。
  不是后脑勺,不是背影,也不是深夜中被黑暗吞噬的模糊睡容,是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清晰无比的正脸。
  褪去了十四岁的青涩,有了被岁月磨砺的内敛,其实想想也不过十八岁,还有三个多月才满十九,也该是少年青涩的年纪,他却先一步沉稳了。
  个子高了,脸颊却仿佛消瘦了。
  十四岁的萧珩是养尊处优的小侯爷,是天上的明月,如今却跌进尘埃,美玉蒙尘,变成了一颗仿佛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孤零零的小石子。
  信阳公主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该往哪儿放,是他没了泪痣的脸,还是他无力行走的脚。
  他像是被一刀一刀砍出了冰厉的棱角,也像是被生生剥去了一层皮和血肉,他就这样鲜血淋漓地暴露在知情或不知情的人视线中。
  每走一步,都是一个血脚印。
  萧六郎双目血红。
  这样的惩罚够了吗?这样的疼痛满意了吗?我这一身肮脏的罪孽赎清了吗?
  信阳公主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身子一个踉跄,单手扶住了滚烫的灶台。
  萧六郎眸光一动,手下意识地伸了出去,却在她抗拒的眼神里僵在了半空。
  信阳公主的身子轻轻颤抖,她最后看了他一眼,捂住心口,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等顾娇接诊完医馆内的患者,过来小院看看信阳公主的情况如何了时,却被告知信阳公主已经离开了。
  顾娇古怪地挑了挑眉:“还打算让她多住几日呢。”
  这对母子的行为方式还真是一样一样的。
  想见,却又不好好见。
  萧六郎本不必过来,听说信阳公主晕倒才一起跟过来,顾娇给信阳公主打上吊瓶后就去坐诊了,期间一直是萧六郎守着。
  小净空在院子里玩耍。
  中途也是萧六郎叫顾娇过来拔针的。
  后面萧六郎要去做吃的把小净空叫来屋子里守着。
  可他做的吃的,她一口都还没吃。
  顾娇这边差不多忙完了,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带小净空去洗了个手,与萧六郎一道回往碧水胡同。
  她想过了,最安全的地方是信阳公主身边,其次就是碧水胡同,不是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谁能料到萧六郎就待在自己家里?
  一家三口刚出医馆的后门,玉瑾神色焦急地折回了医馆。
  信阳公主又晕倒了。
  顾娇刚给她输完补液,按理不会这么快就精力透支。
  顾娇看了看小净空,又看看萧六郎,她可以选择坐玉瑾的马车过去,让萧六郎与小净空坐小三子的马车回家,但她顿了顿,还是上了小三子的马车。
  玉瑾的马车在前带路。
  去的是朱雀大街。
  看吧,信阳公主搬去公主府果真是为了躲萧六郎。
  萧六郎一走,她就搬回来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见萧六郎比去公主府更让信阳公主难过。
  信阳公主这次真的是心疾发作,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顾娇给她推了一支镇定剂,她的脉象暂时稳定了下来。
  但这种情况不能太多,否则也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公主是受什么刺激了吗?方才在医馆时,她的脉象都这么乱。”她收拾好医疗耗材,问一旁的玉瑾。
  玉瑾对顾娇奇奇怪怪的医疗手段感到惊讶,但她只当自己见识浅,没怀疑它们压根儿不是六国之内的东西。
  她回答顾娇的话道:“公主……心里难受。”
  小净空去院子里玩耍了,她看了眼一旁的萧六郎,道,“有些事公主连我也没告诉,但我想,她难受晕倒的原因是因为小……萧大人。”
  萧六郎心头涌上无尽的苦涩,胸口隐隐作痛。
  他看向床铺上昏迷不醒的信阳公主。
  你就那么讨厌我?
  好,我知道了。
  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萧六郎转身走了出去,月光洒了下来,落在他形单影只的身躯上,仿若镀了一层寒霜。
  顾娇留下来观察信阳公主的病情。
  小净空在院子里看花花。
  这里的花花又大又漂亮。
  想摘。
  但外头的野花不能采,他只能看看。
  他背着小手手,对着花花一个劲儿地流口水。
  忽然龙一走了过来。
  龙一起先约莫没在意这个小家伙,在龙影卫眼中,孩子和石墩子没区别。
  谁料就在这时,小净空突然搓了搓小手,想祸祸花花,实在憋不住啦!
  龙一抓住了他作乱的小手。
  小净空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特别心虚却又特别正经地说:“我没有,不是我,我,那个,呃……”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像极了多年前做坏事的小萧珩。
  他的身上全是萧六郎的气息,连小神态都一模一样。
  龙一看看小净空,又看看屋子里的萧六郎,脑袋一下子当机了!
  顾娇确定信阳公主真的没有大碍了才起身离开。
  玉瑾要付诊金,顾娇没拒绝。
  顾娇出了宅子,小三子的马车还在,她坐上马车。
  她本以为萧六郎已经带着小净空回去了,不料一大一小此时都坐在马车上,只不过萧六郎是醒着的,小净空则是趴在他怀里呼呼地睡着了。
  “他吃过东西了。”萧六郎说,“他要等你。”
  似是在解释为何自己没有回去。
  顾娇嗯了一声,看破不说破。
  小净空想等她是真,但他可以在宅子里等,他留下,一半是在等她,另一半则是在等信阳公主转危为安。
  这世上的关系从来没有太多的公平,很多时候,当父母伤害了孩子,孩子并不会停止爱父母,他只会停止爱自己。
  顾娇挨着萧六郎坐下,小三子挥动马鞭,车轱辘在寂静的街道上嘎吱嘎吱地转了起来。
  声音很大,恰巧能掩住二人的谈话。
  “公主没事了。”顾娇对萧六郎说。
  萧六郎垂着眼眸,叫人看不清他眸中情绪,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抬手拉了拉滑落的外衣,将小净空整个身子盖住。
  小净空睡得香甜,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口水吸溜吸溜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