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皇后她不想争宠——紫夭
时间:2021-11-20 00:20:08

  许是被这些干净的色彩吸引住了目光,难民中也多有人看了过来, 吵嚷声中,又有人往这边缓缓靠近。
  “是官家的车。”
  “对,去看看,不定有吃的。”
  “不定是那安阳县主的亲戚,别让他们跑了。”
  难民中已一片恐慌,人群熙熙攘攘朝马车涌了过来。眼前侍卫却不过十余人,压迫袭来。星檀却望见那些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婴儿在破烂的襁褓中,衣不蔽体,饿得哭闹不止。
  后头马车中已传来皇帝的声音,“往北坡上去,暂且避开人群。”
  车队已开始移动,而难民见状,却只加快脚步拥堵了过来。侍卫们一开始还能将人拦住,可人数实在太多,一旦露了一个缺口,便就一发不可收拾。
  星檀的马车被人群冲散去了一旁,车窗早也被人从外推开,一只只黝黑沧桑的手从中伸了过来。“吃的,给些吃的吧小姐。”
  她只觉无力。平日里车上还多备着些干粮,可昨日在驿站未曾补给,今日便就空空如也了。上路时备着的那些桂花糕,还剩下来几块。就摆在车中角落的小台上。
  可这么几块糕点,不能果腹,若此时投食,只会招惹来分更多的敌意。
  她只好与丘禾道,“我们守好车门。”可话还未落,车门却被从外头一把拉开。有人一眼看到角落里的桂花糕,正如虎狼般上车来哄抢。
  人却被一只大掌提了出去,皇帝抢险一步挤上了车来,直将角落里那盘桂花糕往外一抛。
  方要挤进来的难民,见得食物纷纷冲了过去。不过晃眼之间,几块桂花糕被哄抢一空。没抢到的忿忿不平,直拾起地上的石头,往车中砸了过来。
  星檀却被皇帝一把揽住。男人脊背微曲,将她整个窝在了身内,她听得几声闷响,是人肉之躯与硬物的撞击。他胸前熟悉的暖香袭来,如流水般灌入心肺。
  很快,车门被人从外一把合上。星檀听得外头的声响,是华清部下华澜领着人来了。马车已开始缓缓驶动,星檀方被他松了开来。
  那双鹰眸中少许颤动,眉间踌躇着。“可还好?”
  “嗯。还好。”她有些愧疚之意,“陛下呢?”
  皇帝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方靠去一旁合上了车窗。“朕也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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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阳城楼外难民成灾,太守府中,却正办着一场荷花宴。
  府上院子宽裕,在豫州这水域贫瘠的平原上,却依着苏杭风气,建着水上楼阁。前后园子,大小荷池,以溪水小流相连。经得这连月来的大雨,溪水潺潺涓涓,叮咚作响,荷池亦丰盈水满,碧海连天。
  安阳城身处中原土地富饶之域,战后三年,朝堂与民休养生息,纳税从宽,而安阳城中亦多了不少乡绅商,今日便被太守大人方执,一一请入了府中,应宴谈雅,秉酒风流。
  正荷花池旁,正作了酒席。熙熙攘攘是乡绅们带着子女,正在品味佳肴。太守夫人刘氏领着家中众人作陪。却有几人问起。
  “今日,怎不见县主?”
  “是啊,正是用膳的时辰,夫人可是已有所安排了?”
  刘氏不紧不慢笑着,端着酒杯与众人赔罪。心中却想,女儿的方泽,岂是这些身家浅薄之徒能轻易见得的。
  四年前,西北旱灾,朝堂与地方征银赈灾。她可用尽了娘家带过来的嫁妆,捐赠灾银拔得头筹,方得皇帝亲许,封赏了女儿一个县主,得安阳百姓供奉。
  再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员外身旁的儿郎,不是塌鼻梁,便是大小眼,一个个歪瓜裂枣,还想着上门想看。真是荷塘里的癞□□都比不上。
  刘氏看了看不远处的藏宝阁,女儿正与杜家公子和齐家公子想看,一个是京官远亲,一个是她娘家表亲。成与不成,还得看女儿自己的意思。
  藏宝阁是新年年初方建成的,方执所藏不过些许字画,他那俸禄微薄,到底藏不得什么好东西。可夫人刘氏出身安阳富商之家,出手阔绰,连带着女儿这几年,眼光也高了不少。
  阳光从阁楼顶上洒下,正落在阁楼小厅正中的这座镶宝石的纯金金象身上。那金光愈发夺目了几分,红绿的宝石通透璀璨,引得杜家公子连连称奇。
  “用材倒是其次,这象身雕刻却是精湛无比,不知郡主是从哪里寻得来的?”
