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师姐信我,就好。”迟绥清朗凌厉的眉眼微弯,即便因为灵脉被封禁,变得像是毫无修为的凡人,笑容也越发灿烂。
“呵。”徐妧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诬陷柳无忧一事,无论当时你是怎么想,错了就是错了,你认还是不认。”
迟绥闻言笑容一顿,若不是他灵脉被封禁,狐耳消失,不知那双狐耳是否会跟着耷拉下来。
“我认。”
“推开那扇门以后,去与他道歉,我会为你解释清楚柳家绝学的事情。除了道歉,你还要准备好赔礼,倘若柳无忧不肯原谅你,这件事情我会如实禀报给司刑峰的长老。”
徐妧说罢,转身去抱起昏迷不醒的裴师妹,视线一转看向迟绥。
被这么瞥了一眼,迟绥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到门边。
徐妧驱使灵力拉开玉石大门,站在门外的柳无忧立马站直,眉头紧皱地看向他们。
“对不起,方才是我做得不对,不该诬陷你。”
感觉到了身后徐妧的视线,迟绥也不扭捏,认真看向柳无忧,坦荡地认错。
柳无忧看了眼迟绥身后的徐妧,见她神色如常,才暗暗松了口气,转而拧眉道:“你又是如何会我柳家功法的?”
徐妧淡声道:“迟绥学过一门神通,能浅显仿出其他功法的小周天,你可以探查他的灵脉确认。”
谁能想到只不过是当个领路人,就要操这么多的心。
这个念头刚起,玄鸟珠飞至徐妧身旁晃了晃。
徐妧一脸平静将它推开。
柳无忧将信将疑上前扣住迟绥手腕,仔细探查了半天,面上怀疑才去了大半。
迟绥的根基确实是太和宗功法,除非他在短短的时间里散去修为,再匆匆修炼太和宗功法突破至一重境。
“……这类神通我倒是听说过,没想到你竟然会,倒是我小瞧你了。”
尽管看迟绥哪哪儿都不顺眼,但柳无忧也不是记仇的性格,说道:“诬陷我的事情,我不与你计较,别再有下次了。”
至于迟绥方才说的那句话,柳无忧已经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同辈当中,哪个像徐妧这么能打。
他只是将徐妧当做自己修行一道上的目标罢了。
徐妧默然看着迟绥的背影,眼神平静,刚才她没有说的是,在暂时封禁灵脉的同时,她也在灵脉之中暗藏几道术法。
一旦迟绥动用妖力,势必引发那几道术法发作。
徐妧没有轻信他所说的一切,所以将最终的选择权交给了迟绥自己。
她抱着裴思月,淡声道:“我们走吧。”
“嗯。”
两人点了点头,柳无忧弯腰揪住方怀的衣襟将他扛在肩上。
走在路上,柳无忧又想起这件事情的起因。
他扛着方怀往徐妧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道:“我知道小初做得不对,这件事情我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她在妖修面前说的话,我可以不计较,还你一个人情。”
徐妧视线落在裴师妹紧捏的双手时,轻声说道:“但她害得裴师妹经历这些危险,柳无忧,我无法替裴师妹做决定。”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徐妧记得清楚。
裴思月再害怕,剐蹭得掌心血肉模糊,也努力不想拖累她。
柳无忧知道她心里有气,摇摇头道:“我不计较迟绥那件事情,是因为我也说了不好听的话,一码归一码,本少爷从来就不是仗势欺人的人。”
“反正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等着就是了!”
柳无忧哼了一声,若初做出这种事情,即便青梅竹马长大,柳无忧也无法容忍柳家出现这样品行不端的人。
但徐妧居然会觉得他要包庇若初,这就很让人生气了。
刚想把头扭到一边,发现正好会对上扛在肩膀上的方怀,脸顿时拉了下来。
第27章 碰巧 在九幽平原靠近魔域的一处。……
在九幽平原靠近魔域的一处。
十八面透着苍朴气息的大鼓环绕成圈, 在这圈的中心,摆着一张矮案。
男子身披羽衣,左右眼睑各有一道妖纹弯绕, 姿势随意地坐在矮案前,挑了挑眉。
“弱水现,匿沧宫,倒是与你所说的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沧主那个老东西死了没,不过这玄鸟珠, 我势在必得。”
当年远比沧主更强的大妖数不胜数, 论血脉,他也不过是头蛟鲲。
却凭着一支妖鬼军, 对敌屡屡所向披靡,成了泯月大圣麾下的妖王之一。
与他对坐之人,不见容貌, 身形难辨,就连声音也似男似女。
“沧主残虐自傲, 惹怒人修大能, 被一剑斩伤了本源, 藏在这九幽平原底下三千载, 就算不死,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祁厌笑了, 往后微仰抬起下颌:“现在我真是好奇, 你到底是谁,连如此隐秘的事情都知晓。”
那人语气平平:“你只需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从儒修手中夺来那张圣人诗词交给我。”
“十八鼓再鸣一次,那帮儒修恐怕也无法抵抗, 唯有请出圣人诗词方能应对。”祁厌道:“我得玄鸟珠,你得圣人诗词,这很公平。”
“如此最好。”
祁厌不在乎对方淡漠的态度,举起琥珀杯,眯眼端详。
“我麾下三名妖将,率七百妖修前去,取了玄鸟珠归来,到了那个时候,区区儒修,又算得了什么。”
他身旁,一直冷着张脸的少女呵呵笑了声:“哥哥,恐怕你想说的是得到玄鸟珠之后,谢蕴幽,又算得了什么吧?”
琥珀杯骤然被捏碎,祁厌看向她,微笑道:“的确是我心里话,可你说出来就不中听了,妹妹,乖,把嘴闭严实点。”
…
…
有玄鸟珠在,离开沧宫就变得容易许多,就连弱水的影响都被消弭。
一行人很快就攀上天堑。
徐妧轻抵着石块,轻盈翻至平地。
却蓦然看见十几米外,人面木被尽数夷平,乌泱泱站了一群妖修。
他们都戴着与先前鳄妖脸上一样的灰漆面具,又多出几道黑痕,遮敛了气息。
随后爬上来的柳无忧与迟绥,同样看到这群妖修,神情顿时凝重。
然而不只是徐妧他们,就连妖修们也陷入沉默。
先前三位妖将,已经派过部下潜入弱水,都死得悄无声息,正在商议该如何找到入口,就看见徐妧一行人从底下爬上来。
“弄死?”
“要活的。”
“不就是几个低阶修士,老子亲自动手!”
晦涩妖语交谈声低低响起,随着最后一声稍显激昂,说这话的妖将重重踏出一步,在他背后升起巨狼法相,朝着徐妧等人袭来。
柳无忧顺势把方怀往旁边一丢,拔刀便悍然冲向巨狼法相。
“三个五重境,数百三重境。”徐妧从容取出一件长袍,铺在地上,将裴思月安然放在上边。
迟绥犹豫道:“师姐,不如先将我灵脉的封禁解开……在不抵抗传承时,我的修为能够涨至四重境,就算对上五重境也可一战。”
他一直压制着传承,才能用正常人族的身份拜入太和宗。
克制着强大力量的诱惑,是害怕师姐会因为狐妖身份而厌恶他,可师姐依旧平常心对待,而他也不想再成为拖累。
值此时刻,就算徐妧再强,也难凭一人之力脱困。
徐妧嘴角微翘,说道:“照看好裴师妹,你的事不宜现在让外人得知,放心,有我在。”
另一边,柳无忧打得双眼明亮,高束墨发飞扬间开怀大笑。
“痛快!”
随着气势节节拔高,竟与妖将打得势均力敌,刀光缭乱中,身上添伤也无法让他的出刀速度变慢,反而越发刚猛激进。
妖将身经百战,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疯子。
哪怕屡次见到柳无忧出现破绽,酝酿出的神通,也不得不变了方向去与斩落的刀刃相击。
明明是柳无忧越阶挑战,偏打出一股悍然无畏的气势。
妖将所占的优势,硬生生被柳无忧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打法给压平。
徐妧眼神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她在等。
“小小一个修士,都能伤到你,哈哈哈哈!”
见他们打得不分上下,柳无忧一身的伤,却越战越勇。
另外两个妖将看不下去,也不想再拖,话音落下立即身形一动。
徐妧等的便是这一刻。
脚下青风萦绕,徐妧飞身上前,火炁成墙拦下欲近身袭向柳无忧的妖将。
她握住了柳无忧的手腕,对上他没能反应过来的黑眸。
“好好休息一会儿。”
徐妧拉着他的手腕向上一抬,顺势借着刀柄将他敲昏,再往后一抛,清风托着他身躯徐徐落地。
目睹这一幕发生的迟绥:“……”
妖将们亦是有些猝不及防,又见徐妧一人独立在此,想要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他们灰漆面具底下的脸上神情怪异,都没忍住发出嗤笑。
“再强,又强得过我们联手吗?”
天纵奇才又如何,越阶挑战又如何。
妖将们提起防备之心,自然不会再轮番上阵,见徐妧还把同伴敲昏,分不清她是自大还是有所依仗,可这重要吗?