  方冉冉被问起,循着礼数福了一福,“杜公子眼光好。这金象是阿娘托人从南疆高棉定制回来的。高棉多产大象,可工匠却不精,只好请了个苏杭的工匠,一道儿往高棉去,循着那些大象的身形,刻着了三个多月,方打磨出这件东西。”
  杜泽听得这番解释,又见方冉冉面上盈盈几分优越,心中却有些不耻这等奢靡。可他今日是奉父亲命来,与这安阳郡主相看,他去年秋闱得了名次,正将踏入官场,父亲想让他攀附个亲事,也好作日后为官的后盾。
  杜泽微微一拜,笑着说了些好话。
  一旁方执却看出来几分,这后生的面色。陪着道,“到底是奢靡了些,都是冉冉母亲自幼惯的。”
  杜泽不再说辞,却是一旁刘家公子接了话去,“姑母眼光好,冉冉自然比姑母更甚之了。”
  方冉冉只浅笑着,“表哥过奖了。”
  听刘家人如此阿谀,与自家闺女却不是什么好事儿,方执心中些许不悦,却碍着两家的脸面,不好作声。他更看好书香出身的杜泽,若今年高中,官道坦荡,岂不比他这个窝囊太守大人要好。
  几人谈笑之间,却听得有人匆匆从木梯上了楼来。
  方执见是守城的侍卫,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没怎么跟上的管家,方问起来人,“何事惊慌?”
  “回、回太守大人的话。有、有人拿着这令牌,说让大人去城门迎驾。”
  “迎驾?”这口气也未免有些大了。方执正如此觉着,一旁方冉冉却已开了口。
  “可不是那些难民的把戏?那么多人,若放得进来了,这太守府也该要守不住的。”
  “回县主,这,小的也不知。小的只见那送令牌的人,虽相貌普通,可一身煞气。并不似那难民里的。”
  方执已接了令牌去,仔细打量。却见得上头龙纹图章,刻字为“圣”,方知道不妙。
  再开口时,方执话语已有些结巴不清,“快、快与我换上官服,去城楼。马上就去城楼。”
 
 
第91章 盛夏(4)   暖的
  华清持着安阳太守的回信, 寻回来车队的时候,已是将近黄昏的时辰。难民却已分成两圈,将车队团团围在了小山包上。
  华清依稀能分辨, 外头一圈是方在安阳城外遇到的难民, 而护在靠里头的,则是昨夜在驿站受过恩惠,又跟了车队一路的难民。
  江蒙恩还正在两圈之间, 在持刀的侍卫之间, 宣着主子的旨意。让众人稍安勿躁,大人定会让大家吃上一口饱饭云云。
  华清穿过人群, 只问起江蒙恩, “陛下可在马车上?安阳城里有得回信了。”
  江蒙恩却见华清是独自回来,便知安阳城中也没什么作为, “怎的是华侍卫独自回来?太守大人莫非不想迎驾?”
  “是不敢贸然开城门,怕难民一拥而入,引起城中恐慌。”
  江蒙恩拧了拧眉头,多有几分恨其不争, “那也不能让主子就在此处待着。这儿可还有信国公府世子亲眷呢。”
  “我等还是先与陛下禀报的好。”
  “倒是。”江蒙恩笑了声儿,“有人不识趣儿,也不必我等操心了。华侍卫随我来。”
  江蒙恩引着人, 将信送去皇帝手上的时候,果见主子眉间不悦。
  凌烨只是见得那信上托词, 便知这安阳太守德不配位。方执说自己已到了城楼上,奈何守城兵士亦不敢贸然下城楼。若开了大门,整个安阳城定会混乱不堪。
  他只随手将信一扬,方开口让江蒙恩重新拟信与方执送去。
  “让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入夜之前, 备齐三千五百份口粮。叫守城将士开南边城门,分发口粮。我们便趁那个时候从城西门入城。”
  方趁着华清送信的时候,他亦未停歇,只让暗卫与难民中几个昨夜得过恩惠且有所见地的,清点了所有难民人数。
  昨日闯入驿站的,便已有近千人,加上今日在城门外遇得的,总数在三千四百左右。
  在驿站的时候,他便连夜审问了几人。几个难民说辞一致,都道是连月大雨,家田被淹,唯独安阳城地处高地,他们方拖家带口来安阳城避难。
  谁知安阳太守闭门不开,安阳县主更是在城楼上发话,道是雨水已经停了,再过几日,水患一退他们便能返回家园,不必入安阳城。
  他负手看向远处高耸的城楼,想起方执这名字,也只是每每在上奏的折子上看过。只不想这些地方官,已庸碌到了这等地步。
  星檀靠着车窗旁,已然饿得有些虚脱了。方皇帝说话却就在车窗下,她与丘禾听得却也清楚。
  丘禾递过来马奶袋子,却细声问起,“小姐,那三千五百份口粮,可好置办么?”