“一起上!”
凝聚的法相接连浮现,狰狞仰天长吼,妖将合围,毫无保留地使出各自的天赋神通。
徐妧眼神清冷,抬手在身前绘了个圆融的圈,明亮如镜。
玄鸟珠自她身侧飞出,荡出幽幽乌黑的莹光。
上千黑金身影陡然窜出,掌执短刺匕,带着死寂冲向妖将们,以及他们身后的数百妖修。
徐妧一脸平静:“师尊,您看到了吗?”
“嗯,不错,能御使它围殴敌对,就不要总是自个儿辛苦动手。”
齐秋水不暴躁时的嗓音清越,带着点孩子终于长大懂事的欣慰,从她身前的圆光镜里传出。
妖鬼们身法诡谲,攻势凌厉。
徐妧淡然凝视他们围杀妖修的场面,轻声道:“师尊,宗主师伯说过……”
圆光镜里,齐秋水咬牙的声音传来。
徐妧给面子地不把剩下的话说完。
“好好好,为师就言行得体,端正一些。”齐秋水道:“这玄鸟珠说穿了并非邪器,好与坏只看是谁掌控,你安心拿着使便是。”
会在此刻碰到妖修,是徐妧没有想到的情况。
但不妨碍她正好借此机会,让玄鸟珠过了明路。
妖鬼沉默杀敌,天堑边上只有妖修的怒吼喊叫,他们的每一击落在妖鬼身上,只会让妖鬼突兀消失。
落空之余,还要面临下一刻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妖鬼突袭。
那种无力感,在妖修之间逐渐滋生。
妖将们匆匆一瞥不远处安然看戏般的徐妧,清楚看到在她身侧漂浮的乌黑珠子,顿时明白一切。
徐妧忽略了饱含杀意的视线,也看到妖将想到计策,借妖鬼躲避攻击会消失的办法,突破了妖鬼的重重拦截,朝她靠近。
她轻轻拍了拍身侧的玄鸟珠。
“你很好用。”
谁知玄鸟珠朝她朦胧传来了类似感恩戴德的情绪。
还不知自己给玄鸟珠留下了凶残印象,徐妧又摸了摸它,才把手收回。
第28章 前一刻数量众多,明……
前一刻数量众多, 明面上实力碾压的妖修们,这时已然溃不成军。
“留下熊妖的性命。”徐妧转身走回天堑边,俯身细探裴思月, 随后取出一枚灵丹喂入她嘴里,清韵灵炁顺势为其运转药力。
妖鬼闻言,数把尖锐锋刃攻势一滞。
另外两个妖将不知毒已侵骨,始终以为还不到生死一刻。
直到法相忽的溃散,皮肉烂如泥状脱落,轰然倒地那一瞬间, 才意识到他们竟是败了。
蛮熊妖将见此, 眼中凶光慢慢消失,咽了咽口水。
妖族修行, 因身承血脉缘故,进阶速度远比人族要快得多。
但依仗血脉便利,也有着相当残酷的地方。
不同阶位的血脉注定了修炼的最终高度, 若无大圣点化,或遇珍奇机缘, 穷极一生也只能停留在某个境界, 不得寸进。
人族虽有资质高低之分, 凭着苦修与坚韧心境, 亦有突破机会。
蛮熊虽是五重境,但血脉阶位不高且驳杂, 实力远比另外两个妖将差得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活着,但也不敢问出声。
突破境界只意味着体内灵脉拓展坚韧,能够积蓄及流转的力量变多变强,却不能绝对意味着不同境界之间的压制。
只是蛮熊怎么也想不通, 一个二重境的人修,凭什么能够让他下意识感到恐惧。
“……师姐!!”
裴思月悠然醒转,慌乱了一瞬后,在看到徐妧熟悉的面容,当即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再没有什么经历会比沉入挣扎不动的水里,更让她觉得恐惧。
昏迷前的短短几息间,裴思月无比后悔,倘若当初不自以为是,她也就不会拖累师姐,更不会陷入如此险境。
要是自己真的死在这里,宗门是否会责怪师姐,但明明就是她自作自受。
“师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
裴思月哭得不住打嗝,无力挣扎的恐惧残存,让她忽然觉得过去迟绥说的那些讥讽话语,虽然刺耳,却也不无道理。
徐妧神情一顿,旋即轻笑道:“没事了,把眼泪擦擦吧。”
“嗝……迟绥怎么修为都没了。”裴思月擦着眼泪,她见迟绥站在一旁,却不像过去那样嗤笑她。