  以往在江南,陆府上下几十人的口粮,都已要大费周章了。三千五百份,于丘禾来说确是许多许多。
  星檀声响有些虚弱,“想必只是一餐果腹之物,安阳城富庶,以太守大人之威,让些酒楼乡绅捐赠些米面粥食,到底不难的。”
  她接来那马奶袋子晃了晃,果只剩下最后一口水的声响。从驿站出来整日,已未曾进食过。饿得不行了,早只能用水充饥。
  可外头那些灾民吃不饱多日了,该比她还饿,妇孺老小却也可怜。如此想来,她到底也有些忿忿,合眼念道:“将这么多条人命被放任在外,那安阳太守却是个无能。”
  见她没打算动那马奶袋子,丘禾忙问了问,“小姐怎的不用?”
  “留着吧,还有个盼头。”
  雨后初夏,车中闷热,是以车门是敞开着的。星檀话将将落下,却听得有人上了车来。睁眼却见皇帝提着个新的马奶袋子,拔开塞子,送来她嘴边。
  “先用着。”
  都是从驿站里带出来的井水,很是紧缺。她方想着要紧着用的,仅剩的意志,叫她往旁躲了躲。
  凌烨却见她靠着车窗,嘴唇没了血色,分明已有些开裂,只再劝了劝:“是李太医用药材泡的山药茯苓水,能充些饥。你阿兄嫂嫂方都也用下了。该不会太久,先养着胃。”
  星檀这才回了几分神识,从他手里接过来那马奶袋子。那谁味道有些甘甜,还有些药材的清香。不觉便已喝下数口。
  胃里的亏欠将将缓和了些,眼皮便开始不听使唤,额上沉沉的,似是被人抚着靠去了什么温暖的暖物上,她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凌烨看着她睡熟了,一呼一吸已很是平稳。那小脸靠在他肩头,却是他许久都不敢多想的事。
  见丘禾还候着一旁,他方悄声与人吩咐,“江公公正与侍卫们分这山药水,你与他要一份自用。这里,朕看着便好。”
  待丘禾走了,他方将人扶着靠来自己怀里。
  肩头硬朗不好睡,自是胸膛前会安稳些。垂眸见那羽扇般的眼睫,扑腾在粉面上,他自觉知足。食指却不自觉地探向她的面颊,轻轻地碰了碰。
  她在他怀里,是暖的,竟如这三年来的梦境一样。
  黄昏之后,月上城楼。紧紧闭了十日的安阳城门,终于敞开了一道儿缝隙。一行官兵重甲武装,推着十余辆粮车,鱼贯而出。只将将行到门前,便听得为首的将帅一声,“一人一份口粮,不得争抢。如有违者杀无赦。”
  粮车上的白布一掀,白面米香腾空飘来。江蒙恩方将将与众人交代,“去领粮食吧。是我家大人与太守大人商议来,今日暂且一人一份,不得争抢。”
  众人一哄而散,直往那边城楼下涌了过去。唯有几个领着妇孺的老妪和男子,跪在地上扣了口头,多言了几声多谢,方才走开。
  江蒙恩这才匆匆往马车旁走,知道主子在星檀车中待着,方忙凑去禀报,“陛下…”
  “嘘。”话刚出口,却被主子打断了去。“小声说。”
  却见主子目色流连在皇后面上,目光中全是温存,江蒙恩唯有拉低了声量,“难民们都去领粮了,此刻该是最好的时辰。”
  “让华清安排,启程去西门。”
  星檀睡得沉,直到身下马车摇摇晃晃,方缓缓睁开眼来。熟悉的果木香气扑入鼻息,她却是靠着人家胸前的。方不过吃了几口甘水儿,便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丘禾去哪儿了,怎会让他留着这里?
  “醒了?”
  皇帝低沉的话语正在耳边,她方忙撑起来自己的身子。
  “可还觉着饿?很快便到城内了。”
  她这才揉了揉眼睛,往敞开的小窗外看了看。侍卫们没有点灯火,却已正行至了城门楼下。不是方才拥挤熙攘的南门,该是皇帝吩咐的城西门。
  城门已缓缓打开,一人身形六尺,头戴乌沙,身着朱红官袍正从城门里碎步迎了出来。
  “臣不知陛下远道而来,未好好接引。臣、臣有罪。”
  皇帝还在她车中,却隔着车门与外面的人回了话,“颠簸整日,一行人都累了。你暂且无需多礼,先作安顿便是。”
  那身朱红官袍这才起了身,忙与身后城门守卫说了什么,便亲来了车队前头作引。
  马车缓缓穿过拱形城门,见得安阳城内依旧灯火升平,却与外头似是两个世界。她心中虽是安稳了些,可一想起这两日来所见,便又有些五味杂陈。
  皇帝却似看出来些什么,“是今日惊吓到了?”
  她只摇头:“我们虽是入了城,陛下可也打算,弃外头那些难民于不顾?”
  “不会。”他淡淡二字,却十分笃定。
  “你不必忧心这个,一会儿落脚,切忌急食。只能吃些热粥恢复胃口。”
  “……”她这才想起追问他,“陛下不该在这儿的。”
  “是不该。”他哼声笑着,却看向车外,“一会儿便不扰着姑娘了。”
  他确是不该,只是见她那般虚弱,便会不忍。如生在身上的创口被再次剌开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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